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林粟早上起來的時候，林崇還沒有的去公司，正一邊用ipad播放新聞，一邊吃早餐。

“起來了？”林崇對着林粟招呼了一聲，指着廚房的方向說道，“你媽正在廚房做三明治，說是跟着網上學會的，你也來嘗一嘗吧。”

為了長高，林粟每天早上雷打不動都要喝一杯牛奶，他和林崇打了招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林崇公司事情繁多，林粟也不是能經常在工作日看到林崇。好不容易在早上看到林崇，他抓緊機會對着林崇吹韓進的彩虹屁。

林粟： “爸爸，我們班上轉來一個轉校生，長得劍眉星目高大英俊，他叫韓進。”

林崇不以為然，能有多好看，都是十六七歲的青瓜蛋子，不過林粟主動和他交流學校裏的事情，林崇也沒有打擊林粟的積極性。

“——而且，我覺得韓進的臉型和你年輕時的臉型有些相似。”林粟暗搓搓的夾帶私貨。

林崇嚴肅的表情變得放松，他的視線從電子屏幕上移開，嘴角翹了翹，有些矜持的點評：“那你同學确實長得還挺帥氣的。”

“他的性格也很好，雖然有些沉默寡言，但總是默默做事不求回報。”林粟把韓進幫他搬桌子、送崴腳的他去醫務室、請他喝奶茶的事情大肆渲染，力求能體現出韓進身上的真善美。

林崇一邊聽一邊點頭：“這孩子是不錯。”

林粟不滿意這個答案：“怎麽能是不錯呢？應該是非常好。爸爸，你不覺得韓進不善言辭，默默付出的樣子和你很像嗎？”

林崇：“？？？！！！”

林崇一頭霧水，長得帥還可能說和他相似，不是有句話說好看的人總有些相似，但這麽性格也扯到他身上了。

林粟條理分明的分析：“當初你追媽媽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幾乎不會說甜言蜜語，卻會默默的送媽媽回家，假借筆友的身份給媽媽寫信，給她寄各種小玩意。”

林粟還沒有說完，林崇就差點被豆漿嗆住，他連忙過來捂林粟的嘴：“臭小子，我把這個告訴你，是讓你拿出來到處說得嗎？而且我和你媽媽之間能和你同學相提并論嗎？”

“怎麽就不能了？”韓進才是你的親生孩子，和你性格相似不是很正常嗎？

——我和你媽媽那是愛情，你和那轉校生統共一起上學都沒幾天，談同學情都淺了，能相提并論才有鬼了！

林崇看着林粟清澈的眼睛裏泛着疑惑，他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心平氣和的說道：“這位叫韓進同學确實很優秀，不過和我的還是不太想像。”

林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林崇的一個問題給問住了：“他能轉到英德來學習成績應該也不錯吧，平時能考多少分？”

林粟卡殼了一下，他含含糊糊的說道：“他的成績是不怎麽出彩，但——。”

林崇沒給林粟機會說出但後面的字，他不至于會去在意林粟的同齡人優秀與否，只是對于一個寵愛孩子的父親來說，其他人的孩子再優秀，也比不過自己孩子。林粟的話，他關注的重點就一個地方，林粟的成績比韓進優秀。

林崇自豪的拍了拍林粟的肩膀：“我就說我們粟崽也很優秀，根本不輸給其他人。再說，在爸爸心中你就是最棒的。”

林粟聽出林崇話中的維護，他既感動又有些懊喪，想到他的彩虹屁計劃徹底告吹，他頓時變成一顆被霜打過的小白菜，沒有了最開始的精氣神。

周雪這次做得網紅三明治意外的好吃，林粟吃了一個差不多飽了，他讓劉姨用打包盒幫他包了兩個。

周雪看見了問道：“粟崽，你沒吃飽嗎？有王叔開車送你，你別着急。”

