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在場意圖阻攔霧心之人,已經幾乎沒有能動了。

只剩下守山玉還在與師弟對抗。

守山玉的埙音操縱着靈術。

當低沉的埙樂響起,他身上的靈力暴漲,同時無數光刃化作銳器從天而降,直直指向相天遠——

相天遠身法巧妙,以花醉谷的劍術抵擋,竟準确地将一一光刃擊回!

比起阻攔霧心,他們兩人更像是陷入了個人對個人的對峙中,是時隔多年的再次切磋,亦是觀念的争執。

師弟好似也發現了這一點。

所以,在他覺察到守山玉的右肩有重傷,不太用得了全力時,他也默默将慕氤劍換到左手,用不擅長的手,與他公平競争。

清光門的樂器更擅長長距離交戰,而花醉谷的劍法則更能在近戰中發揮作用。

于是,守山玉一邊吹埙,一邊謹慎地與少主保持着距離。

而師弟不斷用劍術削開他刮向自己的音刃,然後步步逼近!

師弟道:“山玉師弟,師姐她在清光門住的這些日子,你也與她接觸過,應該明白,她不是壞人。

“如果她真的是你想的那種壞人,那她當初……又何必在清光門救下陷入困境的我,又何必殺掉魔尊柒思秋,還有昨日,她又何必救你,以及其他被魔修困住的師弟師妹?”

守山玉沒有回答。

他專注地吹着埙,沒有辦法回答。

而師弟一個箭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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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竟巧妙地繞開了守山玉的進攻,直接沖到他面前,一下子将距離拉到了有力的範圍——

守山玉見勢頭不好,将埙往空中一抛!

那靈埙竟懸浮在空中,身上發出淡淡的淺光,然後自己開始奏樂。

守山玉不再吹奏靈埙後,埙樂的攻擊也停止了,但守山玉身上的靈氣反而暴漲!

他本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堪堪擋住師弟的攻勢!

——清光門聞名遐迩的雖是心修以及樂器,但它本質是涉獵範圍龐大的大仙門,清光門弟子能學到的東西十分綜合,從其門中的修業講習內容之廣,就可窺見一二。

守山玉是清光門弟子中的優等生,自然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到。

他不僅擅長靈埙術法,對兵器體術也有一二涉獵,雖水平遠不及用靈埙,但在少主靠得這麽近的情況下,他也立即做出了使用短刀的判斷。

可以說話之後,守山玉回答道:“我也想要相信霧心師姐,但理性告訴我不行。

“少主,你應該也清楚,無心人并非不會騙人。相反,無心人中有一部分相當擅長謊言和模仿,他們……表面上做着幫助他人的事,實際上或許另有什麽謀算。

“若是有萬一呢?萬一無心人真的是騙子,釀成了無法挽回的惡果,你我要如何自處?”

師弟說:“山玉師弟,我明白你嫉惡如仇,小心謹慎,不會想面對這種風險。但你有你想守護之物,我也有我想要守護之人。在現在這種情形下,我不會退讓。

“我不敢說未來那麽多年,師姐都能始終保持十成十沒問題。但只要師姐是無辜的,她沒有做過錯事,她還是她現在的樣子,我就會不顧一切、傾我所有地保護她。

“畢竟,師姐她……是我心上之人。”

這時,師弟不自覺地往霧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霧心接到他的視線。

霧心頓了一下,感受到師弟目光中的堅決之色。

不知怎麽的,師弟這樣站在她這邊,令她有點高興。

于是,霧心對他笑了一下。

師弟有些局促地收回視線。

而這時,守山玉亦動作微滞。

他說:“霧心師姐她……”

當他說霧心的名字時,眼底有一剎那很微弱的動搖。

但很快,他又再度堅定起來。

守山玉微微搖頭,道:“等到真的出事時,是來不及的。到那一刻,無論多麽悔恨,多麽想要跪下來謝罪,都來不及了,失去性命的人,一個都不會回來。

“少主,那種痛悔,你不會明白。”

守山玉的眼底,灼耀着火把的影光。

在未亮幽暗的天色中,他目光深處,仿佛凝聚着洶湧多年的驚濤駭浪。

那浪濤塑造了他這些年的堅韌,也令他不會輕易退讓。

空中的靈埙高速旋轉起來,守山玉蹙起眉頭,手中握短刀的力道加強,竟隐隐有要壓住師弟之勢。

師弟一愣。

他很清楚守山玉的經歷。

所以,這一次,他沒有輕率地說反駁他觀點的話。

相反,師弟變了話鋒,問:“山玉師弟,我問你,在你看來,我的人品與能力,有幾分值得信任?”

