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翻車
“能不能……”
“離我遠點。”
好像有一團、兩團、三團、四團冰涼透骨的雪花砸向了她剛剛被焐熱的心髒。
章肆川怔住, 嘴唇微微張開,保持着剛剛話沒說完就被打斷的茫然。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應該做出什麽回應的時候, 另一道身影沖了過來:“你沒事吧。”
是路南。
章肆川搖着頭, 嗓音幹澀:“沒事。”
路南上下确認章肆川沒事。
又滑到段浪京面前,伸出一只手想把他拉起來:“謝謝啊。”
其實路南并不知道那人是段浪京,還以為是熱心路人。
所以言語間,自動把他和章肆川畫成一撥。
段浪京撚撚手指, 眯眼看向主人姿态來跟他道謝的路南。
他面無表情地着扯了下唇, 擡手拍開路南伸出來的手, 一字一句地說:“謝你爹。”
自從聽完段浪京的那兩句話。
章肆川的情緒一直都是堵堵的。
她沒在意他和路南之間的對話。
只是看着段浪京無情地扶着地面, 毫不拖泥帶水地從她面前離開的背影。
那一秒, 章肆川想,還好有雪鏡。遮住了她瞬間紅掉的眼睛。
接住了她啪嗒的, 滾燙的淚。
“哥們,你什麽時候走喪葬風了?”張朝行沖摘了頭盔, 臉色很臭的段浪京打趣道。
“咔噠——”, 段浪京單手勾開汽水拉環, 半垂着眼睑喝了一口, 沒搭腔。
張朝行挑眉:“怎麽回事啊你,做了好人好事怎麽還一臉不開心。”
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救小荔枝那速度可是真的拼了。
段浪京撩了下眼皮:“壞慣了,做好事紮手。”
“還挺善變,是誰剛才看到小荔枝摔倒,急得杖還沒拿穩就往下沖。”
段浪京把易拉罐擱到桌面,面無表情地吐字:“狗。”
張朝行佩服地給他了一個大拇哥:得, 這哥瘋起來, 連自己都罵。
倆人在餐廳坐了沒一會兒, 陸陸續續也有人進來。
段浪京原本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汽水滑手機,在注意到門口進來的身影時,動作忽然一頓。
張朝行也看到了那個人,招手道:“小荔枝,過來吃飯呀。”
章肆川走過去,不過她不是一個人,旁邊還跟着路南和辛悠然。
她餘光到段浪京冷淡着一張臉的臭表情,深吸了一口氣:“不用,我和路南一塊吃。”
說着,拉着路南的袖子往另一邊走去。
張朝行沖在自己對面坐下的辛悠然開玩笑:“喲,大小姐跟我一起吃飯?怎麽不跟小荔枝一塊?”
辛悠然從筷筒裏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敲了張朝行腦門一下:“有沒有點眼力見啊?”
張朝行:“啊?”
辛悠然搖頭嘆息:“總算知道你單身十七年的原因了。”
張朝行:“啊?”
“我幹嘛要去做電燈泡。”
張朝行:“啊!你是說……小荔枝和那個男生?”
辛悠然嘿嘿笑了兩下:“反正不單純,我覺得……”
“嘎啦——”
辛悠然和張朝行同時往噪音的方向看去。
一只骨闊分明的大手捏着一個已經變形、癟到不能再癟的易拉罐。
順着往上看。
是頂着一張預備“幹翻一條街”的冷恹臉的段浪京。
似是注意到兩人的注視,段浪京慢慢地掀起了眼皮。
尋找一個要被他眼神凍死的幸運兒。
很不幸的是,辛悠然就是那個幸運兒。
“你覺得什麽?”他嗓音沙啞地開口,像斷線許久的人重新加入對象。
辛悠然可不覺得段浪京有心情聽她鬼扯八卦,在桌下踹張朝行的腿讓他解圍。
張朝行很講義氣地掰着段浪京的肩膀面向自己:“覺得,你……太帥了!”
一般張朝行說這種話時,段浪京都會扯着嘴來句“別惡心我”。
可這次段浪京沒有。
他收起了冷氣,轉回了身子。
莫名地讓人覺出分低落。
哦。
段浪京垂下眼皮。
那她為什麽。
不喜歡我。
半夜。“啪”的一聲。
像是有什麽東西砸在了窗戶上。
章肆川以為是自己幻聽,卷着被子翻了個身。
可是接連不斷的“啪”“啪”“啪”聲持續傳來。
章肆川打了個哈欠,睜起惺忪的眼,抓着頭發慢騰騰地從床上起來。
是樹枝被風刮的打在窗戶上了嗎?
她拉開窗簾。
沒有樹啊。難道是窗戶有問題?
章肆川昏昏沉沉地推開窗戶,很絲滑,沒什麽問題。
準備關上再試試時。
“啪”一個雪球朝她而來。
劈頭蓋臉一個涼嗖嗖的雪球,刺骨的清醒,瞬間把她所有的瞌睡都打沒影了。
凍傻了!
哪兒來的雪、球?
她氣鼓鼓地扒拉開臉上的雪花,“阿嚏”地打了個噴嚏,從窗戶探出身子,看到了樹下面,團巴着雪花,正在嘗試收回投擲動作的段浪京。
蓋她滿臉雪花的罪魁禍首,不言而喻。
這仇可是大了。
她想沖他喊,又怕吵到旁邊的人,氣沖沖地回床邊拿起手機,發了個【幹嘛】
段:【下來。】
做夢吧他。
他是以為自己沒脾氣還是覺得自己是魚,被人呲一頓夜都沒隔就忘了?
章肆川鑽進被子裏,決定繼續睡覺。
可是“啪”、“啪”接連不斷的砸聲持續傳來。
砸,能把窗戶砸爛我算你贏。
繼續,有本事砸一夜。
一個又一個想法在腦海裏繞圈圈。
反正要她下去是不可能的。
打死段浪京都不可能。
……
半小時後,死活睡不着的章肆川氣呼呼地扒開窗,瞪了外面持續抛擲動作的男生一眼。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帶着少女薄怒的“段浪京你是不是有病?”響起。
章肆川赤腳踩着毛絨拖鞋,披着紅色羽絨服跑下樓,胸膛微微起伏。
說她真煩讓她離他遠點的是他。
大半夜砸她窗戶的也是他。
他到底什麽毛,什麽病!
身高瘦長的黑衣男生靜靜地站在樹下,手插在兜裏。
簌簌雪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看着少女紅撲撲亮晶晶的臉蛋。
段浪京偏過頭,半垂着眼睫,避開她的視線,煩躁地說:“我就是有病——”
透小的雪花一點點墜落,段浪京垂着手一松,“啪嗒”,手裏的雪球墜落到地面。
手心發汗,他慢慢擡起深邃的眼睛,喉結滾動。
一句很淡很淡的話夾雜在風聲裏,送入章肆川的耳中。
“才會一直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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