林粟把盒子收好：“媽媽，我吃飽了，這是給同學帶得。爸爸媽媽，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說完他檢查了下校牌校卡，背着書包就急匆匆的出門了。

林粟走後，林崇轉頭看向周雪：“粟崽什麽時候和班上同學關系這麽好了？他說得同學不會就是他誇了半天的韓進吧？”

“他也給你講了韓進？”周雪姿态優雅的吃着早餐，她忍不住笑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差點讓我有一種他回到幼兒園的感覺。”

“那時候的粟崽就是每天放學回家都會開心的和我們分享他交到的新朋友。”

林崇想到林粟的幼崽時期，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很多：“話是這樣說，但我還是覺得粟崽有些不對勁。”

知子莫若母，林粟的異常周雪也察覺到了，她嘴角的笑意退了下去：“老公，你說粟崽是不是心裏還記挂着他不是我們親生孩子的事情。”

林崇想要寬慰周雪說沒有這麽一回事，但是往常的林粟和他們親密無間，現在的林粟面對他們的時候似乎帶着一絲客氣。

他和周雪送給林粟的銀行卡他根本沒有動過裏面一分錢，上周送給他的禮物他一件都沒有拆開。這一切的細節都落在夫妻倆的眼睛裏。

林崇憂心的說了一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想到有時林粟莫名低落下去的情緒，林崇咬了咬牙說道：“粟崽不是說想要做親子鑒定嗎？我們不如滿足他的想法，免得他疑神疑鬼。”

周雪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她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制止林崇：“老公！”

林崇連忙安撫周雪的情緒：“阿雪，你先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在粟崽面前亂說話，但粟崽心中已經有懷疑的種子，我們一味的否認逃避根本于事無補，還不如我們主動來打消粟崽的疑問。你要相信我，我會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

周雪語氣恍惚的重複：“你會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

林崇加重語氣保證：“對，阿雪你相信我，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

林粟到學校的時候比較早，班上沒來幾個學生，他從後門走進去把裝好的三明治放進韓進的桌兜裏。

“學委，你這麽早就來了？”班上同學嬉笑着和林粟打招呼，還有幾個愛學習的學生，昨天數學老師講得題沒聽明白，趁着早讀還沒有開始拿着筆記本走到林粟座位旁請教。

林粟脾氣好，拿出紙筆在草稿紙上一邊寫一邊給同學耐心講解。

“我這樣講能聽懂嗎？”講完之後，林粟握着筆擡頭問道。

問問題的學生是個男生，他彎腰站在林粟身邊，林粟擡頭時，兩人離得很近，他發現林粟的皮膚透白膚質細膩，和他們這些糙漢子一點都不一樣。

林粟仰着臉問他的時候，他才注意到林粟的五官和班上的女生相比也毫不遜色，男生的臉忽然紅了。

“懂了，我聽懂了。”難怪班上男生在林粟面前會下意思收斂，林粟看起來比他們班得女生還讓人有保護欲。

林粟看着男同學試卷上黑筆寫得做題步驟，目光懷疑：“你真的懂了？”

男生對上林粟的目光，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指着倒數第二步說道：“這一步有些沒懂。”

林粟認真看了一看他的指得地方，思考了一會兒終于明白LJ他是哪裏沒懂了：“這裏老董省略了幾步，根據定理這個公式可以直接推導出來。”林粟翻開數學選修教材，把定理推演這兩頁折起來，“你可以試着自己推演一下，要是推導不出來，你再看這幾頁的教材。”