守山玉沒料到少主會在這時問起這個,略作停頓。

其實,如果說最開始幾年的話,守山玉對少主這個人,實際上是沒多少信任。

他對少主很恭敬,但那主要是因為少主的祖母、父母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及師長,他出于受過的恩情,以及師兄弟的長次,對少主保持着疏離的禮貌。

在他看來,十四歲之前的少主,是個養尊處優的熊孩子。他從沒有經過什麽風雨,所以難以理解他人的痛苦。

那時,少主确實給他填了不少麻煩。

但他滿懷仇恨,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他無暇在這種孩子氣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并無意與少主較勁。

而後來,少主遇到了霧心師姐。

那之後發生的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

少主前往花醉谷後,不再常回清光門了,但這些年來,他的改變,衆人有目共睹。

說實話,由于當年的摩擦,守山玉不太可能再和少主成為什麽親密無間的朋友,兩人之間點頭之交而已,不太熱絡。但即使如此,守山玉也能發現少主的為人處世日漸成熟起來,并刮目相看。

守山玉回答道:“少主的能力一向毋庸置疑。而其他方面……如果是現在的少主,我是信任的。”

師弟于是說:“那我向你保證,我會說師姐現在有感情,絕不是沒有把握的妄言。而且,我也認為,我和師妹确實有能力為她塑心。只是……眼下我們還需要一點時間。

“山玉師弟,我知道你當年的遭遇,也明白要你再一次付出信任很難,但……我希望你能給我們一次證明的機會。

“師弟,同樣的事物從不同的角度看,是不一樣的。

“你想保護蒼生,可師姐她為何不能也是蒼生之一?以師姐的修為,如果成魔了,确實很可怕,但如果她沒有成魔,她為何不能是保護蒼生的助力?”

守山玉抿唇,沒有說話。

不得不說,少主的話,不斷地在擾亂他的心神。

因為這個無心人是霧心師姐,他沒有往日堅定,總是不停地在動搖。

然而,與此同時,在他頭腦中,又不斷地浮現出另外一幅畫面——

“山玉,我們守氏一族,每個人都會吹埙,你要是吹不好的話,将來要被其他人笑的。”

夜空之下,母親拉着他坐在屋頂上,因為他吹錯了一個音,她笑嘻嘻地刮他的鼻子。

他的母親是個活潑過頭的女子,但十分美麗。她當年也曾是修士,後來回到家鄉,又生下了他。她有一點修為,并不高,可在這等偏僻的小山村中,已算十分難得,所以左鄰右舍的親戚都對她很尊敬。

而此刻,守山玉苦着臉把玩手上這個不倒翁似的陶制空心樂器。

他問:“那我們守氏,為什麽非要吹埙啊?為什麽不選琴或者簫之類的樂器,那些更風雅吧。”

母親嬉皮笑臉地道:“因為我們是與衆不同的啊!在傳說中,我們守氏一族住在此地,是為了世世代代守護一個叫作‘佑心埙’的靈器。據說那個東西可厲害了,一旦出世,就可以天下無敵!”

守山玉眼前一亮。

年紀小的孩子,任誰都希望自己是天生與衆不同的。

母親只是這一句話,他腦海中已經出現了很多他身披黑色鬥篷、手持一只靈埙,四處懲惡揚善的畫面。

守山玉迫不及待地去拉母親的袖子,問:“是真的嗎?那個埙在哪裏?明天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怎麽我以前沒有見過呢?”

母親沉吟道:“嗯……因為是很久遠的傳說了,老人世世代代都是這麽說的。我的祖父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一定是真的啦,不過那個所謂的佑心埙,誰都沒見過。我小時候還覺得這說不定是騙小孩子好好練吹埙說出來的謊話……

“而且,傳說這種東西,每個村子都有啦。比如你看東邊那個村,他們說他們是女娲的直系後裔;還有西邊那個村,還說自己祖上是聖人呢。”

“噢——”

小男孩一下子拉長了聲音,失望起來。

但母親卻笑了,她說:“不過,我如今是相信的。畢竟,心裏有點虛無缥缈的夢,也沒什麽不好的吧?對了……”

這時,母親在袖子裏摸摸,取出一個東西,挂到守山玉身上。

那是一個碧色的護身符。

守山玉疑惑的問:“這是什麽?”

