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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肆川收拾好情緒進入教室。

打定主意不要在乎別人的議論。

出乎她意料,一直到晚上快放學時,都沒有一個人再提起這件事。

放學前,顧梨小聲地安慰她:“阿肆,你還好吧。”

章肆川搖搖頭:“沒事。已經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我還以為會有人來笑我……”

顧梨背起書包,猶豫半天,開口說:“你知道為什麽沒人說嗎?”

章肆川擡起臉。

顧梨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告訴她,早上她蹲在外面樹下時,教室裏發生的事。

當時段浪京剛從外面回來,許波跟講笑話一樣和旁邊人說着新來的轉學生真是不可小觑,這麽大膽,一出手就開始追拽王。

許波正說到興頭上,看到沉着臉從教室前門進來的段浪京,本能地停住嘴。

段浪京垂着手,也沒搭理他,面無表情地從許波面前走過。

估計是段浪京滿不在意的表現給了許波繼續逼逼叨的自信,他又嘴碎地開始叭叭章肆川。

顧梨聽得不舒服,但又不敢跟許波争執,不想再聽,低下頭寫練習冊。

過了一小會兒。

“哐當”一聲巨響從教室前面傳來。

她再擡起頭的時候。

許波的凳子被踹飛。

整個人摔在地上。

段浪京抱着胳膊,懶懶散散、居高臨下地站在一邊。

語氣平靜地對許波說:“再讓我聽到一句——”

“試試。”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講完早上發生的事情。

顧梨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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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翼地看着章肆川:“段浪京他就那樣,但心眼真不壞,教訓許波也算是維護你……”

“了吧。”觀摩着章肆川的表情,顧梨心虛地補了兩個字。

章肆川收拾着桌上的課本,垂着眼皮說:“他是怕跟我扯上關系。”

顧梨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呆呆安慰着:“沒有啦……”

“不過。”章肆川從凳子上起來,笑着聳了下肩,“我不在乎了。”

顧梨走後。

教室門口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喲,這不是我們章sei川嘛。”

不用擡頭,一聽這個語調,就知道是哪個讨厭的家夥。

章肆川沒有搭理他。

許波站在門口,陰陽怪氣地叫:“章sei川,sisi還是sisi啊?”

章肆川擡起眼,安靜地看着門口的男生。

或許是因為早上被人落了面子,許波想找回來一點場子,說話也夾槍帶棒的。

發現章肆川看他,許波吊兒郎當地抱着手:“看我幹嘛?”

章肆川把手攥成拳,挺直了肩膀,聲音清晰地說:“我叫章肆川。”

許波嬉笑着,還模仿着她的口音說:“是sei還是si嘛,我不太會說普通話,不要介意。”

章肆川唇角抿得很直,如有實質的目光從許波臉上掃過。

她眼尾微垂,聲音有些低:“我普通話是說得不好,但不會一直不好。”

“我不覺得有什麽好笑的。”章肆川掀起眼皮,滿是認真地說。

“倒是你,讓我第一次知道有人能把四川話說得這麽難聽。”

許波:“你……”

章肆川沒有再理會許波,背着書包甩着馬尾從教室後門離開。

在她沒注意到的陰影角落,一道颀長的身影慢慢顯露。

而原本還罵罵咧咧的許波,看到這道瘦長的身影,讪讪地閉緊了嘴巴。

段浪京微微挑眉,冷睨了許波一眼,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嚓”地從桌兜裏抽出書包,往肩上一挎。

“浪浪,你好快啊。”

“快”字被重音強調,等在樓梯口的張朝行一臉賊笑。

段浪京懶散地扯了下唇角,“滾蛋”的“滾”已經繞到了嘴邊,表情微微一頓。

張朝行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灰色垃圾桶邊緣,垂着一條棕色的絲帶,和今天放在段浪京桌上的那個,如出一轍。

張朝行在心底暗嘆了一聲,這轉學生妹子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做事這麽幹脆利落,轉手就把沒被收下的禮物扔垃圾桶了。

