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翻車
這天大部隊繼續上山滑雪, 段浪京一頭紮進野雪道,根本看不見人影, 到下午飯點才出來。
還是一身黑色滑雪服, 脖子間搭了塊黑色的毛巾,頭發上滴着水。
他到的時候,張朝行正跟其他人講八卦。看到他來,張朝行頓了頓, 把中間位置騰出來, 招呼他坐過來。
“紀李敖, 你還記得不?”嗑瓜子小隊說得正歡。
“你上次追七班那個蔡靜香, 天天擱人家班門口等, 下得人家還沒下課就跑了……跟打游擊似的。”
紀李敖低頭“嘁”了一聲,有點挂不住臉。
張朝行想到今天段浪京答應他的滑雪板, 順勢一波彩虹屁:“不過你要換咱們段段,那人家可能就是另一種作戰方法了。”
有人笑着接話:“那不得放學後自行學個倆小時, 等他來啊哈哈。”
衆人哄笑一團。
張朝行沖段浪京擠眉瞪眼, 就差把求誇獎仨字貼腦門上了。
剛剛把人家姑娘吓跑的段浪京看了張朝行一眼, 慢慢地說:“板沒了。”
“什麽沒了?”周圍太吵, 張朝行沒聽太清。
“就那個,全球限量, 獨家定制,冠軍簽名,的滑雪板,沒了。”
張朝行皺起眼,滿是不解:“為什麽!!浪浪, 我剛剛可是在誇你。”
段浪京耷拉着眼皮扯了下唇:“我這人, 就愛被人罵。”
兩秒後。
“段浪京, 你個傻x。”張朝行從善如流地滿足了這個人。
段浪京,淡淡地勾了下唇:“之前那句不給你滑雪板是開玩笑。”
張朝行眼球都快瞪出來了,不是吧,這人現在這麽變态了。
真愛上挨罵了?
不過好在,在他眼球快掉出來的前一秒,段浪京又開口:“但現在是真的。”
他一字一句道:“你板沒了。”
反應過來痛失寶貝的張朝行叫苦不疊地說:“是你自己說你喜歡被人罵的。”
段浪京雙手插袋,靠在椅子上,仰頭,思考了一秒後說:“但也不是随便誰罵我,我都喜歡。”
從雪場回去之後。
章肆川就一直在家裏休息。
“爸爸,晚上我請你吃烤肉噻。”剛下班的老章就收到了女兒的約飯請求。
老章笑了:“要得哇。”
“嘿嘿。”章肆川繼續說,“你帶好錢噻。”
“怎麽,你請客,我買單?”
章肆川:“我怎麽可能叫你買單嘛,你先付錢,算我借你的,等我以後上班賺了錢還你一百倍。”
“……”老章彈指敲了章肆川腦門一下,“就門口那家呗?你先去點菜噻,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晚上七點,燒烤店門口人滿如患,烤肉的香味在夜空裏蔓延,紅色油布搭起的攤位,長方形的木桌子擺了一攤又一攤。
“沒位置了?”章肆川皺着鼻子,巡視着座無虛席的烤肉店。
端着餐盤的服務員不好意思地說:“是的。”
章肆川略感遺憾。
為了讓老章帶她去吃更好吃的東西,她扁着嘴,語氣哀婉地往家庭群裏發語音:“老爸老媽,我餓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就為了今天晚上的烤肉,他竟然沒位置了,我不行了,餓的走不動了,随時有暈倒的可能,你們趕緊來救我,sos。”
剛咻的發過去。
章肆川就對上服務員有些驚訝的,若有所思的,似乎當真的表情。
她不知道是應該解釋一下她只是誇張地賣了下慘,還是應該插着手當做無事發生離開他們家店,頭也不回,一個星期之內也不來的那種。
章肆川“呃……”了一聲,準備踐行第二種方案,在服務員忘掉今晚上的事情之前,她是絕對不會再來了。
可是……對面的服務員點了下頭,不知道從章肆川無意義的氣音中獲得了什麽信息,換了一種堅定的表情:“小姑娘你等會,我馬上幫你找個拼桌。”
于是,章肆川眼睜睜的看着服務員走到了一個單桌客人面前。
從章肆川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背影,穿着黑色沖鋒衣,頭頸筆直,黑色碎發,一看就很帥哥的一個背影。
服務員說了幾句之後,那個身影很淡地搖了下頭。
隐隐約約地,“小姑娘,快餓死了”幾個詞語飄了過來。
章肆川看天看地,囧囧地想:服務員不會是跟那個帥哥說有個快餓死的小姑娘想吃烤肉,您日行一善地拼個桌要不?
別人吃飯靠刷臉,刷卡,章肆川吃飯,靠透支她的人格。
這要是真成了,那她不就成了道德綁架吃飯第一人。
沒過一會兒,或許是出于對一條花季生命的尊重,沖鋒衣男生點了下頭。
服務員喜氣洋洋地招呼,讓章肆川過去坐,邊走邊說自己的不容易:“之前好幾個小女生想跟那位帥哥拼桌,帥哥都沒答應,我剛才真是嘴巴都快說爛了,帥哥才勉勉強強答應。”
其實服務員不知道的是,就算他真的把嘴巴說爛,帥哥也不會同意。帥哥會同意,只是不小心地往後看了一眼,發現他守株待兔的對象自動送上門來了而已。
章肆川一邊笑盈盈地謝謝服務員,一邊往前走。快走到桌子前,眼睛随意地掃到拼桌客人的側臉時,猛地一僵。
為了不打草驚蛇,章肆川保持嘴唇的弧度,面不改色,屏住呼吸,極其流暢地180°一轉彎,怎麽來的怎麽走的。
服務員在後面追着:“怎麽啦小姑娘?”
