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只鹹魚

陶景景第二天起床, 陰天。

她早有預料,在校服外套裏加了一件薄開衫, 出門前“好意”提醒陶明明, “這幾天可能降溫,穿多一點。”

陶明明才不信,照常耍光棍兒,結果就被凍得跟狗一樣。

顧懷宴來學校時頂着兩只大大的黑眼圈兒, 人一整個萎靡不振, 站在班門口躊躇着不想進。

陶景景樂呵呵的看戲, “今天不想趕緊看到你的栀子了?”

顧懷宴沒心情跟她鬥嘴, 哭喪着臉進去了。

沈栀冬早已經坐在座位上開始學習, 見他來也沒太大反應,只在顧懷宴稍微放松下來後, 柔聲詢問他昨天的作業做完了嗎。

之後是例行檢查,每一科都仔仔細細看完, 然後平靜看向他, “昨晚視頻的時候是在裝作學習吧?”

顧懷宴認命的垂頭。

沈栀冬不氣不惱, 從書桌裏抽出一本練習冊, “這本是基礎題,你先做數學, 我看看你具體會多少。”

顧懷宴沒說話。

沈栀冬點了點練習冊,“今天做20頁,抓緊時間。每節下課時間,大課間,中午吃飯時間, 加起來夠了, 晚上的時間做別的。”

說完, 不忘補上一句,“你可以的,加油。”

顧懷宴從沒有像此刻一樣不想聽見沈栀冬的鼓勵,陶景景看到他接過練習冊的時候眼裏的光都消失了。

她簡直要笑死了,趴在桌上一個勁兒幸災樂禍。

系統憂心忡忡,“宿主,你就那麽高興嗎,主角感情不順,你回家的時間也要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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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景景随口道,“那就不回呗。”

系統:“你不回去原主怎麽辦,江憶川不是一直在思念她嗎,雖然他不知道,但你心裏清楚,你不是原主。”

陶景景嘴角耷拉下來,“還用你說,我當然知道。”

系統:“為了大家好,你也要幫幫男主角,難道你想一直陰天看不到太陽嗎?”

陶景景無語,“你也說他是男主角了,連為愛努力學習這一點都做不到,他憑什麽當男主角?”

系統:“他不是沒學習過嗎,至少要循序漸進,一下子下這麽猛的藥,我都怕他倆的感情挽回不了。”

陶景景也這麽覺得,怪不得沈栀冬平靜的向顧母提了這個建議,因為她不信顧懷宴能堅持下去。

她實在無語,“連學習都堅持不下去,我看他也是個廢物。”

系統:“......”

廢物顧懷宴一上午都沒動窩兒,廁所都沒去,來回翻着練習冊,他幾乎都不會,頭都要愁大了,但又不能不寫,只能硬着頭皮一道一道挨個看看哪道會一點。

中午英文朗誦練習,沈栀冬趁機幫他複習英語,聽他坑坑巴巴念了一遍課文後,傳給他一份英文錄音,要他照着上面學單詞,晚上回家背完第一單元的生單詞。

話音未落,天空一道驚雷,下起了大雨。

陶景景:......

她無語看天,又看看顧懷宴,心裏罵原文這個奇葩設定。

“會念了嗎?”清潤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江憶川指了指發到她手裏的英文詩歌。

陶景景點頭,“會了。”

江憶川都反複教她了,她又不是笨蛋,當然學會了。

她念了一遍,江憶川糾正了她幾個發音,表揚她,“很不錯,很好聽。”

沈栀冬也誇獎她,“進步真的很大。”

陶景景美滋滋,尤其是在接觸到顧懷宴怨念的目光後,更美了。她多聰明啊,一學就會,還沒有厭學情緒,比笨蛋男主角好多了。

顧懷宴心裏則憤憤不平,江憶川恨不得一個字一個字的教,教了一星期,還逐字解釋了意思,幫她标注好,給足她了練習時間,能學不會嗎!