不過……張朝行看了眼面無表情往校門口走的段浪京,人段浪京,也根本不會在意。

走到學校附近的藥店。

張朝行喊住段浪京:“我去買個東西。”

段浪京單手插兜,靠着電線杆,在藥店門口等人。

沒過一會,張朝行喜滋滋地抱着東西出來。

看到張朝行手裏藥瓶的名字,段浪京挑着眉梢向後退了一步,目光嫌棄地上下掃視着張朝行。

張朝行一推他,伸出一根手指點點點:“小浪浪,我就知道你會想歪。”

“今天怎麽撇着個嘴,你的心動男嘉賓沒來上學哇?”秦女士看着垂着頭從車門外進來的小荔枝,打趣道。

“媽媽。”章肆川垂着嘴角,喊了自己老媽一聲,“我不要喜歡他了。”

“怎麽了?”

章肆川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反正就是不喜歡他了。”

老章一揮手:“不喜歡那就不喜歡,一年365天,咱們争取心動370個好小夥,到時候,想認我當老丈人的得從一環排到五環外……”

“老爸!!”老章同志的話成功讓章肆川沒辦法再心安理得地郁悶。

“打住打住,老章,正确的婚戀觀還是要有的哈。”

靠在靠背上的章肆川挺起腰,身子往前湊:“兩位同志,告訴你們一個事,我準備好好練普通話。”

老章:“我雙手雙腳贊成哈。”

秦女士:“很好啊。”

“不過,”秦女士有些擔心,“是還有同學說你嗎?”

章肆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以後就不會有了。”

她攥着手。

默默定下目标。

并且為之努力。

努力是一件太好的事了。

命運偏愛給出難題。

又偷藏答案在努力裏。

當弱點不再成為弱點。

那麽一切非議也将迎刃而解。

回到家以後,章肆川拉開書包,從裏面掏出作業。

順手帶出了一瓶白色塑料瓶裝的藥片。

她握着那瓶藥。

盯了好一會兒。

鼓着嘴,不開心地垂着眼,

而後屈指,重重地彈了一下瓶身。

白色的藥瓶“啪”地砸倒在桌面上。

“咚咚。”敲門聲響起,老章在門口裝出機械音地喊道:“叮咚,您訂購的愛心牛奶已送到。”

章肆川伸長脖子:“請進。”

老章笑呵呵地端着一杯牛奶,送到章肆川面前。

瞥到她手裏拿着的藥瓶時,笑容一僵,手裏的牛奶差點抖灑了。

“小荔枝,你從哪弄的這個藥?”

“就學校附近。”

“你要這個藥幹什麽用?”老章皺着眉頭。

“治咳嗽啊。”

“什麽治咳嗽,這是——”

老章話說一半,定睛一看。

【賢寶片】

“有什麽問題嗎?”

對上女兒撲閃的大眼睛。

老章實在說不出他其實看成腎寶了……

“沒有,下次還是買咳立停吧。”

章肆川托着下巴,哦了一聲:“我本來想買的,老板說這個效果好。”

“不對啊,你給誰買的?”老章松了一點的眉毛又重新擠成了“川”字,“你感冒了?”

“沒。”章肆川搖了下頭,扁着嘴低落地說,“給狗買的。”

老章:“張狗蛋招你惹你了?”

章肆川:?

老章:“不準亂給狗吃藥。”

章肆川:……

藥店門口。

張朝行把賢寶片舉到段浪京面前,用手指點着藥瓶名:“看清楚沒?這是賢,不是腎……不是你想的那個藥,是治咳嗽的。”

張朝行把藥瓶遞到段浪京手上:“你這兩天不是咳嗽挺厲害的嘛,還是兄弟我關心你吧。”

段浪京轉動着瓶身,對着今天第二次看到的“賢寶片”,壓了下眼。

手機嗡嗡震動幾聲。

段浪京把藥瓶揣兜裏。

不耐煩地劃開屏幕,看到內容,眉眼更沉,

“怎麽了?”張朝行看他神色不對。

段浪京面色寡淡:“上次老徐把我手機收了,沒回複,這幫人以為我慫了,現在天天發消息跳。”