母親有些自得地道:“這是清光門的護身符。我當年好歹也在清光門附近修煉過幾年……雖說連外門弟子也沒混上,但好歹學會了制符。

“離開清光門後,我已經好幾年沒做過符,萬幸你娘我冰雪聰明,回憶了一下,随便搞了搞,就又做出來了!

“我們離清光門這麽近,清光門又是重視樂器的仙門,你好好吹埙,将來說不定能拜入清光門。到時候,就算沒有佑心埙,你也能成為一個懲惡揚善、了不起的仙門弟子的!”

母親的針線手藝着實不好,護身符破破爛爛的,只有微乎其微的靈氣。而且她拿護身符給他的時候,守山玉還看到母親的手指上有小針眼了。

但守山玉莫名很受鼓舞,當即就想吹埙了。

他鄭重地點點頭,再度拿起埙來,鼓足勁吹起來。

這一次,沒有錯誤,是完整的曲調。

母親高興得跟他已經成了清光門內門弟子什麽似的,又誇又揉,将他的頭發摸得亂糟糟的。

守山玉所在的村莊還算鼎盛,有三百來人。

住得久了,前前後後左鄰右舍的人就都認識了。而且都是守姓一族的人,多多少少沾親帶故。

守山玉常和村裏的小孩家家戶戶跑,在山間嬉笑打鬧。

不過,他們最喜歡去的,是村東。

在村東有一間小木屋,木屋裏住着的,是個清瘦的年輕人。

這青年和村裏其他人不大一樣,有點書卷氣,性格溫和,臉上總是挂着和善的笑意。

按照村裏人的說法,守山玉可以管他叫“表舅舅”。

據說他早年也曾出去闖蕩,只是幾年前回了村子。

大概是在外面賺了錢,他回來後也沒見做什麽營生,就每日在屋裏看看書、去山裏走走。

表舅舅待人和藹,又尤其喜歡小孩。

他經常招呼他們這些孩子到他家裏玩,還給他們講點書裏的故事知識什麽的。

小山村并不富裕,孩子們平時都是粗茶淡飯地吃,父母總教導他們省吃儉用。

可表舅舅不一樣,他屋裏總是有很多仙城裏買的花式糕點,這都是尋常人家不到逢年過節舍不得吃的。

而他不僅有,還願意将這些貴重的零食分給他們這些小孩,大家一見他,就都饞得口水橫流,眼巴巴盯着他。

表舅舅好像對村裏那個“佑心埙”的傳說很感興趣,沒事就在研究村裏的族譜村志,找佑心埙的消息。

他還孩子們回家問自家的父母長輩,有沒有關于佑心埙的情報,只要能說出一些,他就會額外給他們很多糖果點心。

見有吃的,小孩子們都很積極,可謂是争先恐後——

“我知道!據說只要吹奏特定的旋律,就可以喚醒佑心埙!”

“我爹說,其實佑心埙就埋在我家的某片田地裏,但是要把地耕得很好看才能找到!”

“你爹是騙你好好種地而已啦!”

表舅舅和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大笑。

然後,他毫不吝啬地将點心分給所有人。

屋室中充滿歡聲笑語。

守山玉也跟着一起歡樂地吃點心、一起笑,這簡直是他一天中最好的時光。

後來,有一天,不知是誰,說出這樣一個情報——

“我太爺爺說,佑心埙實際上是埋藏在守氏一族血脈中的神器,有它在,能讓所有人都有靈力,能有一點修仙的能力。而當守氏一族的血彙聚在一起的時候,真正的神器就會從血中誕生了!”

本來,這只是和平常一樣,是對這個傳說的一種真假不明的說法。

不過,在聽到這個說法時,表舅舅的反應卻和平時有些不同。

他眯起眼笑了,手指輕輕地在桌子上一點,半真半假地道:“原來如此,還有這樣的講法啊。”

那個時候,守山玉隐約覺得表舅舅的笑容有點奇怪。

但具體怪在哪裏,他又說不上來。

那之後,表舅舅難得地離開了村子好幾天。

他回來那天,守山玉在村口捉螞蚱。

他捉了五六只螞蚱,放在瓦罐裏,一回頭正好看到表舅舅和平時一樣謙和地笑着,然後對他招手。

守山玉不解地走過去。

表舅舅問:“山玉,我記得你是村子裏靈氣最強的孩子,對不對?”