章肆川捂着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那個,媽呀,我,突然我就飽了,改天,改天,我再來。”
章肆川揣着一顆砰砰的心跑了出去,邊跑邊扭頭往後看,确定真的沒人跟過來才停下。
章肆川靠在牆上,肚子咕咕叫起來,這下烤肉是徹底吃不成了。想着想着,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了一個想法——她為什麽要跑啊。
對啊。她有什麽心虛的。
又不是她大半夜不睡覺砸人窗戶說一堆有的沒的。
要慌也應該是他慌才對吧。
要是有下一次,她就光明正大地走到他面前,看他……
“跑的還挺快。”一道冷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章肆川整個人一激靈,腿一打開,想跑。
可惜面前是個死胡同。
算了。
早死早托生。
她慢吞吞地轉過頭。
段浪京站在巷口,黑衣,黑褲子,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鼻梁英挺,颌線利落。
他身後挂着一個暗紅色的舊燈,在風裏吱呀吱呀地晃。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在離她兩步的距離下停住,又說:“跑什麽你。”
章肆川慢慢地咳了一聲,想雖然要躲應該也是你躲,但我這不是微微一跑,表示敬意嘛。
她直起身子,若無其事地擡起胳膊做擴胸運動:“那個,我鍛煉呢。”
段浪京呼地扯嘴笑了一聲。
但笑完之後,他也沒了那副游刃有餘的表情。
他側着身子,表情有些古怪地往後退了一步,仰着下巴,擺好姿勢,開始念臺詞。
“那天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看你那樣。”
“不會真覺得我喜歡你啊?”
“……”
“懂了吧。”
“以後不用見着我就跑。又不會吃你。”
章肆川慢半拍地“啊”了一聲。
段浪京漫不經心地偏頭,抱着手臂背對着章肆川:“不懂?意思就是,那天晚上,全是亂說的,你就當沒聽見,沒發生,你可千萬別誤會,懂了吧?”
她當然懂了,但其實章肆川想的是:同學,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特別像小孩闖禍之後瘋狂甩鍋的樣子……
“不說話是個什麽意思。”段浪京垂在褲縫處的指尖微動。
“難道……你想以假亂真,讓我對你負責?”
“這是不可能的。就是開玩笑,你別當真。”
“不過,要是你特別想的話,看你表現,我也可以考慮……”
說了一半的段浪京回頭看了一眼,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不進不出。
因為他身後空空如也,連片飄落的葉子都沒有。
環顧一圈,章肆川人已經走到巷子口了。
……很好。
段浪京後槽牙一癢,追上去,單手撐牆攔住章肆川:“你什麽意思?”
章肆川無辜地眨了眨眼:“不是要當作沒發生嗎?我這樣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嗎?”
“就當是一場夢,下一秒我就忘。誰再提誰是狗。”
“……”
“還有。”章肆川摸了下鼻子,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我剛剛不是躲你,我是真的不餓不想吃了。”
段浪京慢慢收回手,把手揣在兜裏,腳踩着牆上,沒有糾結這件事的欲望,點點頭:“行。”
“那我就……”先走了
還沒說完。
“小荔枝,你怎麽在這?”老章同志聲音從身後傳來。
剛談完比較極限話題的章肆川,看到老章同志,就跟逃課出去吃小攤碰上了班主任一樣不自在地攥緊了手指,急中生智地反問道:“爸爸,你怎麽在這兒?”
老章:“不是你說你快餓暈了,讓我擡着擔架來救你嗎?”
“……”章肆川嗫嚅着唇,轉頭對上段浪京那雙漆黑戲谑的眸。
“诶!”老章顯然也注意到了段浪京。
“你同學啊。”
章肆川點了下頭:“嗯,你見過。”
“我認識我認識,你是那個,那個……”
“那個特愛玩球的小夥子,對吧。”
知道他愛打籃球?
段浪京看了章肆川一眼,懶懶揚唇。
怎麽?還跟爸媽在家裏聊他。
他正想點頭。
視線掃到旁邊跑過的流浪狗。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位叔叔說的球,可能,也許,大概和他想的球不是一類生物使用的。
……
尴尬。
章肆川呵呵一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在心裏面嘀咕,老爸你有本事就讓氣氛更尴尬一點呀。
老章渾然無察地笑起來,擡起手拍了拍段浪京的肩膀:“聽說……”
“你跟我們小荔枝表白了?”
“……”
作者有話說:
一聽就知道不對,瘋狂掐老章讓他住嘴未遂的章肆川:……
老章同志(得意):我真的有本事呀。
“……”感謝在2023-05-10 18:40:21~2023-05-11 19:40: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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