37 內疚

畢桃沒說話, 直接往前面去了, 這群知青真的很嬌氣，不管男男女女，都好不到哪兒去。

畢桃混在人群裏，忙得不亦樂乎, 那邊剛剛被調來的沈雲沉卻站在睜不開眼的大雨天裏, 默默地注視着這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辦事很利索，動作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見誰都帶着三分笑，很快就成為了知青裏面的熱心好嫂子。

人人誇她人美心善, 人人贊她長得有福相。

而他身邊剛剛搭好的帳篷裏，畢逢春正哄着啼哭不止的女嬰, 嫉妒到牙癢癢。

至于畢盛夏，早在他倒臺的一瞬間選擇了彈射逃生——主動跟王團長獻媚去了。

王團長是個鳏夫，本就打算再找一個, 前陣子劉嫂子還撺掇蘇曼妮去争取一下，可蘇曼妮到底是嫌棄王團長一嘴的大蒜味兒，終究沒能狠得下心來，倒是畢盛夏，直接開門見山，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她願意給孩子做後媽, 但是王團長必須給她介紹個工作, 她不要當全職主婦。

這麽一來，孩子還是王團長亡妻的妹妹在照顧，并依舊住在王團長分到的大院裏面。

畢逢春勸過她：“那小姨子心甘情願給王團長照顧孩子不結婚, 說不定就是想等時機成熟了做個續弦，你非要這時候巴巴地湊上去, 只怕你日後也不會好過的。”

“再不好過也比跟着你們去那荒島上吹海風強啊。”畢盛夏看得很開，王團長好賴是個團長呢，工資高，福利好，地位也是這群愣頭青裏最高的，她才不會傻乎乎的跟着畢逢春去吃苦呢。

畢逢春拗不過她，只好随她去了。

只是，她也因此徹底明白過來，畢盛夏來給她照顧孩子，哪裏為的是什麽姐妹之情啊，分明就是為了把她和沈雲沉當跳板的。

現在她和沈雲沉落難了，畢盛夏自然飛向了屬于她自己的高枝，哪有什麽同甘共苦的情分可言。

這就叫什麽，為利而來，為利而散，沒什麽好可惜的。

只是這麽一來，畢逢春就不得不自己照顧兩個孩子了，想想還是怪倒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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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她見沈雲沉在外面淋雨不進來，好奇湊到帳篷邊上看了眼，見他正盯着畢桃發癡，不禁冷笑一聲，沈雲沉這個畜生，還沒死心呢，真是個花花腸子的大渣男。

不一會沈雲沉進來，兩人又吵了起來，好在外面風雨聲大，別人未必聽得清楚。

畢桃在那邊幫完忙，全程沒看到姬瑜，便又撐着傘往學校那邊去了。

沈金雲還想陪着她，卻叫她拒絕了：“不用，我去找我愛人，你休息吧。”

沈金雲這才回了帳篷，坐下後跟同伴感慨道：“這小嫂子人不錯，要是咱們能抱着她的大腿，恐怕以後的日子也不會苦到哪裏去的。”

“你真覺得這樣能行？”她的同伴是蘇曼妮以前的鄰居，蘇曼妮尾號是偶數，分到了學校操場那邊。

從蘇曼妮的嘴裏，她可沒聽到畢桃的幾句好話，所以她對沈金雲的想法不是很贊同。

沈金雲卻很有把握：“能行的，這種熱心腸的女人最好巴結了，你對她好，她會對你更好。你要不願意是你的事，反正我以後跟她混了。”

“你怕不是惦記人家的男人了吧，我可聽說了，她是姬營長的媳婦。”同伴提醒了一聲。

沈金雲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想什麽呢，難道女人之間就不能抛開男人只談姐妹之情嗎？再說了，我的緣分還沒到呢，我才不眼饞別人的。”

“你最好說到做到。”同伴不信，她就沒見過什麽純粹的感情，都是帶着利益的。

沈金雲懶得跟她啰嗦，躺下睡覺。

操場那邊，畢桃轉了一圈幫了十幾個人的忙，可算是找到了姬瑜。

姬瑜正帶着手下指導知青紮帳篷呢，一聽說畢桃直接代勞了，把他給氣的：“你說說你，這麽大的雨，自己不好好養身體出來做什麽濫好人，趕緊回去。”

“我想讓你早點回來啊。”畢桃理直氣壯。

姬瑜實在拿她沒轍，只好嘆了口氣：“那你在這待着，我馬上好。”

“廣場那邊的都好了，你可以去檢查一遍。”畢桃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倒是好心，可姬瑜想的是工程兵示範一遍，回頭拆了讓知青自己搭建起來，算是讓他們知道，在這裏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

可現在畢桃好心辦了壞事，但為的卻是讓他早點回去休息，他就算意見再大，也沒有立場責怪什麽。

等到回去了，他才推心置腹地跟畢桃談了談：“你不能這樣幫他們，你該聽說過，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哎呀，你就算想授之以漁也要分時候的嘛，現在雨下這麽大，要是把他們淋出病來，那都是你的不是。不如等天晴了，我再去教他們一遍，然後拆了讓他們自己搭？”畢桃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只是情況特殊，姬瑜收了他們是要負責的。