“只要多加練習,說不定可以拿獎,”江憶川看着陶景景說道。

“真的?我可以拿獎?”陶景景難以置信,就算是江憶川鼓勵她,這餅畫的也太離譜了。

江憶川認真點頭,表情一絲都不作僞。

沈栀冬也鼓勵她,“你可以的。”

陶景景對拿獎沒什麽興趣,但被兩個學霸誇獎也太爽了,于是更努力了一點,力求英文朗誦的時候感情更加飽滿,發音一個不錯。

連英語老師都誇她朗誦時的表現很不錯,惹得顧懷宴酸死了。

陶景景樂呵呵的提醒江憶川和沈栀冬,“帶傘哦,這一陣估計都要下雨了。”

下午的時候,班級群裏都在傳學校的通知,是關于運動會時謝圓濛一衆人在學校論壇造謠生事的處理結果,謝圓濛開除加檔案記大過,韋湘襄、楊岑與、張霧菲和尤美瑞念在有被脅迫的跡象,暫時留校察看檔案記過,何莉莉和嚴佳則檔案記過,幾人如果再犯嚴懲不貸。

彼時顧懷宴還在寫數學題,掃了手機幾眼,鼻子哼了一聲,算是便宜她們了。要不是律師搬出沈栀冬說服他,他保證讓幾個人一起滾。

陶景景料到這個結果,看了幾眼大家的讨論,起身去衛生間,回來的時候看到幾個女生站在班級門口,想找人又害怕的一個勁兒往後縮。

陶景景認出其中的兩個,猜出她們是誰,上前問道,“你們要找誰?”

女生們回頭,一個人鼓起勇氣道,“找沈栀冬同學。”

陶景景:“有什麽事嗎?”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猶豫再三,還是那個帶頭的女生開口道,“我們有話跟她說。”

陶景景瞟了一眼後排的何莉莉和嚴佳,說道,“我認識你們兩個,你們都是想找沈栀冬道歉吧?”

幾人面色尴尬的點頭。

陶景景:“沈栀冬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她不上論壇,我們班的同學也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不管你們是真心還是做表面功夫,都不需要。”

“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那就更不應該打擾她,”陶景景面色平靜,“或許你們是受了謝圓濛的蒙騙,或許不是出于自願同流合污,或許只是貪小便宜,覺得只是發發帖而已,又沒做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是這樣的,三人成虎,那個帖子造成的什麽影響你們心知肚明。都是女生,誰不知道名聲對一個女生的重要性呢,謝圓濛選擇拿這一點來傷害人,就是因為她知道這個傷害最有效最直接,她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到那時你們一個個都是幫兇。”

對面的女生們被她說的臉色煞白,一個個都擡不起頭。

陶景景:“我不知道你們來道歉是真心還是因為受到了懲罰害怕了,無論是哪一種,我都希望你們真切的記住了,永遠不要躲在背後造謠诋毀別人,永遠不要以你們的心思揣度別人,踏實做事,好好做人。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然你們怎麽會突然掉馬呢?”

女生們被說的很沒臉,灰溜溜的走了,再也不敢出現在三班周圍。

陶景景抱着手臂盯着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裏感嘆自己幸虧有金手指替天行道。

一聲嗤笑在背後響起,她轉身。

顧懷宴挑眉看着她,歪嘴笑道,“刮目相看啊陶景景。”

陶景景才懶得理他,擡腳準備進教室,“數學寫完了?”

顧懷宴臉色立馬黑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起自己桀骜的姿勢,“我本來以為你會是她們一幫的。”

陶景景皺眉,“什麽玩意兒?”

顧懷宴正色,“你之前不是迷戀我嗎,要不是落水腦子清醒了,說不定你跟謝圓濛一拍即合呢。”

陶景景:“......我以前才是腦子進水了,就算當時眼瞎,我也是盜亦有道,肯定對付的是你不是沈栀冬。”

顧懷宴表情有點不妙,“你會怎麽對付我?”

陶景景嘿嘿一笑,眼神十分邪惡,上下打量顧懷宴,“你說呢。”

一些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顧懷宴,他表情立馬驚悚起來,像看到色狼的黃花大閨女一樣迅速雙手抱胸,“你給我住腦!”說完拔腿就跑進了教室。

陶景景笑的前仰後合。

一擡頭就看到江憶川拿着杯子站在後門口,正安靜的看着她。

她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站直身體,撓了撓腦袋,“你聽見我說什麽了?”

江憶川不置可否,走到她身邊,輕輕問她,“站在這裏不冷嗎?”

