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bking
“浪浪, 浪浪,打球嗎?”一下課, 張朝行就跟撲向花朵的小蜜蜂一樣撲向了段浪京。
段浪京正在收拾書包, 臉上沒帶什麽表情,只是用簡潔的“不去”兩個字堵住了這只小蜜蜂撲棱的翅膀。
“怎麽回事啊,一周了,幹什麽都提不起勁, 叫你去玩也不去。”張朝行抱怨地說。
段浪京把挎包抽出來, 推開凳子往外走:“沒有吧。”
他敲了敲貼在後牆上的成績單:“在考試這件事上, 我還挺有勁的。”
張朝行用嘴型說了個“變态”。
段浪京背對着張朝行擺了擺手。
其實, 張朝行說的沒錯,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那個放着粉色水杯的座位。
真的幹什麽,都沒勁。
特沒勁。
耳邊隐隐傳來顧梨和辛悠然的對話。
“你不跟小荔枝一起走啊?”
顧梨:“她去操場練普通話了。”
段浪京腳步一頓。
“大張, 怎麽樣?你和浪哥ball不ball?”孫澤明手掌托着球,走到張朝行面前, 約他去打球。
張朝行猶豫了一下, 雖然段浪京這個人是真的狗, 但跟他一起打球也是真的爽。
沒他吧, 好像也沒那麽刺激。
張朝行有些遲疑:“算了,段浪京不去, 我也不去了。”
孫澤明吹了個口哨。
還沒說話。
“誰說我不去?”
是去而複返的段浪京。
張朝行沒說話,但用眼神生動地傳達了“不是你親口說的嗎?”
段浪京心情極好地扯眉:“突然又想了,走呗。”
孫澤明應了一聲:“走啊,段神出馬了,我先去占場啊。”
張朝行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這還是剛剛那個一臉不爽不去打球的人嗎?
跟他比變臉, 孫悟空都要甘拜下風。
下樓梯時, 張朝行和段浪京碰到了談明馳一夥人。
兩方人馬并不對付。
張朝行不虛地挺直了背。
誰知道談明馳那幫人硬生生停了腳步, 竟然一個轉身從旁邊的樓梯口呼啦呼啦下去了。
“這什麽情況?”張朝行驚疑不定地看向段浪京。
段浪京抱着球,似笑非笑地說:“應該被你的王霸之氣吓跑了。”
另一邊,談明馳蹙着眉毛走下了樓。他一看見段浪京,就牙疼。
“老大,怎麽回事啊?”
沒參與過上周事的小弟不解地問。
談明馳臉一黑,沒說話。
而遭遇過同場事情的男生也不大想回憶。
上周,校門口,幾人恰好碰見了蹲在臺沿邊一臉不爽吃炸串的段浪京。
擁着一群人就圍了上去。
談明馳還沒說話。
段浪京就殺氣騰騰地站了起來。
把他們唬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段浪京壓着眼尾從臺沿上輕輕一躍,走到他們面前。
談明馳防備十足地問:“想幹嘛?”
誰知道,段浪京只是把簽子扔到了他們旁邊的垃圾桶裏。
而後,上下拍了拍手說:“來吧,一起上,我不挑 。”
被輕視個徹底。
十分鐘後,一堆人歪七倒八地栽在小巷子裏,哭爹喊娘。
談明馳捂着肚子站起來,眼帶警惕地看着對面的人。
段浪京漫不經心地用食指擦着臉上的血痕,突然,表情一變,緊張地沖談明馳肩膀後面的方向喊:“警察來了。”
談明馳幾乎一跳,面色大變,但往後一扭,空無一人,再轉過頭。
段浪京懶洋洋地靠着牆,黑發被淩亂地撸到耳後,漆黑的眸子擡起來,表情懶散地嗤了一聲:“這麽相信我啊?”
談明馳“草”了一聲,手握成拳,氣洶洶地沖了上來。
段浪京側了下腦袋,下巴點點後面,語氣松散地說:“這次不騙你,真有警察。”
“你真當我是傻逼?”談明馳罵了一句,段浪京以為他是智障?一而再再而三地涮他?
然而拳頭揮起來,段浪京竟然也不躲不避,沒有任何攻擊或防禦的意圖。
談明馳心中滑過一絲遲疑。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嗚嗚”的警笛聲和一連串急匆匆腳步下的“警察,不許動。”
談明馳心中一驚,還真他媽有警察啊……即将擦上段浪京臉的拳頭倏的頓了下來,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
派出所裏。
談明馳一行人蹲在牆角,炯炯目光委屈地盯着一處。
椅子上,段浪京垂着手,語氣虛弱地跟幫他處理傷口的警官道謝。
女警處理完傷口,看着牆角人多勢衆的男生惡狠狠地盯着座椅上的單薄男生,皺眉,語氣嚴肅地開口:“看什麽看!”