張朝行秒懂:“哦,就上次吃燒烤時候遇到的那群傻缺?什麽時候,我叫人。”

段浪京輕描淡寫地扯唇搖頭:“就幾條亂吠的狗。”

隔日。

吃過晚飯。

章肆川抱着一沓普通話發音資料到操場上練習。

遠遠的,衆星拱月般走來一群高大的男生。

最中間的那位左臂微曲,單手抱着球,小臂上挂着黑色護肘帶,額頭上戴着一條純黑色的發帶。

面無表情地被衆人簇擁着走向籃球場。

挽起的校服褲腿,露出一截肌肉緊實、瘦長白淨的小腿。

章肆川撇過眼。

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背過身,拿起A4紙,照着上面的念起來:“紅鳳凰、粉鳳凰……”

“八百标兵奔北坡,北坡……”

念了半個小時之後,天空已經挂上薄薄的暗色,她從臺階上下來,準備回教室。

路過籃球場時,之前看到的一群男生依舊熱火朝天,圍着一個球,搶斷奔跑。

章肆川面無表情地想。

張狗蛋和別的狗狗們玩球時,也這樣。

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中,段浪京手勾着籃筐,暴力扣進了一球。

此起彼伏的“好球”聲裏,他游刃有餘地松手,膝蓋微曲地落到地上。

墜地的籃球一彈一彈地在地上跳躍。

滾落到。

章肆川腳邊。

“喂,同學。”帶着黑色臂環的段浪京,高舉薄肌凸起的單臂:“幫忙撿個球。”

他并沒看清那人是誰。

章肆川轉過頭,和那雙攏着熱氣的漆黑雙眸對視。

淡淡抿了抿嘴角。

睜圓眼睛,掃了那顆球一眼。

指了指問:“這個?”

段浪京羁傲地點了下頭。

章肆川彎了下唇。

小心翼翼地擡起腳,

十分謹慎地繞過那顆球。

不給它任何碰瓷的機會。

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去。

他說“幫忙撿個球”。

而章肆川顯然。

五個字裏一個字都沒打算理。

沒想到段神會在妹子面前吃癟,一起打球的人都愣樂了。

旁邊的張朝行看到章肆川的反應,趕忙打圓場:“章肆川,幫忙撿下球呗!”

沒等章肆川回應,又自說自話道:“算了,我去撿。”

聽到張朝行的聲音,章肆川才停下腳步,彎下腰,五指張開,單手撈起橘色的籃球。

在跑到半途的張朝行的“謝了啊”中,她一揮小臂,往籃球場上一投。

揮了下手,毫不留戀地背身離開。

從章肆川手中脫手的籃球以抛物線的軌跡在空中運動。

“哐——”

穩當過框。

滿座驚嘩。

漸漸回神,旁邊有人開玩笑:“咱們浪哥也有在妹子面前吃癟的時候啊。”

“不過說真的,真的好看,那妹子,絕了,之前怎麽沒見過?”

“新轉來的吧?”

“張朝行,你們班不是來了個轉學生嗎?”

“我去,夠漂亮啊!又靈又仙。”

“是又純又甜,你沒看剛剛那眼神,絕了。”

“愛了愛了。”

“滾吧,人家能看上你?”

段浪京遠離人群,弓腰撈起一瓶冰水,仰頭灌下。

耳邊全是男生們對那位轉學生的讨論。

眼睛餘光看向操場門口。

俏麗的少女腰細腿長,比例極佳,烏發飛揚,耳骨白皙,脖頸修長。

黑色發繩上綴着一顆粉色的塑料愛心。

她穿着簡單的紅白色校服,背脊挺直,露出來的一截細白腳踝被白色的棉襪包裹着,腳步雀躍地在玫瑰色的落日下,一點一點向遠方走去。

風吹來氧。

冷白的骨節扣着透明色礦泉水瓶,忍不住,喉結一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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