這些都是有來頭的人，要是淋出病來，姬瑜少不得要吃挂落的，到時候随便哪個有背景的給家裏打個電話訴訴苦，那姬瑜不是完了？

姬瑜倒是沒考慮到這點。

沉默了片刻，他鄭重地跟畢桃道了個歉：“對不起，是我犯傻了，你說得對，情況特殊，不該在這個時候逼着他們學習。謝謝畢桃同志及時糾正我的錯誤思想。”

“什麽呀，咱們夫妻，說什麽謝不謝的，還這麽正經，弄得好像外人似的。”畢桃不喜歡他這樣，捶了他一拳頭。

卻叫姬瑜給逮住了，就這麽把她推進了空間裏頭。

一邊沖熱水澡，一邊親親我我，天大地大，院門一鎖，管他瓢潑大雨，還是電閃雷鳴，總有一方空間可以任由他們自由放肆。

這一場雨下得很大，也異常持久，帳篷裏的知青們堅持了兩天就不行了。

水漫全島，幸虧當初住宅這邊墊高了地基，要不然，島上真的要處處汪洋一片了。

姬瑜這天臨時做了個決定，把所有知青全部安頓到軍人們家裏，兩三個人擠一間房，實在擠不下的，就把帳篷挪到這邊的院子裏，總比在廣場和操場那邊泡水強。

這麽一來，誰去誰家就容易亂套，情急之下，姬瑜安排了抽簽，把能騰出房子和院子來的人家寫在紙條上，讓知青去抓小紙條。

老天像是有意捉弄陸麒，好巧不巧，讓她抓到了畢桃這邊。

她想跟人換，可別人一聽說她抽到的是營長家裏，都不太願意過去。

一來姬瑜是島上最高話事人，二來，人家新婚夫妻，他們去當電燈泡不合适。

最終陸麒只好跟何平兩個人愁眉苦臉地來到了畢桃家門口。

畢桃得到消息，也傻眼了。

不過事已至此，反悔是不行的，她便神色淡淡地指了指西屋：“那邊沒有床，只有凳子和老舊門板臨時搭的一個床架子，你們随意。”

陸麒硬着頭皮說了聲謝謝，何平卻有些不高興，看了眼東屋的床，再看看西屋那破破爛爛凳子腿和發黴的門板子，嫌棄到不行。

陸麒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她卻還是嘀咕了起來：“不願意接待就算了，幹嘛把我們騙過來受這個罪。”

這話叫畢桃聽見了，轉身盯着她打量一番：“我該你的？這是我家，我就這個條件，這麽大的雨什麽木材都運不過來，能給你們湊這麽一套就算不錯的了，愛睡不睡，不睡滾蛋。”

何平氣得不行，立馬拉着陸麒要走。

偏在這時，姬瑜回來了。

他淡淡地看了陸麒一眼，轉身問畢桃：“她們頂撞你了？”

“沒有，你忙了一天了，我給你燒了熱水，走，咱們洗澡去。”

畢桃才不慣着她們，但也不會在姬瑜跟前嚼舌頭，便拉着姬瑜回了東屋，提了兩桶水進去做做樣子。

其實他們還是回空間裏去洗了，只是家裏有外人在，畢桃便守在了房間裏，時不時攪合攪合盆裏的水，入戲得很。

不一會姬瑜出來了，再照着她的法子換她進去洗。

不過洗澡好糊弄，晚飯卻糊弄不了了，今天雖然她們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可明天畢桃必須自己做飯了。

她想了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雨天柴火發潮，不好點。

于是第二天，竈膛裏煙熏火燎的時候，畢桃咳嗽着跑了出來。

正在西屋待着的陸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默不作聲地過來，接過畢桃手裏的火柴，生火去了。

畢桃沒理她，不過這麽一個免費的燒火工不用白不用，她便去竈臺前做飯去了。

但只做了她自己的，姬瑜今天中午不回來，她懶得招待這兩個嬌小姐。

陸麒沒說什麽，把自己領到的糧食提了過來，煮了一鍋玉米糊糊，湊合着吃了。

那何平什麽也不做，卻滿腹牢騷，又是嫌棄門板子睡着不舒服，又是嫌棄喝玉米糊糊不頂餓。

最後陸麒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讓她滾蛋。

何平本來就氣陸麒，好好的一個首長千金，居然跑過來給畢桃這種人生火燒竈，燒火就燒火吧，人家還不帶她的飯，這不是上趕着熱臉貼冷屁股嗎？

所以一向對陸麒逆來順受的她，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跟陸麒叫起板來。

“滾就滾！你以為我稀罕待在這裏啊？沒骨氣，她不就是幫你搭了個帳篷，怎麽，你就這把她當姐姐了？我才是跟你一直好的人哎，你現在這麽對我，我算什麽啊？”何平哭着跑了出去，再也沒回來。