談明馳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年輕的女警環視了一圈,蹲在牆角的有八個人,欺負人家一個,她心氣不順:“多打一特別威風是吧?”
談明馳吊着眉毛在心裏咆哮:我們傷的比他重多了好嗎?
女警看到談明馳的表情:“怎麽,還不服氣?”
談明馳讷讷開口:“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女警:“你,就是最刺頭那個,警察來了你都不收手,當着我面把人家小孩打暈過去?”
談明馳繃不住了:“誰打他了,我根本就沒碰到他!!!”
女警:“你沒碰到他,那是風把他吹到的,還是他自己沒站穩摔了?”
談明馳站起來,激動地說:“對!就是他自己摔的!”
他當時聽到警笛聲就收手了,離段浪京臉還有足足一寸,誰知道這人,這人……這麽不要臉,竟然直挺挺地在自己面前倒下了。
倒之前,還沖他wink了一下。
他當時滿腦子懵,現在可是明白了,段浪京就在這兒等着他呢。
“你給我蹲下!手舞足蹈地想攻擊誰呢!”從背後走來了一個年紀大點的警察,又把談明馳罵了一遍。
“我……”談明馳有苦說不出,啧了一口氣,在兩名警官的注視下,又蹲了下去。
最後要和解,還得段浪京願意原諒談明馳他們。談明馳頂着一張想殺人的臭臉,梗着脖子跟段浪京道歉。
段浪京懶懶地揚眉:“好說。”
談明馳:“你想怎麽樣?”
段浪京站起來,拍拍他的肩:“以後離我們班人遠點。”
在民警們的注視下,段浪京哥倆好地附在談明馳耳邊,低聲說:“不然,還這麽搞你。”
談明馳蹲的腿肚子發麻,腳尖打顫。
出了局子,談明馳跟那幫兄弟灰頭土臉地蹲在吹風的路口,一個比一個喪氣。
這要是正兒八經打輸了都不止于這麽難受,他們愣是沒想到段浪京還會來陰的。
又想起段浪京最後用那張一臉三好青年的表情地望着他,語重心長地說:“朋友,要學會用合法途徑維護自己的利益。”
惡心。
心堵。
一口氣出不來。
談明馳這輩子都不想再跟段浪京打交道了。
他“呸”地在地上吐了一口。
轉過頭,神色厭倦地跟其他人都吩咐了:“以後離章肆川遠點。”
有弟兄撓頭:“段浪京說的不是他們班人嗎?”
談明馳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說:“他們班人?他有那麽熱心?”
小弟不解:“啊?”
談明馳不想多說:“聽我的就行了,別問那麽多。”
籃球場上,高高架在灰色水泥柱上的亮白色照燈照亮了激烈交鋒的幾位少年。
運動鞋底和球場的塑膠地面發出“呲呲”的摩擦聲。
身影騰挪,無比熱烈。
中場休息時,段浪京喘着氣,撩起衣服下擺,露出一截緊實白皙,塊壘分明的小腹,擦了擦汗。
目光無意識地逡巡了一周。
冬夜,操場人不多,除了他們這一撮打球的,就只有跑道上零星跑步的的身影。
還是沒找到。
有人湊過來:“半個月沒跟浪哥打球了,還是一如既往地兇啊。”
他懶洋洋地撩着額發上的汗,笑了笑,沒說話。
球賽繼續,場上大比分,段浪京這方是碾壓式的贏。
又打了一節。
他仰着脖子滾動喉結灌水時,男生堆突然躁動起來。
“你們看,那是不是小荔枝。”
他追着視線看過去。
看臺凹進去的夾角側,少女簡單的紅白校服外面套着一件毛茸茸的绛紅色大衣,耳朵上罩着一個白絨絨的耳套,軟嘟嘟地站在那棵碩大的枇杷樹下,捧着a4紙張打印的資料。
黃月亮一般的燈挂在她頭上,傾光而落。
照亮她柔軟的淡黑色發頂。
她的頭很小,臉很白,挑不出毛病的美。
荔枝眼彎彎,瞳仁很黑,帶着水汽,一眨一眨的,是一種輕靈靈的仙氣。
休息了一會,到下一小節。
跟段浪京一位打球的那幫人才知道,原來之前,段浪京還是留手了。
他要認真起來,沒一個人能招架。
好好的一場球被他打成了個人秀,搶斷、籃板、遠距離三分、蓋帽……不光兇,還玩得花。
簡而言之就是,段浪京這b,裝起來了。
“天秀!”孫澤明喘着粗氣,連連擺手,“你這是要一打九的節奏!”