男生的臉更紅了，他沒想過這個公式推演老師竟然講過，而他還不會，耽誤了學委這麽長的時間。

“學委，太謝謝你了，零診結束後我請你唱K。”男生鄭重向林粟道謝，他總算有點明白為什麽林粟的人緣會這麽好了，和他相處真的很舒服。

韓進頂着兩圈黑眼圈，睡眼惺忪像是睜不開，他單肩背着黑色的書包，昨天還塞滿書的書包又恢複了平時的幹癟。

他走進教室，餘光看到前排被幾個同學衆星捧月圍着的位置，應該注意不到他了。韓進松了一口氣，他把書包扔進桌兜裏，毫無心理負擔的趴桌子上打算睡了。

書包扔到一半，手指碰到一個粗糙的紙袋，剛才還困得不行的韓進，短袖下背部肌肉微微鼓起，蓬勃的力量在肌肉下湧動，他眼神閃動着銳利的光芒。

他的身體與桌兜保持着距離，小心翼翼的把紙袋從桌兜裏掏了出來。

是A省的那些人陰魂不散又纏上他了嗎？果然沾了灰色地帶的東西，就沒那麽容易脫身嗎？還是說這只是班上同學的惡作劇？

一瞬間他腦子裏想了很多，韓進帶着十二分的小心打開紙袋，卻發現裏面裝得是兩塊用保鮮膜裹好的三明治，從側面可以看出這兩塊三明治的用料很豐富，紅黃白綠漸次排列，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韓進怔楞得看着紙袋裏三明治，過了一會兒他才吐了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原來是虛驚一場。

也是，當初他已經付出了他的代價，那些人不可能千裏迢迢來到C省只為了報複他。

韓進搖了搖頭，背靠在課椅上，金屬的椅腳被他靠得向前翹起，他晃蕩了一會兒，手掌攏住牛皮紙口袋，收緊、拎起，視線瞄準垃圾桶的位置。

韓進前桌的姚先亮注意到韓進的動作，連忙攔着韓進的動作，一臉震驚的看向韓進：“不是，你就扔了？”

韓進冷淡開口：“不然呢？”

姚先亮：“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扔掉了？怎麽說也是對方的一片心意。”

韓進語速很快得問：“你送得？”

“不是。”姚先亮下意識答。

“那不就得了，”困意又湧了上來，韓進犯困的時候最沒有耐心，他懶得和姚先亮說廢話，“我從不吃來路不明的食物，以後你要注意到誰再送，麻煩幫我拒絕。”

姚先亮見韓進還是要扔，一臉心疼：“等等，你別扔，你不要的話可以給我嗎？”

韓進瞥了姚先亮一眼：“勸你還是不要吃，多看些社會新聞，現在投毒下藥的太多了，而且誰知道對方在裏面放了什麽惡心的東西。”

姚先亮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的說道：“給我吧，我不怕。我還沒吃過學委送得東西，我相信學委的人品。”

韓進遞到一半的手又停在一半，他輕撩着眼皮，整個人從骨子裏透出點散漫：“你們班有幾個學委？”

“就一個呀，只有林粟是學習委員。”姚先亮伸手要去拿紙袋，韓進卻把手收了回去。

姚先亮震驚的看向韓進：“你不會是後悔了吧？”一袋零食至于嗎？

“是後悔了，”韓進反悔得坦坦蕩蕩，“我仔細想了想，東西從我手裏過了一道，算我贈與給你的，你真要吃出問題了，我還是要承擔麻煩。”

姚先亮沒見過耍賴耍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他說話都吃驚得結巴了兩下：“你不會要自己來處理這個麻煩？你不是說你不吃來路不明的食物嗎？”

韓進懶洋洋的點了點頭：“是不吃，等我确定了來路再處理。”

說完，韓進把三明治塞回他的桌兜，雙手往課桌上一墊，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

姚先亮覺得自己被轉校生給耍了，但是看着韓進袖口下面，線條流暢暗含着肌肉力量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只能默默閉麥。

