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bking

“幹你大爺。”

“三秒鐘。”

“從這滾蛋。”

段浪京的語氣一句比一句冷。

“草。”談明馳把手裏的衣服往地上一摔, 推搡着沖了上來，“段浪京, 狂你媽, 你算什麽東——”

“砰——”話還沒說完，談明馳像一顆破皮球一樣飛砸在了地上。

章肆川神色怔住，看着段浪京一腳踹向男生的樣子，瞬間聯想到了她在街上碰到他的那一夜。

在學校, 她只能看到他眼高于頂的冷淡模樣, 卻忘記了, 他其實是狂妄的, 輕慢的, 燥戾的。

談明馳捂着肚子重新站起來，丢盡顏面, 想要找回來場子，揮拳砸向段浪京：“草你媽。”

段浪京眉骨一揚, 擡起掌抵住砸來的拳頭, 神色冷戾, 另一只空着的胳膊往他臉上一掄——

聽着都疼的一聲響。

拉架的根本拉不開糾纏在一起的兩人。

眼看着愈演愈烈。

一只纖白的, 沒什麽力度的手拉住他的胳膊，聲音也軟：“好了, 段浪京，夠了。”

這是多少天多少天之後。

她又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聲音裏有些顫抖。

她是害怕嗎？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少年停住了拳頭，偃旗息鼓，如同一只豎起尾巴的兇悍大貓, 卸下了氣勢洶洶的姿态。

對面的談明馳“呸”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伸出一只手指, 點點段浪京：“你給我……”

兇惡的眼神從一臉淡然的段浪京滑到章肆川身上。

段浪京仰着臉，眼睫下垂，默不作聲地向右挪動腳步，擋住了談明馳看向章肆川的視線。

談明馳張起白牙，嘴裏露血：“——等着。”

段浪京向前走了一步，眯眼，語氣很淡：“爹等着你。”

談明馳走了，圍觀的人也散了。

教室門口只剩下段浪京和章肆川兩個人。

晚霞是桔黃色的，漸變色的散布在天幕一角。京北市的空氣依舊幹燥，空氣中仿佛有一團燒着的火。

又或者，對章肆川來說，京北的那團火，其實一直都是，她面前，眸發漆黑的痞淡少年。

段浪京潦草地站在原地。下颌線冷硬，喉結很明顯地凸起，臉上還帶着生人勿進的冷氣。

章肆川擡眼，視線游移，沒能在他整張臉上找到什麽沒攻擊性的地方，最後，她把視線鎖定段浪京鼻尖的那顆黑色小痣。

冷澀，小米粒般大小。

總忍不住看向的那顆痣。

“……謝謝。”她顫着眼睫開口。

段浪京沒有說話，只是漫不經心地，擡起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向她。

章肆川繼續說話：“還有，談明馳他，他要是……”

“怕了？”他突然打斷。

“啊？”

“怕了找我。”

語調是輕描淡寫的。

但字句之下的意思，卻是無論任何風波，他都會替她擋下。

“呃……”章肆川一時語塞，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語言。

段浪京指尖微動，眼皮半垂，語調很冷，但難得說了一段長句：“謝謝就免了，是班長，三番五次拜托我。”

“哦。”……開始撇清關系了，章肆川暗籲了一口氣，正色道，“都要謝謝的。”

他沒說話，靜靜地站在那，長身孑立，夕陽燃燒一般懸挂在他身後。

章肆川很認真地望向他：“不過，我的意思是，如果談明馳他找你的話，你記得找我。”

“找你？想幫忙？”段浪京哼笑着挑了下眉，又不疾不徐地說，“再來十個他，也是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少年狂妄驕恣，像一個深夜扛刀混跡在街巷陰暗處的不良混混。雖然，是穿着校服，月考年級第一版的。

段浪京勾着棱角分明的下颌，與章肆川對視。

他眼中的輕狂不屑也映進了章肆川眼裏。

如果給他一個支點，他應該能夠揍遍整個地球。

“那個，我是想說。”章肆川猶豫了一下，“其實，我爸是警察。”

“有沒有一種可能，咱們可以走一個合法的，不違背公序良俗的途徑。”章肆川表情讪讪地說。

……

沉默，還是沉默。

幹咳一聲，注意到少年冷白的腕骨上挂着一道鮮紅的痕，章肆川開口：“你手流血了。”