守山玉有點臉紅,道:“也沒有,可能是因為我娘修過仙,所以我也稍微好一些吧。”

“山玉謙虛是好事。”

表舅舅笑言。

然後,他拿了個羅盤似的的東西給他,道:“山玉,你摸摸看這個。”

“這是什麽?”

守山玉問。

表舅舅說:“測資質的東西,很多仙門都用的。”

守山玉便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

他的手觸到羅盤之後,羅盤飛快地旋轉起來,最後發了光。

表舅舅雙目光芒奪目,他自語似的道:“是真的!太好了,原來那個才是真的!”

“——?”

守山玉不明白。

表舅舅卻對他笑得無比親切,道:“不錯,好孩子,你的天賦很好。回家去吧,今晚早點休息。”

說完,他将身上的所有點心都給了守山玉,然後牽起他的手,将他送回家裏。

當晚,村莊裏就起了火。

午夜,他睡得正沉,卻被人搖醒。

“山玉!快起來!”

“那、那個人瘋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看到窗外火光一片,母親滿頭大汗,滿臉凝重。

他呢喃着:“娘?”

母親一把拉起他,語速極快地說明情況,道:“山玉,快走!那個人其實是沒有心的!還早就入魔了!現在,他想要拿到所謂的神器,要把全村的人都殺了!”

守山玉還瞌睡未醒,甚至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母親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

但當母親将他拉到屋外時,他才看到,外面有很多陌生人,滿身古怪的氣息,像是魔修。

他們守住了村子的出入口,正在家家戶戶掃蕩。

慘叫聲不斷空寂地響起。

“不好,走不了了。”

母親臉色蒼白。

她考慮片刻,然後将守山玉帶到後院,在柴火堆裏扒開一個空位,将他塞了進去,然後又用其他柴火堵上。

母親說:“山玉,不要出聲,不要出來,盡量收好自己的氣息。你在這裏忍到天明,明天一早,清光門一定會有仙人來的。”

守山玉意識到母親不打算和他一起躲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鑽出來,問:“娘,你要去哪裏?!”

然而母親一把将他摁了回去。

然後,她故作恣意地對他一笑,道:“呵,我好歹也是個修過仙的人,全村現在只剩下我有點修為了,這種時候,難道我還能自顧自地躲起來嗎?乖兒,你在這裏等一等,等我把他們都殺光,救了所有人,就回來找你。”

守山玉不安極了,拼命想要去扯母親的袖子。

但母親又一次阻止了他。

她在柴火堆外對他微笑。

這一次,她留戀地摸了摸他的頭臉。

母親似乎想了一下,又叮囑道:“山玉,要是那個表舅舅等下經過這裏,想要讓你和他出去的話,你不要跟他走。

“無論他怎麽說,你都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

“記住,他這種人,看上去無論多麽友善,實際上都是滿嘴謊話。

“還有,要是娘一直沒有回來,明天等清光門的修士們來了以後,你就向他們求助。清光門的門主向來悲憫,她可能也對我有點印象,肯定會願意收留你的。”

母親頓了頓。

然後,她又輕快地道:“山玉,将來做一個正直的人。你要在清光門好好修煉,不要像娘當年一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只有變強了,才能保護其他人,以後,不要讓其他人再喪生在魔修的武器之下。”

說完最後一句話,母親對他笑了一下。

然後,她拿起陶埙,轉身,走向外面耀目的火光之中,沒有再回頭。

那一晚,守山玉藏在柴火底下,捂着嘴哭得肝腸寸斷。

他強忍着哭嚎,卻一動都不敢動。

他在心裏聲嘶力竭地呼喊了母親千萬次,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他腰間的護身符上,母親的靈氣徹底消失了。

他的淚水浸濕了上衣,可仍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後來,他就到了清光門。

正如母親說的,清光門的門主收留了他。

有一日,門主叫他過去,将一個靈埙放到他手心裏。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地說:“這就是那些魔修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既然這本是你們血脈中的東西,那今後,還是由你保管吧。”