陶景景沒反應過來,江憶川擡手在她臉側虛擋了一下,又收回手,說道,“有雨珠濺到。”

外面正在下雨,她身處走廊,但難免還是會被飄落的雨絲濺到。

陶景景立刻往裏面挪了挪,胡亂用手抹了抹臉,“沒事,不冷,我裏面穿了毛線開衫。”

“這雨要下好久嗎?”江憶川回頭問。

他的眼瞳漆黑幽邃,背後是茫茫天地間的無邊雨霧,沒有多餘的色彩,像是一副氤氲的工筆素描。

陶景景呆呆的點頭,出神的看着他。

“什麽時候停?”江憶川問。

“那要看顧懷宴......”,陶景景說出名字的一瞬醒了過來,猛然住了口。

江憶川平靜的看着她。

陶景景抿抿唇,“放學一起回家吧,你不是沒帶傘嗎。”

說完,她輕輕的笑了起來,“我怎麽覺得這話似曾相識,你以前是不是也經常不帶傘?”

江憶川眼波顫動。

陶景景撓撓腦袋,“我記性實在不好,要是有什麽記不得的事你要多擔待,大概......很快就會記起來了。”

之後的幾天依舊陰雨連綿,顧懷宴每天都蔫頭耷腦的,把手裏的練習冊翻得嘩嘩響。

陶景景聽着腦子裏的系統唉聲嘆氣,不勝其煩,直接拿了耳塞堵住耳朵。這當然沒用,只是起一個心理作用。

她忍不住敲打顧懷宴,“不就是學習嗎,你就不能努力發奮一下?”

顧懷宴臉色臭的要命,“我沒努力嗎,我學的頭都要大了,晚上睡覺做夢都是抛物線。”

陶景景:“那就是你智商有問題,大笨蛋一個。”

顧懷宴氣哄哄怼她,“你才智商有問題,我看你最近都沒學習,考試不一定有我分高。”

陶景景:“你放屁!”

她就是再學渣,也比顧懷宴那種倒數第一,大題只會寫一個解字的人強。

顧懷宴冷哼一聲,“那就比比看,馬上就是期末考,看誰成績更差。”

陶景景馬上瞪他,“比就比,輸給你,我陶字倒着寫。”

顧懷宴:“那倒是不用,輸給我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陶景景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問道,“什麽條件?”

顧懷宴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周圍,刻意忽視了江憶川的目光,壓低聲音說道,“幫我跟栀子說情。”

陶景景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爽快答應,“行啊。”

顧懷宴大喜過望,陶景景嘲諷他,“你高興的太早了,我還沒說我贏了的條件呢。”

顧懷宴:“什麽條件?”

陶景景想了一下,“如果我贏了,過去的一筆勾銷。”

顧懷宴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陶景景翻了個白眼,“自己想。”

原主對顧懷宴的一系列癡漢行為,一直是橫亘在她心頭抹不去的污漬,就算是為了原主着想,這些事也應該一筆揭過,等她回來,就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顧懷宴沉默了一會兒,明白過來,表情十分複雜,說道,“一言為定。”

陶景景拿着課本開始複習的時候,會後知後覺的懷疑自己,怎麽就跟顧懷宴打起賭來呢,她這算自己坑自己嗎,說好的混吃等死呢。

想是這麽想,該學習還是得學習,就算不是打賭,她也不容許自己連顧懷宴都考不過。

這種時候,有一個學神同桌的好處就彰顯出來了,她牢記着上次同桌給自己劃重點的命中率,再一次虛心請教,期末各科老師會考哪裏。

得到的答案顯而易見,一本書。

陶景景十分失落,覺得自己有一點點能共情顧懷宴,媽的,這從何學起啊。

要不直接用金手指贏?

系統馬上拒絕,“宿主,我是站男主角的。”

陶景景馬上把書翻得嘩嘩響,“我還不稀得作弊呢。”

江憶川制止了她無頭蒼蠅一樣的舉動,輕聲問,“真的要學習?”

陶景景表情十分真摯,“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閃爍着求知的小火苗?”

江憶川被逗笑了。

陶景景馬上再接再厲,“我只是不想輸給顧懷宴那個大笨蛋。”

江憶川拿過她的書,輕輕翻了翻,手指在插圖上被塗鴉的小人身上劃過,輕輕點了點頭,“可以。”

陶景景一看有門兒,馬上湊過頭去,“咱們從哪裏開始?”

