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因你而生
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
路歸朝愣了愣。
少女的指尖像上好玉石般觸手生溫, 明明夜風冰涼,他的心卻在刻忽然發燙。
路歸朝猛然扣住她的手腕:“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雲千媱揚起臉笑笑:“給你擦臉啊,剛剛不還很享受嗎?現在害羞個什麽勁兒?”
路歸朝:“……”
路歸朝唇角抽了下:“你……放肆。”雖然呵斥, 卻松開了手, 沒有阻止她的動作,反而舒展眉尖、眯起眼睛。
雲千媱耐心地一點一點擦去他臉上沾着的血污, 罷了, 雙手負在身後,仔細打量他一會兒,說:“師弟,你還是安安靜靜的模樣最好看, 殺人這活兒太累了, 還整天被罵,多不劃算。”
她執起他的手:“走吧, 我帶你出去。”
路歸朝垂眸, 視線落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雙腳原地釘住,默了許久,忽然開始渾身微微顫抖。雲千媱奇怪:“你怎麽了?”
路歸朝刷地抽回手, 驚慌般退後幾步, 一手捂着被她拉過的那只手, 貼在胸口。雲千媱莫名其妙,卻見他突然擡頭, 兇巴巴地瞪她:“不知羞恥!”
雲千媱:“……”
“師妹,師妹, 你在做什麽呀?”二師姐從臺下跑上來, 看看兩人, 說道,“師妹,你瘋了嗎?他是魔尊啊,今晚我們殺他不成,來日他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他不是喜歡你嗎,趁他現在對你沒有戒備心,快殺了他!”
雲千媱扭頭:“他什麽時候喜歡我了?”這夢境的制造者真是個八婆。
二師姐卻像沒聽到話,往她手裏塞了一把劍:“你不殺他,難道想拉整個無塵山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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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千媱只好點頭:“二師姐,你說得對,我這就殺了他。”
雲千媱握住靈劍,轉身,路歸朝就在幾步之遙的地方。他聽不見兩人說話,見她拿着劍,眼裏露出迷茫,但的确……沒有一絲防備。
雲千媱嘆了口氣,舉起靈劍,寒芒閃爍。
她挽了個漂亮的劍花,然後,反手一劍捅向身後。
這招在不知洲的往生霧中用過,可這次,對方顯然有了防備。
雲千媱沒傷到他。
靈劍将将遞出兩寸,被一股力道阻止,半分也不能往前。雲千媱回頭,只見二師姐露出一個古怪笑容。“你已經第二次舍不得殺他了。”她發出的是一個低沉男聲。
“我就知道是你,上次的往生霧,和你也脫不了幹系吧。”雲千媱說,“薛獴。”
“啊,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他作出訝然模樣。
二師姐的皮相開始扭曲脫落,一道黑霧騰的竄起,顏色淡開,出現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如地獄般的黑衣、惡鬼面具、手腕處延伸出來一道道封印咒紋。
他擡手摘下面具,露出額間一抹血紅斷羽印記。
雲千媱目露警惕。
薛獴歪頭看了看她,忽然扯起唇角笑,伸出右手打了個響指。雲千媱看到夢境潰散,水紋般淡去,很快身處于一片白茫茫中,只剩下她和薛獴。
雲千媱心中拉滿戒備,面上鎮定:“一而再再而三地誘惑我殺了路歸朝,你究竟想做什麽?”
薛獴一手将妖刀逆生扛到肩上,用無賴的口吻說:“閑着無聊,就想看看你會不會殺他,能不能殺他。”
講話倒是實誠,雲千媱心猜也是如此。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反派,針對的不僅僅是路歸朝,還有她。
雲千媱不慌不忙道:“哦是嗎。那就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會殺他,也殺不了他。”
仿佛早料到她的答案,薛獴惡劣一笑。逆生冰冷又充滿煞氣的刀刃貼上她的脖頸。
雲千媱頭皮一陣發麻,但也不是很害怕。因為他在這個夢境裏周旋許久,沒傷她一根頭發,所以她篤定他不會做什麽。
果然,薛獴就吓唬吓唬而已,下一瞬收起逆生,重新扛到肩上:“嗯,不錯,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冷靜一點。也不算很丢我的臉。”
雲千媱道:“什麽叫丢你的臉?我和你什麽關系?告訴你,和我套近乎沒用的哦。”
薛獴挑了挑眉:“是嗎?可我是因你而生,你說咱倆什麽關系?”
雲千媱一愣。什麽叫做因她而生?她年紀輕輕,怎麽生得出這麽個好大兒,就算生出來,也要一手掐死他啊。
薛獴見她臉色變化,好像知道了她在想什麽,不由眉頭一皺:“喂,不許亂想!”