其他人也搭腔附和。
只有張朝行默默納悶:“這麽騷,怎麽跟個開屏的孔雀似的。”
打完籃球,衆人三三兩兩告別。
張朝行從地上撿起包,問段浪京:“走不走?”
段浪京拍着球:“再練練。”
張朝行走到段浪京旁邊,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還練?腳底下的地皮都要被你磨光了。大家都是越打越疲,你怎麽還越打越興奮了?”
段浪京又花哨地進了個球,小跑過去撿,聲音遠遠地說:“前面就是熱熱身。”
張朝行拔着嗓子喊,前兩個字都快要破音:“熱身?熱身打了個10比2?幸好孫兒他們走得早,不然,以後可沒人願意跟你玩了,你就再買九個球,找些流浪狗組隊玩吧,人類裏是沒你的同伴了。”
段浪京看了他一眼,沒開口。
張朝行手托着下巴,點頭道:“不過确實,咱們浪浪在各方面都很優秀。”
“尤其是主持人方面,還是實驗小學連續六年的優秀小小主持人——”
“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張朝行看到段浪京眯着眼,危險十足的樣子,拍了拍屁股從地上坐起來。
“放心——”段浪京懶洋洋地勾着下颌。
下一秒,張朝行捂着小腿,“啊”地叫了出來,一臉“你不是人”的表情望着段浪京。
段浪京松了松手腕,語氣帶笑:“我動腳。”
鬧完之後,段浪京繼續抱着籃球和籃筐糾纏。
張朝行累的滿頭大汗,沒辦法奉陪:“我走了啊!”
段浪京沖他點點下巴。
張朝行看着段浪京一個人形單影只地站在球場上,眼神寂寥地看着一個方向,又忽然有一點心軟:“不然我再陪陪你?”
段浪京回頭,挑起眼角,語調懶散:“不用。”
張朝行以為段浪京不好意思了,還說:“沒事,舍命陪兄弟。”
段浪京擰眉:“千萬別。”
張朝行:……
段浪京:“算我求你。”
張朝行:我再心疼這個狗一次我就不姓張。
操場上月明星稀,人跡寥寥,就剩下球場上的他,還有枇杷樹下的她。
安靜,空氣在跳,燥熱地跳。
一個不屬于正常的跳動頻率。
段浪京煩躁地拽了下衣領,低聲罵了一句,強迫自己收回目光。
練到章肆川收拾書包準備離開的時候,段浪京也收起了球。
誰知道他剛走到章肆川旁邊,準備雲淡風輕地裝作偶遇,章肆川又拐了回去,重新站在了她剛剛的地方練習。
行至一半,他不能突然停下,段浪京只能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往門口走去。
—
章肆川拎着書包,看到從旁邊一晃而過的颀長身影,擡了擡眼,無意理會。
想起剛剛還剩半頁沒念。轉身回去,打算繼續念完。
念完之後,她拎包下了臺階。
仿佛出現了bug,那道瘦高的身影又一次路過自己。
為了證實某些猜想,她一個轉身,又拿着包退了回去。
第三次巧合的擦肩。
章肆川沒再試他,而是不躲不避地擡起頭。
撞上了那道漆黑深邃的目光。
段浪京不冷不淡地開口:“嗯,好巧。”
……
還挺能裝。
章肆川捏着包:“巧嗎?不巧啊。”
“也是……”段浪京側過頭,桀骜不馴地跟在她旁邊,“都在學校,遇到也很正常。”
章肆川停下腳步,轉過臉,望他:“你不是故意等我嗎?”
段浪京:“……”
“我看見了,你從我旁邊繞了好幾次了。”
打亂了段浪京瞬間想出來的幾百種解釋。
沉默兩秒,段浪京揚着眉毛,“嗯”了一聲。
還挺坦然?
章肆川低着頭,用手熨平衣服口袋翹起的邊邊:“等我幹嘛?又準備怎麽來教育我?”
段浪京垂着眼尾,聲音有些幹澀:“我沒這個意思。”
章肆川接的很快:“那你是什麽意思?”
她仰着腦袋,睜圓眼睛,眼眸很亮,瞳仁是黑曜石一般的色度。
段浪京視線上移,穿過她的頭發,往遠處看去。
蒼穹如夜,繁星點點,流光高樓在城市裏屹立,而操場上的他們周圍卻萬籁俱寂。
帶着荔枝味的風,從她的眼睛裏,吹到他的心上。
他是什麽意思?
他自己都說不太清。
章肆川沒留給他太多的反應時間。
清淩淩的嗓音再度。
像溪流一樣響起。
她望着他,說:“段浪京,你不會——”
“也喜歡我吧?”
作者有話說:
我來遼,下次一定提前存好稿
來自蹲在馬路邊邊改文發文的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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