守山玉木讷地接過。

佑心埙,确實存在。

但它根本算不上什麽天下無敵的神器,只不過是個比尋常靈器稍微好一點的中上品靈器而已。

他的先祖作為一個普通的山民,沒怎麽見過世面,撿到這樣一個東西就奉若至寶,專門尋找關系好的修士,将這個靈器融進後代的血脈裏傳承,希望能提升後代修煉的天分。

就是為了這麽一個東西,一個虛無缥缈的傳說,讓瘋子一樣的魔修葬送了他一族三百餘人。

魔修。

守山玉攥緊了拳頭。

——山玉,記住,他這種人,看上去無論多麽友善,實際上都是滿嘴謊話。

——你只有變強了,才能保護其他人。以後,不要讓其他人再喪生在魔修的武器之下。

母親的話,回蕩在他心間。

他握住佑心埙,鄭重地向門主道謝。

然後,他走向了自己的道路。

此刻,佑心埙高高懸在兩人頭頂,不斷揮散着光亮。

守山玉緊緊壓着短刀,對少主寸步不讓。

他問:“少主,無心人很會騙人。在你的人生中,切實地見過幾個無心人?你憑什麽保證,你不是被無心人騙了?”

師弟道:“我不知道,但即使無心人無法成仙,也不是人人都會成魔。有許多無心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以人的身份死去的,不是嗎?”

守山玉說:“那或許只是他們的生命還不夠長,或許只是由于某種情況沒有機會。少主,像霧心師姐這樣的能力和修為,她一旦入魔,造成的破壞是難以想象的。而且,憑她目前的能力,她可能會擁有極長的壽命,在那樣漫長的歲月裏,誰能保證她不會成魔?”

在佑心埙的加持下,守山玉的道心無比強烈,力量不斷增強。

師弟以慕氤劍艱難抵擋。

師弟有一會兒沒有回答。

然後,他說:“你說得或許沒錯。但,山玉師弟,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麽?”

“你恨的是魔修。但這世上,不止無心人會成魔。普通的凡人、正常的修士,乃至已經成仙的仙人,從既往的情況來看,都不是完全沒有堕魔的可能性。”

“——!”

花醉谷中。

師父站在櫻樹之下,領着他練劍。

“遠兒,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贊成,直接将無心人處死嗎?”

師父忽然問。

他手中的劍沒有停下。

師父白衣無塵,風姿如明月。

相天遠仔細地跟着師父的步調。

他沒有霧心那超出常理的領悟速度,但大小也是個有名的天才,一邊看一邊學也能跟上,甚至還能抽空與師父聊天。

相天遠一頓,疑惑地問:“為什麽?”

師父說:“因為,許多認為應當直接殺死無心人的人,他們給出的理由是,無心人不能成仙,但可能會成魔。

“可如果只是成魔的可能性的話,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篤定地說自己不會成魔。

“‘心’是很複雜的,也是随着經歷而搖擺的。

“即使是已經修成仙道的仙人,也有過堕落成魔的前例。

“如果僅僅是因為可能性,就擅自給他人定罪,那麽定罪到最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脫罪。”

師父的劍風簡潔明快,如同白雪中掠過的一道晨光。

他微微閉目,仿佛融入風中。

師父道:“實際上,在結果真正到來之前,沒有一個人能夠準确地判斷,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對是錯。這世上的變數太多,凡是認為自己能夠掌控全局的人,都太過狂妄。

“我收留了心兒在花醉谷中,但她有沒有可能因為某種幹擾,真的成魔?

“當然有可能。

“如果她在花醉谷中依然成魔了,那麽當初我沒有第一眼就殺她,就做錯了。

“但她有沒有可能一直不成魔?

“也有可能。

“如果她本不會成魔,我卻一劍殺了她,那我就殺了一個無辜的人,仍然是我做錯了。

“兩種結果都有可能,沒有哪種判斷可以說,自己絕對是對的。”

這時,師父再度睜開眼。

然後,他一劍擊出!

一道劍風輕盈地掃過櫻瓣,蕩起飛花無數。

花千州道:“所以,我傾向于寬容一點,先看看情況。這樣,至少心兒一天沒有成魔,我就一天沒有做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錯了,那麽到那個時候,我會盡一切可能,去彌補我的錯誤。”

靈埙之下,相天遠的氣勢突然暴漲!

他回憶着師父的動作,突然疾步而上,迅速逼近守山玉。

守山玉猝不及防,節節後退!

突然,相天遠揮去守山玉手上的短刀,一劍擊出!

他的動作簡潔明快,與花千州當年出劍的樣子,一模一樣。

守山玉錯愕,再要應對已來不及。

只見一道白光迎面逼來——

等他再一定神,只見少主将劍指在他身前。

相天遠的劍尖,正好離守山玉的咽喉,還有半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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