雲千媱正想說,你管我想什麽,就在這時,一道刺眼金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兩人擡頭一看,只見白茫茫天幕撕開一個洞。一個熟悉聲音呼喚着雲千媱的名字。
薛獴暗罵一聲,目露忌憚。雲千媱知道是自己的救兵來了,不由态度更嚣張,雙手叉腰得意地看他。
薛獴不得不走,離開前右手指了指她:“我以後會再來找你的。”
雲千媱剛想說“我不歡迎”,忽然,一陣頭重腳輕的感覺,整個人都漂浮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
夜色。城主府小院。
一片狼藉中,雲千媱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的是金盞玉酒一雙紅彤彤的眼睛。
“哇——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七竅流血死定了!丢下我一只靈寵可怎麽辦啊!”金盞玉酒抱着她哇哇大哭。
雲千媱被捁得喘不過氣來,揪住他頭頂一撮金色呆毛:“你再抱着我,我就把你的毛都拔光,和那只噬心狐一樣禿。”
金盞玉酒吃痛,連忙放開她,捂住頭發蹲得遠遠。
于是雲千媱後腦“咣當”一聲着地。頭暈眼花中,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雪白長袍的青年。烏發如雲,只用一根青絲帶随意系着,腰間挂一只白色酒壺。
“小師叔,您怎麽來了?”雲千媱揉着腦袋坐起。
只見池衡正站在一顆樹下,掌心拖着一只不斷掙紮的鎖妖袋,正是裝噬心狐的那只。他指尖凝聚法術,往上點了幾下,裏面的東西立刻不掙紮了。
金盞玉酒小聲告訴她:“剛才你們幾個突然暈過去,怎麽叫也叫不醒,長生和我都沒辦法。還好你小師叔帶着人及時趕到。”
說話間,十幾個身着無塵山白衣的弟子從屋頂飛下,匆匆跑到池衡面前說了什麽,他眉頭漸漸蹙起。
池衡收起鎖妖袋,走到雲千媱身前,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起。
雲千媱連忙道謝,又問:“小師叔,剛才是您打破了夢境?”
池衡點頭,鎖眉道:“利用噬心狐毛發制造出來的混沌夢境,除非從外面打破,否則會被困至死。可惜還是來遲了一步,讓他逃走了。”
雲千媱此時才有些後怕,捏緊掌心:“那個薛獴,真是狡詐!對了,小師叔,噬心狐的心脈和夜郎相連,應該也是他搞的鬼,憑噬心狐的智商不可能想到!”
池衡說:“此事我已知,若貿然封印它,整個夜郎會随之傾頹。”
不遠處站着的長生聽到他們對話,臉色一沉,走過來道:“此事不可。夜郎百姓深受其害多年,不可臨了頭,還要給它陪葬。”
池衡打量了下他,說:“你且放心,我們會另想他法。”
長生充滿警惕的目光掃過他們,猶豫一會兒,才負手點頭。
等他離開後,池衡望着他背影,輕嘆道:“此人紫氣加身,必有一番作為。只是脾氣不太好,還需磨煉。”
雲千媱一臉認同地啄啄下巴。
片刻後,路歸朝、祝別枝、琨玉、李暮楚相繼醒來。
琨玉和李暮楚一臉茫然,互相望了望,同時咦道:“我們剛才不是在看門嗎?怎麽來到這裏了?”
祝別枝則一臉驚恐地低頭望向自己某處,擡手摸摸喉嚨,又一臉陰沉地掰正翹起來的小拇指。
而路歸朝仰面躺着,右手捂臉,若有所思。雲層中鑽出的一抹皎月倒映在他的黑瞳,蕩開一層漣漪。
雲千媱有點緊張地看向池衡。
畢竟在他來的不久前,路歸朝天魔血脈全開,要是殘留着一絲魔氣被他察覺的話……可池衡面色正常,望了望這一地的殘兵,說:“明日一同回無塵山。”
雲千媱這才松了一口氣。
平定夜郎城的風波後,雲千媱終于可以卸下全部壓力,好好休息一晚。躺在床上,臨睡前,腦海裏卻不由冒出夢境中薛獴說過的話。
——我是因你而生。
雲千媱翻了個身。
到底什麽叫因她而生啊?難道說,他是她的心魔,或者,他是她的邪念,更甚者,其實她是個隐藏的瘋批天才,精神分裂時創造出了他這個妖魔?這倒是解釋了原著中不曾有這個反派……
雲千媱怎麽都想不通。
算了,不想了。他這麽狡猾奸詐,說不定就是編出來的一個謊言,想誘惑她,亂她道心。
她才不會上當。
雲千媱覺得這個答案最靠譜,放下心來,漸漸的,陷入沉睡。
第二天,衆人收拾一番,準備啓程回無塵山。長生親自送他們出夜郎。
正值上午,城門口的道路兩旁,擠滿圍觀的老百姓。一個個手裏提着蔬菜、雞蛋、還有嘎嘎叫的大鵝。
李暮楚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大爺上前,不由分說将一籃子雞蛋塞到他手裏:“幾位仙長,之前是我們多有誤會,實在不好意思。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種的養的,送給你們路上吃。”
李暮楚一臉懵逼。他差點忘了這些是用來吃的,而不是用來砸他們的……
“是啊是啊,仙長,你們幫夜郎捉拿了妖物,我們感激不盡,您就收下吧!”“……”一張張憨厚樸實的臉上挂着笑容和希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李暮楚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被氣氛所感染,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雲千媱笑道:“表哥,咱們這次終于不用被扔爛菜葉和臭雞蛋了!”
