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紙人
玩家們都如同驚弓之鳥,在鈴铛響起之前,就已經提前找好了躲藏的地方。
他們并不知道躲在哪裏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位置也各不相同。
王姓壯漢躲在了靠近功德箱的簾子後面;花裙姑娘和姐妹們躲在了擺放香爐供品的臺案底下;眼鏡男跑得最遠,他直接出了正殿,借由庭院裏的槐樹掩護,蹲在了牆根下。
季楓并沒有顯得特別慌張,他環視一圈,發現神像距離牆壁還有一定空隙,而自己又比較瘦,于是走過去側身躲進了空隙裏。
這樣主要是視角好,方便他觀察棺材,随時确認駱白櫻的安全。
廟裏的鈴铛聲越來越響,從庭院響徹正殿,響得人耳朵嗡嗡的。
相比之下,駱白櫻就很安詳,她躺在那雙腿交疊,看起來是真的要睡着了。
沒有誰聽見掩蓋在鈴铛之下的腳步聲,直到頭頂上方的棺蓋,被一寸一寸挪開。
有腦袋探進了棺材的縫隙察看,且不是一個腦袋,是四個腦袋。
四個腦袋全都長得怪裏怪氣、雌雄莫辨,它們像是清明節時即将燒化的紙人,統一梳着兩個發髻,臉跟糊了洋灰膩子一樣慘白慘白,卻塗着誇張的兩坨腮紅和鮮豔的嘴唇,眼珠漆黑,直勾勾盯着人看。
它們一張嘴,發出了尖利滲人的童聲。
“嘻嘻嘻嘻,有人來陪我們玩了喔,嘻嘻嘻嘻……”
借着外面的月光,從駱白櫻的角度,隐約能看清它們的模樣,她端詳了片刻,嫌棄皺眉。
“你們副本的待遇是真差,連化妝品都這麽劣質,看這臉卡粉卡的,看這黑眼圈暈的,口紅這質地也顯唇紋——不夠逼真的妝容,怎麽能吓到玩家?”
四個紙人:“……”
啊?說啥呢這是?
駱白櫻耐心介紹:“聽我的,商城月底的彩妝護膚專區有優惠,粉底液付定金立減2000元,還有跨品牌滿減活動,升級為商城的金牌vip更能享受折上折。這差不多是全年的最大促銷了,機不可失非常合适,建議你們考慮一下。”
其中一個紙人愣了愣,納悶撓頭:“這話有點耳熟啊,我是不是在哪看到過?”
另一個紙人回答它:“好像商城前幾天給員工派發的新品周刊上寫了,活動內容一模一樣。”
“她是玩家,怎麽會知道員工商城的內部優惠?難道……”
它們異口同聲:“難道她認識商城老板?!”
駱白櫻無語:“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就是商城老板?”
她這麽一說,總算有個紙人不算瞎,它和同伴們竊竊私語。
“貌似真是诶,她和周刊首頁的女人長得特別像,就是妝不太一樣,那上面的妝可豔了。”
駱白櫻:“我現在是素顏,再說了妝再豔還能有你們豔?”
确認了她的身份之後,四個紙人立刻換上了一副恭敬微笑,雖說它們笑得恭不恭敬也看不太出來。
“原來是駱總啊,有失遠迎,駱總您來我們副本有何指教?”
“沒什麽指不指教,我就是來送貨的。”駱白櫻說,“這附近玩家太多,有更方便聊天的地方嗎?”
廟裏統共就這一畝三分地,想讓玩家們完全看不到是有難度的,但也不是沒辦法。
四紙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它們直接擡起棺材,嘴裏念念有詞朝廟外走去。
它們就這樣圍着庭院兜起了圈,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秘儀式。
趁着兜圈的工夫,以及四面八方鈴铛聲的掩護,駱白櫻繼續跟它們打聽。
“怎麽稱呼啊各位?”
最前面的紙人回頭:“我們是福祿壽喜四兄妹,我是小福,這是我弟弟小祿,那倆是我的妹妹們,小壽和小喜。”
“哦,好的,你們BOSS呢?我這有兩箱靈位牌需要他簽收。”
“BOSS最近很忙,應該是忙着賺錢搞建設,我們也經常見不到他。”
“那我的貨送到哪?他地址也不寫清楚了。”
小福嘆氣:“要不您先等一等,待會兒和玩家們一起去最終任務地點?守最終地點的是我們這的高級員工,它能代BOSS簽收。”
“也行,那這廟裏的小游戲該怎麽玩?抓緊玩吧。”
“就是您坐在棺材裏,我們在您背後排隊唱歌謠,歌謠結束後,您需要猜出來站在您背後的是誰。”
駱白櫻面無表情:“甭說背對着猜,我看着你們都分不出誰是誰。”
“其實我們是有區別的。”
“哪裏有區別?”
“腮紅的顏色不一樣。”小壽熱心給她解釋,“小福塗的是正紅,小祿塗的是橘紅,我塗的是豆沙紅,小喜塗的是樹莓紅。”
“……難為你們用着這麽便宜的化妝品,還能區分出這麽多的顏色。”
“嘻嘻您過獎了,愛崗敬業嘛!”
小喜補充道:“駱總,不瞞您說,這小游戲挺難的,基本上沒有玩家能猜對,我們也沒想讓他們猜對,畢竟猜錯了才能觸發懲罰機制。”
“什麽懲罰機制?”