“沒事，小——”傷字還沒說出口。

“哦……”氣氛回溫，章肆川松了一口氣，點頭，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那我先進去了，有事找我。”

段浪京看着她的背影。

走得挺幹脆。

“浪浪，你流血了。”過了兩節課，張朝行忽然看到段浪京手腕上的傷口。

“嗯。”段浪京應了一聲。

“沒事吧。”

段浪京擡頭：“你應該過一個時候再來看——”

“啊怎麽？到時候會更嚴重嗎？這個傷勢還帶複發呢？”

“應該就痊愈了。”

張朝行翻了個白眼：“給你找個創可貼？”

“你還有那玩意兒？”段浪京站起來，“謝了，不過我才不用。”

從廁所回來。

段浪京站在門口。

章肆川恰好站在他位置旁邊，停了一會兒才走開。

回到座位上，他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粉色創可貼。

他慢吞吞地撚起來。

拉到眼前。

誰會貼這玩意兒。

章肆川正在接水，身後傳來“噠噠”兩聲，指骨敲在運動水杯上的清脆聲響。

她扭頭。

段浪京舉着水杯，懶散地抱着一只胳膊，站在她身後。

一切如常。

就是……

手的姿勢有點奇怪，不像正常人習慣握杯的方向，而是仰着角度，刻意把手腕朝內的地方別了出來。

就跟男明星紅毯上拍照，突然拉開領子，不是為了讓人斯哈，只是為了展示鎖骨上，贊助商的珠寶。

章肆川定睛一看，男生透白的腕骨上貼上了一枚粉色創可貼，十分奪目。

想想段浪京一慣的酷蓋路線。

這審美，還挺扭曲的哈。

章肆川想走，但他就擋在她面前。

像個等誇的小學雞一樣。

他，什麽意思啊？

不會是特意來秀他的粉色創可貼嗎？

章肆川尴尬地笑了笑，揣摩着他的意思說：“呃……挺好看。”

果然，完成誇誇任務之後，段浪京雖然沒說話，但把腿一收，側過身，讓她通過了。

在章肆川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段浪京語氣懶懶地開口：“還行吧，謝了。”

章肆川耳朵一動。

謝什麽？

謝她誇他創可貼好看？

呃……

今天出門記得把禮貌裝進腦子裏了？

段浪京拿着水杯回座位，路過張朝行。

張朝行叫住他：“浪哥，你去後面接水了？”

段浪京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水呢？”張朝行看向他空空如也的水杯。

段浪京淡定地收回掃向水杯的目光，面不改色：“突然不想喝了。”

張朝行：“……那飲水機一定覺得，這個小夥，還挺調皮。”

段浪京沒說話，掃了他一眼。

這一掃，卻讓張朝行發現奇怪的點了，這貨眉眼松快，就算被調侃，也是唇角淡淡上揚的：“嘿，心情挺好？”

段浪京轉頭，牽着唇拍了拍張朝行的肩膀：“沒有，你瞎了。”

“你才瞎，嚯，嘴上說着不貼，小動作還挺快？”張朝行看到段浪京手上的那枚騷粉色便利貼，打趣他。

“你以為我想？”段浪京擡起手腕，光明正大地露出了手上的創可貼，懶散地靠在桌上，眼皮半垂，語氣冷傲又無奈，“有人非要送，沒辦法。”

“……”張朝行聽着這個口氣，怎麽有點不對勁。

就跟，就跟……他六歲表弟收到同班女同學中性筆時候，一臉嫌棄，但心裏面快要樂的飛上天的樣子。

他都沒好意思拆穿，女同學其實是用一根舊的，換了他的新筆，六歲無辜幼童還一臉被人賣了給人數錢的傻樣。

這……

“你別誤會。”張朝行表情驚恐，伸出一只手掌擋在段浪京面前，順便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段浪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是我妹非要塞給我的，我準備扔垃圾桶的，想起你的傷口，懶得去扔了才放你桌子上的。”

……

“……”

“這個創可貼。”段浪京挑起眉梢，一字一頓地問。

“你、送、的？”

在段浪京突然蹿上殺氣的眸光裏，張朝行很緩慢，很緩慢地，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說：

創可貼：我有點害怕，但我不敢說話。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魚香rose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