江憶川還是給陶景景劃了重點,從數學開始,雖然期末考考核的範圍比較全面,但依舊會有重點考試的側重點,比如三角函數,他要陶景景弄清這個概念,以及它之下涵蓋的所有知識點,其餘的難題不用管,遇到可以跳過,專心對付這一個大類。

把與之相關的題目弄明白,考題全部刷一遍,如果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就随時問他。

陶景景學的暈暈乎乎的,問他,“其他的真不管?這樣能行嗎?”

江憶川點頭,“其他的不管。”

陶景景将信将疑,但莫名就是相信他的方法。

四人小隊的英語朗誦比賽要在考試前一周舉行,英語老師尊重陶景景和顧懷宴的意思,問他倆是要期末複習還是堅持參加比賽。

江憶川和沈栀冬自然是沒問題的,主要是陶景景他倆怎麽取舍。

陶景景看向顧懷宴,對方本來是不準備參加的,此時莫名被激出一點傲氣,說道,“當然要參加比賽。”

他可不能讓陶景景看扁。

陶景景十分想向他豎起一個大拇指,然後華麗麗的退出看他原地傻眼。但一轉頭看到江憶川的目光,她還是改變了主意。

她不去他就成電燈泡了。

最終還是四人成行,英語老師帶隊,提前一天出發,住在臨市的賓館裏。

陶景景和沈栀冬一間,看她簡單的收拾完東西就坐在桌邊看書。

如此愛學習,她就是在江憶川身上也沒有看到過,印象中他好像根本沒有用功過,就普普通通的上課聽講,自習做題,按時繳作業,連下課都沒有多學過一分鐘。

難道是智商高?

陶景景不想打擾沈栀冬學習,默默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旁邊。

“謝謝,”沈栀冬小聲跟她說。

陶景景說不用,問她餓不餓,自己去外面給她買點吃的。他們來的時間是半下午,不到飯點。

沈栀冬搖頭,告訴她自己包裏有吃的,要是陶景景餓了可以吃。

陶景景也不餓,躺在床上安靜玩手機。

“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沈栀冬忽然小心翼翼的問。

陶景景這才想起兩人還不是微信好友,二話不說馬上找出自己的二維碼給她。

沈栀冬添加了,輕輕說,“謝謝。”

陶景景對她的道謝習以為常,聳聳肩,打趣道,“你可以拿出你教學時的态度,不用什麽事都這麽客氣害羞。”

沈栀冬愣了一下,臉馬上紅了,表情肉眼可見的窘迫起來。

她抿了抿唇,說道,“我覺得你現在很好。”

陶景景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沒有回話。

沈栀冬擡眼看她,“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陶景景當然記得,不就是掉湖那天嘛,但她不能說,因為對方當然不是那一天。

她等着沈栀冬提起,果然,她慢慢說道,“可能你都忘了,是初二的時候。”

初二?她怎麽記得原主跟沈栀冬不是一個學校的,兩人這麽早就有淵源?

沈栀冬慢慢回憶道,“當時也是英語朗誦比賽,江憶川和我分別代表我們各自的學校,你在臺下當觀衆。”

原來如此。

“江憶川得了第一名,”沈栀冬淺淺笑了起來,“我得了第三,我當時準備的是一篇英文範文。”

“自然是比不過江憶川的,”沈栀冬看向陶景景,“比賽之後我們一起合影,你也來了,給江憶川送了鮮花,說多虧自己幫他選的內容,才讓他脫穎而出。”

“他把獎牌挂在你的脖子上,”沈栀冬朝陶景景溫柔的笑,“我當時就覺得你們是非常相配的一對。”

陶景景心髒微微發緊,腦海中模模糊糊好像出現了一些畫面,雜亂的,嘈雜的。

意氣風發的少年,抽條瘋長的身高,站在寬闊的大講臺上,眉梢眼角都是自信的笑意。他像一顆璀璨的寶石,熠熠閃光的望向看臺下的她,光芒流轉的瞬間是只有兩人才能看懂的信號。

他朗誦的是她精心挑選的詩歌,拜倫的《春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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