“您看見殿裏那兩座神像了嗎,其實殼子下面包的是黑白無常,黑白無常一放出來,會随機抓一名倒黴蛋扔去村頭亂墳崗,那裏有我們副本養的怪,能不能逃出來就看對方造化了。”
《靈異獵殺》系統中,除了高層委派的管理人員,即副本BOSS,給玩家設置障礙的npc,可大致分為“鬼”與“怪”兩類。
鬼們一般都是副本內的正式員工;怪們指的是那些沒有自主思維意識、野性未褪的異形怪獸,它們大多從系統空間未開化的遙遠時期就存在了,兇惡殘暴,可控性很低。
其中一些相對比較容易管理的怪,最高指揮部會有選擇性地将它們發配到各個副本,作為輔助npc,給玩家增加難度。
畢竟鬼們會審時度勢、見機行事,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玩家存活率,但怪們不會,它們發起狂來,只要是活物都敢殺。
駱白櫻淡定應了一聲:“嗯,那你們是準備把我扔去亂墳崗嗎?”
“不不,哪能呢駱總?”小福趕緊解釋,“今天既然是您在這,我們說什麽也得讓您贏了游戲,那些玩家都能沾您的光。”
“謝謝,那我們開始吧。”
這時小祿開了口:“駱總稍等,後面好像有誰跟着我們。”
“誰?”
小喜悄悄往後看了一眼:“是個挺帥的男玩家,穿淺藍色的襯衫。”
是季楓。
這孩子還真死心眼,看她離開正殿,居然就跟過來了。
駱白櫻囑咐:“別動他啊,他不能動,你們就裝沒看見,離他遠點得了。”
“明白!”小福身為紙人大哥,最識時務,它當即嚴肅告誡弟妹們,“都注意着點兒啊,這可是駱總要泡的男玩家,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則以後商城購物再也別想打折了!”
“收到!”
駱白櫻:“……”
話倒也不必說得這麽直接。
“黃泉路,過橋梯,早夭的孩子笑嘻嘻;吃糖的孩子叫小福,拍手的孩子叫小祿,擦血的孩子叫小壽,藏刀的孩子叫小喜。唱完歌謠問一句,誰在背後看着你?”
四面亂響的鈴铛裏,尖利的童聲唱起歌謠,愈發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要做游戲,就不能再把棺材擡來擡去,為了方便,也為了和身後的季楓保持距離,福祿壽喜四紙人,選擇把棺材停在了一棵槐樹下。
殊不知,這棵槐樹跟眼鏡男躲藏的那棵槐樹,只相距不到二十米。
眼鏡男起初一直見紙人們擡着棺材走來走去,他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被對方發現。
後來他看到棺材停下了,緊接着駱白櫻從裏面坐起身來,紙人們随即開始轉圈唱歌。
盡管他聽不太清對方說了什麽,卻也能大致猜到游戲內容,是要玩家猜對背後的紙人是誰。
那女人不可能猜得對,正常人誰能猜得對?
她死定了。
他這樣歹毒地想着,油然生出一股報複的快感。
……可最終結果,偏偏與他的設想背道而馳。
歌謠戛然而止,不曉得駱白櫻到底猜的是誰,總之在她說出名字的瞬間,站在她背後的那個紙人,迅速與旁邊的紙人調換了位置。
紙人們齊聲高呼:“猜對了!原來你竟是天選之子,恭喜你!”
眼鏡男:“……”
這合理嗎?這難道不是作弊嗎?!
他一時被憤怒沖昏頭腦,失去理智,猛地站起身來指着它們大喊。
“她究竟是什麽人?你們憑什麽幫她作弊?!”
這句話一出口,四面的鈴铛聲戛然而止,天地間仿佛都安靜下來。
四紙人和駱白櫻,還有站在遠處觀望的季楓,全都将視線集中在了他身上。
眼鏡男後知後覺,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可也來不及了。
之前那塊線索木牌上分明寫了規則,棺材鋪的老頭也告訴過他們,千萬不要在廟內大聲喧嘩。
老頭似乎知道些什麽,只是不方便明說,但很明顯,四紙人并不知道,它們只當這是普通違反規則的情況。
“哎呀,這蠢蛋,非得喊什麽喊啊。”小壽無語,“這下子黑白無常肯定要出來,它倆腦子有病,又閑不住,只要收到訊號,絕對要抓一個扔亂墳崗去,否則就會覺得自己消極怠工。”
小喜也說:“駱總,這我們也沒法子了,要不先把下一關的線索提示給您,您再溜達溜達?”
駱白櫻沒有異議,她在接過那張線索紙的同時,順便往小喜手裏塞了一個化妝包。
“這是商城的新品小樣套裝,從眼影到腮紅再到唇膏都有,你們試試,有意向可以回購正裝。”
“哇,謝謝駱總!”
駱白櫻正打算回過頭去找季楓,誰知下一秒,就忽然聽到正殿之內,傳來了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噫啊啊啊啊啊啊——!!!”
穿透力極強,連四紙人都忍不住捂了耳朵。
很好,這個妹妹比眼鏡男還厲害一點,算是把違反規則貫徹到底了。
小祿抱怨着:“新手玩家就是新手玩家,有那麽可怕嗎?”
它剛說完,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轉身發現是小福,自家哥哥那張本就慘白的臉,此刻似乎變得更加慘白了。
“哥,你怎麽了?”
小福眼神發直,顫顫巍巍一指遠處。
“……那不是黑白無常,那是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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