晚上的時候，聽說她去何雪家裏蹭飯了，畢桃這才知道，這兩人還是同族的親戚。

只不過從爺爺那輩關系就遠了，如今何平無處可去，何雪倒是沒有袖手旁觀。

不一會毛二妮過來嚼舌頭：“這何雪真是個濫好人，都出了五服了，還願意照顧這個何平，我要是她，我才懶得多事呢。”

畢桃不說話，只安靜地畫畫。

毛二妮湊過來看了眼，頓時看傻了：“哎呦，小嫂子，一開始他們都說那海報是你畫的，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還真是哎。你這是跟誰學的啊，畫得真好看。”

畢桃沒理她，自顧自繼續沾墨，上色。

一旁的陸麒提醒了一聲：“畫畫的時候不能被打擾，這點規矩你都不知道嗎？”

“呦，這些知青就是脾氣大，我打擾姬營長的媳婦，關你什麽事？”毛二妮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陸麒沒說話，默默地出去把爐子生了，再找了個架子把濕衣服挂上去烘烘幹，要不然，連日陰雨根本幹不了，而她一共就這兩套衣服，根本不夠換的。

毛二妮見了挖苦道：“呦，不是首都來的嗎？家裏人不舍得給你多準備點布票？”

“看來你很關心我啊，那你給我幾張？”陸麒不客氣地怼了回去。

嗆得毛二妮無話可說，心裏卻犯起了嘀咕，這個陸麒怎麽怼人的說辭那麽像畢桃呢？

仔細看看，兩人長得是有點像的。

不過應該是巧合吧，這兩人一個姓陸一個姓畢，明顯不是一家人啊。

不過她家兒子又哭了，由不得她繼續在這裏嚼舌頭，只好趕緊回去了。

畢桃自始至終一句話沒說，畫完畫，就去廚房準備做飯去了。

陸麒湊過來燒鍋，畢桃也沒有拒絕，但只做了兩個人的份，姬瑜回來，忍着那食不下咽的味道，強迫自己吃了。

倒是奇怪，畢桃居然可以面無表情地吃下去，好像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吃完飯刷完鍋，姬瑜回來問她：“你有沒有覺得這飯菜有哪裏不對？”

畢桃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毛：“熟了呀！”

“……”姬瑜被她打敗了，再也不提這茬了。

那邊廚房裏又飄出了炊煙，陸麒做自己的晚飯去了。

畢桃一直沒搭理她，剛到八點就拉着姬瑜回屋休息去了。

因為暴雨，原本夜晚安排的放電影等活動也都取消了。

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再多下一天的話，居民區這邊也撐不住了。

好在第二天就放了晴，水位褪去，廣場和操場上全是泥濘，依舊沒有辦法住人，只得再等兩天。

畢桃今天要上班，中午回來，卻發現桌子上擺着一碗米飯和一碟子小炒肉，她以為是姬瑜買的，可是想想還是不對，姬瑜早上臨走前說了，今天買的是水餃，時間定在了十二點，因為要等她下班回來。

他沒道理臨時更換了沒告訴她呀。

所以她沒動，回屋等着去了。

果然，十二點一到，面前就出現了一盤水餃。

畢桃這才确定，米飯和肉是陸麒做的。

幸虧她沒動。

結果陸麒也沒動，那碗米飯和那盤子小炒肉，一直放到了下午下班回來還在八仙桌上擺着。

畢桃看了眼，回屋休息去了。

姬瑜落後一步回來，只當這飯菜是畢桃做的，還誇了她一句進步神速。

結果他剛坐下吃了一口，畢桃就跑了出來：“哎呀，這是陸麒做的，你吃她的做什麽，快放下。”

“糟了，我都吃了。”姬瑜無奈，總不能吐出來吧？

畢桃也無話可說：“你吃吧，等會買點別的還給她就是了。”

“小桃，我說了你別生氣，這真不怪我，太香了。”姬瑜可是飽受她的黑暗料理折磨啊，要不是還有空間裏可以買好吃的，他真的要咬舌頭了。

畢桃氣得跑過來捶了他一拳頭，兩口子正打鬧呢，陸麒渾身泥巴地回來了。

一回來就燒水洗澡去了。

畢桃趕緊讓姬瑜在空間超市裏買了一盤子紅燒魚和一碗米飯。

陸麒在西屋用盆洗的澡，洗完才看到姬瑜在堂屋坐着，她猶豫了一下，喊了聲姬營長。

姬瑜指了指那碗米飯和紅燒魚：“不小心把你做的吃了，你姐姐補償你的，你嘗嘗。”

“不用，本來就是做給她的，你吃也是一樣的。”陸麒拒絕了，提着髒衣服的桶，去水井上洗衣服。

還進來問了一聲：“你的髒衣服我不好代勞，她的呢？我在你們家不能白吃白住，你把她的拿出來吧，我給一起洗了去。”

這事姬瑜不好做主，只得回屋問去。

畢桃沒同意。

姬瑜又吭哧吭哧出來傳話。

陸麒也沒有堅持，等廣場上一變得清爽了，就趕緊搬了出去。

到底是沒吃那盤紅燒魚和米飯，最後都放馊了，叫姬瑜偷偷倒進了茅坑裏，免得被人發現了說他們鋪張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