李暮楚抱着一大推東西,費力地點頭:“是啊,我就說嘛,咱們是誰,咱們是走到哪兒歡迎到哪兒的人啊!”
出了城門,雲千媱走在最後,等其他人都上了馬車,才停住腳步,轉頭問長生:“不知道我該叫你新城主,還是白蛇大仙?”
長生默了默,說:“随便。”
雲千媱挑眉:“終于承認白蛇大仙就是你了?”
長生面不改色道:“我從未說過白蛇大仙不是我,是你們沒問。”
“……”好的吧。雲千媱摸着下巴,有些不解,“為什麽非要編出一個白蛇大仙呢?明明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呀。”
長生不瞞她:“世人總要看到一個希望,一個能救他們于水火的希望,才會生出力量。”他回頭,望向城內黑壓壓的人頭,“這個希望,一定要足夠強大,不能和普通人一樣無力卑微。”
雲千媱點頭:“嗯,有道理。那你默默做了這麽多,你的希望呢?”
“我的希望是困惑。”
“怎麽說?”
“人人生而平等,為何有人非要做人上人。”
——世間真是光怪陸離。
有人想将所有人都踩在腳底,猖狂肆意,唯我獨尊。
有人不顧一切救人于水火,看淡名利,韬光養晦。
有人懦弱不堪,憎惡壓迫卻害怕反抗;有人用盡手段想爬上去成為一樣的人上人。
有人心生反抗卻畏首畏尾,有人無所畏懼卻缺乏能力,有人顧及把柄不敢造次,有人年老體衰将希望寄托下一代,有人聽信希望卻一次次陷入絕望……
……
雲千媱沖他點頭:“保重,後會有期。”
長生叫住她:“多謝你的盤古鏡。”
噬心狐将自身命脈和夜郎綁在一處,若封印它,夜郎定然不存。可它罪大惡極,不重新封印在無燼深淵,早晚會繼續為禍人間。是個兩難問題。
雲千媱花一個時辰查了萬物書,發現盤古鏡變作的結界無堅不摧,如果令它守護夜郎,可不受任何妖魔侵蝕。雲千媱問了池衡,池衡也如此說,并疑惑她怎麽得到的盤古鏡。
雲千媱便一五一十告訴他了。池衡看了看路歸朝,若有所思。
雲千媱說道:“其實這盤古鏡,也不是我得來的,要謝,還是謝我師弟吧。”
長生問:“路兄弟嗎?他果然非同尋常,昨晚對付噬心狐時,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雲千媱睜大眼睛:“你看到了?”
長生本不知路歸朝身上的黑霧到底是何物,此時見她一臉緊張,自然立刻知曉不是什麽好東西,他皺了皺眉:“莫非路兄弟生了怪病?”
雲千媱搖頭,低聲:“我不方便說,但你一定不能告訴其他人,就當是我請求你的。”
長生很快回味過來,道:“我一介凡夫俗子,不知你們仙門規矩。但在我心中,心正便是正道,心邪便是歪道,無關其他。”
雲千媱抱拳:“那就多謝你了。”
她轉身想走,長生忽然又道:“那我便也在這裏提前祝福你們終成眷侶了。”
雲千媱腳步差點絆了下,轉頭,指了指自己鼻尖:“誰和誰終成眷侶?我,和我師弟?”
長生眼裏寫着“否則還有誰”。
雲千媱簡直哭笑不得:“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普通的師姐師弟關系。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的。”說起來,她和路歸朝的冷戰還持續着呢。
長生目光穿過她的肩膀,落在不遠處馬車撩起簾子的一只手上,點頭道:“嗯,那便當我誤會了。後會有期。”
雲千媱和他再次告別。
在她轉身時,那只撩簾子的手悄無聲息地縮了回去。
路歸朝正坐在馬車上,伸回來的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膝蓋,面色平靜,只是手指扣得死緊,指尖泛白,手背青筋凸顯。
他深吸一口氣,仰頭靠在馬車壁,極累般阖上眼睫,喉結上下一滾。
——我不喜歡他……
不喜他。
呵。
李暮楚坐在馬車門簾外,察覺到身後動靜,回頭一看,發現車壁竟出現一絲絲裂痕。
他驚訝道:“咦,這馬車車廂是用百年靈樹做的呀,怎麽質量這麽差?”
作者有話說:
男主:已氣死,勿cue!
女主:我明明也說了,他不喜歡我的
男主:這是重點?!更氣了!感謝在2022-04-30 23:58:28~2022-05-01 23:55: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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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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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