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翻車
翌日早晨。
酒店大堂。
段浪京坐在玄黑色皮椅上, 手肘撐着扶手,翹着腿, 背脊懶散, 姿态倦傲。
在對面哈欠連天的張朝行的幽怨注視下。
他冷白的指尖夾着一張薄薄的卡,送到他面前,嗓音冷淡地說:“随便吃。”
随、便、吃?
被人一大早從床上薅起來,無了大語的張朝行皺着臉接過那張卡:“別以為你給我一張訂房送的自助早餐卡, 我就能原諒你的禽獸行為!”
段浪京眼睛掃着通向飯廳的電梯上陸陸續續下來的人, 沒吭聲。
“你昨天晚上折騰到我三點!!!淩晨三點!!!你看看現在表幾點, 七點, 早上七點, 老黃牛都沒這麽勤勤懇懇吧!”張朝行越說越生氣,根本控制不住音量。
一扭頭, 對上路人人“哇!有故事!”的吃瓜目光,張朝行嘴皮顫動,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捂着腦袋拿着早餐卡悶頭沖進了餐廳。
他和段浪京兩個人住一間房, 昨天十二點, 他在床上打游戲呢,這人不知道怎麽, 拿着外套就跑出去了。跑吧跑吧,一直到半夜三點才回來。
回來你就回來吧,反正他睡得死。
誰知道這貨,這貨竟然硬生生地把他搖醒了。
還是用腳搖的。
張朝行以為咋了,一屁股爬起來, 問:“怎麽怎麽了!”
段浪京就在床邊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他……
“不是到底怎麽了?着火了還是地震了, 咱們該跑趕緊跑啊。”
“沒事。”段浪京慢騰騰脫下外套,拍了拍衣服上落的雪,“我就是想問問——”
段浪京垂着眼睛,目光看向地板,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不存在的雪。
張朝行看着他的這副模樣,不知道怎麽,總感覺段浪京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勉為其難地收回了噴薄的起床氣,好聲好氣地說了句:“想問什麽,随便問。”
“你在睡覺嗎?”段浪京撩起眼皮。
我就是想問問——
你在睡覺嗎?
???
……主播,給我上個兩千米大刀的鏈接,讓我捅死這個逆子。
餐廳在酒店大堂的正對面。
張朝行慢吞吞地端着盤子,找了個靠裏面的舒服位置,剛準備坐下,就被段浪京生生拉到了剛進門那。
“坐這兒。”段浪京努了下下巴。
“我需要一個十分合理且不會讓我們友盡的理由。”張朝行左右一個盤,右手一個盤,中間還疊了一個湯碗,十分狼狽地端了過來。
“風水好。”段浪京很是言之鑿鑿地說。
“吃飯還要看風水,別人是行走的風景線,到你這兒,成了行走的墓穴?”
段浪京耷拉着眼皮:“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一定第一個裝你。”
張朝行悶悶地翻了段浪京一白眼,拿起筷子。
吃飯吃飯,不跟他一般見識。
吃了兩口。
還是忍不住。
張朝行放下筷子:“浪浪,你這兩天怎麽回事?昨天莫名其妙一臉不爽,今天又跟打了雞血一樣,睡了四小時就把我撈起來。”
段浪京擡起眼皮:“一日之計在于晨。”
“我是想讓你擁抱太陽。”
張朝行手裏的勺子“砰”地掉在白瓷盤上。
太你大爺陽。
說得好像平常睡到太陽落山不是他似的。
段浪京端起白瓷杯,在手心緩慢轉動,靠着椅子。
其實張朝行說得不對,他哪是睡了四個小時。
他是一整夜都沒睡。
閉上眼睛腦子裏滿是章肆川,睜開眼睛心裏跑的還是章肆川。
她哪是章肆川,明明是永動機。
一刻不停地綁在他的心髒上,每跳一下,就想一下。
太難捱。
胸腔鼓噪,漲滿了風。
段浪京單手搭在額上,有些苦惱地想,她到底什麽意思。
在他說了,說了那樣的話之後。
她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後扁着嘴,氣鼓鼓地瞪着眼,又罵了他一遍:“段浪京,你有病。”
他好像真的有病。
她這樣罵他,他也不生氣。
甚至還有些高興。
就像被一顆硬邦邦的糖砸了。
但是很甜。
所以關于她的畫面不停地在腦子裏回溯。
鋪天蓋地的細小雪花下,少女膚白唇紅,一雙荔枝眼因為生氣變得很亮。
段浪京偏過頭不去看她,“昂”地應了,破罐子破摔地說:“有病才喜歡你。”
也不知道是氣的。
還是凍的。
反正肉眼可見。
章肆川表情一愣,臉蛋唰得紅了。
她瞪了他一眼,嘴唇顫了半天沒說出來話。
啪嗒啪嗒又踩着拖鞋跑了。
遠遠地丢下一句“不準再砸我窗”。
其實她一走,段浪京就後悔了。
沖動了,他想。
但不管怎麽樣,得說清楚。
她不能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
yes或no,他都能接受。
但他要一個答案。
段浪京收回思緒,看向酒店大堂,再怎麽躲,她總是要下來的。
他總能等到她。
如果等不到,段浪京淡淡的眸光掃向對面正吃得熱火朝天的少年,那就讓張朝行再吃一輪。
……
張朝行仰倒在椅子上,撫着自己的肚子,看着面前壘起來的空盤,對着突然熱衷于給他拿早餐的段浪京說:“不行不行,真吃不下了。”
“嗝。”張朝行打了個嗝,“那個啥,你的心意和歉意我都收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原諒你50%,好吧,剩下的一半咱們回去還。”
“不是……等等,你別端了,我百分百原諒行了吧,大哥,我叫你一聲大哥,你別再給我服務了行吧。”
段浪京擡起眼皮:“過倆天我媽給我訂的滑雪板到了,送你一個,冠軍簽名的。”
張朝行眨了眨眼睛,還沒消化這突然的糖衣炮彈。
身後傳來一道清亮亮的帶笑女聲:“張朝行,你怎麽這麽能吃。”
又有一道低一點的聲音小聲說:“吃飯自由嘛……啊……吧。”顧梨本來是想勸辛悠然別那麽說人,這麽能吃,聽着不太好,跟嘲諷人似的,但是,當她看到張朝行面前半人高的空盤時,呃……确實,暴飲暴食有點傷身體啊。
辛悠然看到顧梨呆愣的眼睛,哈哈地笑了。
張朝行摸着肚皮看了她們一眼,随口道:“怎麽今天不是三人組了?小荔枝呢?”
辛悠然還沒說話,對面懶懶散散坐着的段浪京忽的繃直了手,裝作漫不經心地玩着手裏的吸管,豎着耳朵。
又滿不在乎(十分在意)地想。
章肆川怎麽沒來?
是還沒起床?
她也失眠了?
難道她用了一整晚消化這個激動的消息,在想該怎麽掩着竊喜故作矜持地答應他?
“她回家了呀。”辛悠然說。
段浪京玩吸管的動作一頓,擡起頭。
張朝行随口道:“不是吧?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溜了。”
辛悠然:“就……她說她昨晚夢到有個黃鼠狼在後面攆了她一整晚,感覺不吉利,大清早坐最早一班車就回去了。”
“黃鼠狼?這還有黃鼠狼?我這輩子只在睡前故事裏聽過這東西。”張朝行疑惑地望向段浪京。
段浪京快把手裏的吸管拽爛了,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看我幹什麽,我知道?”
作者有話說:
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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