韓進沒找林粟核實，早自習一結束，林粟就放下課本，走到韓進的課桌前。

“怎麽早自習就開始睡覺了？”林粟小聲的嘀咕。

他保證他的聲音很小，但是他的話剛剛落下，剛才還在睡覺的韓進，忽然睜開睡意朦胧的眼睛。

看清楚站在他桌子面前的人是誰，韓進伸了一個懶腰，緩緩坐直身體，他把牛皮紙的包裝袋取出來，還沒問是不是林粟送來得。

林粟就主動地開口：“韓進你嘗了嗎？覺得好不好吃，番茄醬味和甜辣醬味，你更喜歡哪個味道？”這是周雪第一次下廚做三明治，林粟希望韓進也能嘗到周雪的手藝。

以後回憶起來也可以少一個遺憾。

韓進單手支着頭，他的嗓音混着還沒有完全消失的睡意，帶着點微啞：“還真是你送得？”他以為林粟送得隐秘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都準備好了，要是林粟不承認的話他的說辭。

沒想到林粟完全沒有得猶豫的認下了，反倒被林粟的一長串問題問得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唔，我還沒嘗，不能确定來源的食物不能入口。”韓進說。

林粟受教的點了點頭，非常好說話的模樣：“下次我送你東西的時候會告訴你。三明治是我媽媽親手做得你快嘗嘗。”

“阿姨親手做得？”韓進有些驚訝的挑眉，他沒想過林粟會把家人親手做得食物和他分享。

“嗯，這兩塊都是她親手做得，她很喜歡你，囑咐我一定要帶到學校給你嘗一嘗。她還說要是你有空，她想要邀請你到家裏來玩。”

韓進神情有些恍惚，這麽十多年了，對韓進友善的同學，韓進不能撒謊說沒有，他再混也沒有到被整個班級厭惡的地步，只是他不想和那些同齡人接觸，無趣又浪費時間。

但真的從來沒有一個家長，在得知了他的情況後還和顏悅色，主動邀請他到家裏去玩的。

當初韓悅和談延離婚時鬧得挺難看，再加上談延連兒子都不要，放任韓悅讓韓進改名和她一起姓韓，就有不好的傳言傳了出來。

韓悅年輕時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本來就容易被傳閑話。要是這個女人離了婚單獨撫養着兒子，那她的生活裏就不可能會少了流言蜚語。

韓進看着眼前眼神澄澈笑意溫暖的林粟，他明白只可能是林粟在家人面前美化他，表現出與他的親近，林粟的父母才會提出邀請。

韓進從書包裏摸出一盒用顏色粉嫩可愛的風呂敷包裹的便當盒：“禮物交換吧。”韓進身上所有的尖銳都收斂了，他聲音含混，好像是有些不擅長應付現在的場景，“幫我給阿姨說一聲謝謝，我會吃的。”

林粟接過被風呂敷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他愣愣得看了一會兒，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意，聲音清亮：“謝謝，也幫我給阿姨帶一句感謝。”

夏天溫度高，林粟接過便當盒後就寄放到小賣部的冰箱裏，老板也答應讓他中午過來用微波爐熱飯。

韓進咬着用料豐盛的三明治，想到林粟收到他送得便當盒時發自內心的開心，他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

上午最後兩節課又被化學老師用來測試，韓進原本以為他能光明正大的睡兩節課，任課老師卻第一個把測試用的試卷的發給了他。

韓進正有些莫名，攤開試卷才發現試卷的扉頁用鉛筆寫了幾個字——高二.11班，韓進。

化學老師見韓進臉上浮現的震驚，他開口說道：“不是你讓打印室丁老師幫你把11班所有測試用的試卷多打印一份的嗎？怕把你算漏，還專門寫上了你的名字。”

昨天的記憶此刻被穿成了線，韓進終于弄清楚昨天林粟做了什麽。

化學老師也了解過韓進的情況：“既然已經轉到英德來了，就要早點适應英德的學習進度，這套試卷難度不大，你可以試着先做做看。你要參加這次測試嗎？”

韓進的目光落在高二.11班這幾個字上，他的食指轉動着筆，忽然就沒那麽困了，他冷靜清明的目光看向的化學老師：“我參加。”

如果11班有林粟這樣一個人存在，加入進去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