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異外來客

“既然要發酒瘋,就少喝些。”夜奪去她手中酒杯,起身走開,重回到窗邊,遙望遠處高塔,眼裏掠過一抹慮色。

早知十一定會走黑塔之路,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快到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為什麽不說出真相?”丹紅提了酒壺搖搖晃晃起身,“清給你說過什麽?”

夜面無表情,他答應過清,永遠不告訴她真相,清說的不錯,就算告訴了她,又能如何?

她恨着清,随着時間流失,痛會漸漸淡去。

如果她知道真相,念着清的好,那痛便會跟她一輩子。

果然如蛇侯所說,月娘搬出蛇皇的寝宮,和十一一起住進一間獨門的小院。

但月娘沒能如十一所願,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那日送葬,為什麽要被人屠殺,母親和平陽侯之間,是不真的如他所說,只是一場交易,所有問題,月娘不肯露出半點口風。

十一雖然覺得遺憾,但考慮着三個月後,要進入黑塔,生死難料,這時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麽,索性丢了開了去。

只有三個月時間,夜分別為小十七和十一設計了一套訓練方案,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激發他們還沒被挖掘出來的潛能。

而其沒有人能保證,進了塔,十一和小十七不被分開,所以夜的方案,也是讓他們單獨訓練,提高自身的能力,而不依靠他人。

過程固然辛苦,可以說是痛苦的折磨,但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們二人大弧度地提高。

在訓練過程中,任何人也不許打擾他們,就連夜自己本人,也退避開去,好象就連多一句話,都是浪費訓練的時間。

時間雖然緊迫,但小十七和十一都是極吃得苦的人,再累再艱難,都咬牙硬撐,絲毫沒半點偷閑。

夜在暗中看着,頗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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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十一正在合歡林中苦練,一直平靜的黑塔,突然騷動起來。

黑塔裏湧出大批的殺手,追趕着什麽人。

這樣的事,在蛇國還是第一次發生。

大批的殺手從十一身邊搜索而過。

她從他們簡單的指令中得知,竟是封印在黑塔裏的赤水劍被盜。

這可是天都要塌下來的大事。

蛇侯下令,無論如何要截回赤水劍,至于盜劍之人,殺無赦。

将赤水劍截回者,重賞。

十一只關心三個月後的黑塔之行,赤水劍被不被盜,她無心理會。

這林子被人來來去去的反複搜索,再難安靜地練習,收起鳳雪绫走向林子深處的泉邊,打算洗去臉上泥塵,重新尋處安靜的地方。

到了泉邊,卻見泉邊背對她,坐了一個黑衣人,手中正握着一把只得一尺來長,劍身赤青的短劍,輕輕抹拭,那劍劍身極窄,赤青的劍身上,隐布着暗紅血絲,血紅被光一照,琉光四走,詭異又美麗。

說是劍,倒不如說更象刺,是适合女子的武器。

十一走路,幾乎無聲,仍被他察覺。

他回頭過來,水光反映在遮去他半邊臉的青獠面具上。

“是你?”十一怔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偷赤水劍的竟是平陽侯。

更不能相信,他竟然敢進入合歡林,要知道這林中的瘴毒,無人能解。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如厲鬼的面具,絲毫不能影響他溫文雅致之态。

十一掃過他手中黑沉的窄劍,“你偷了赤水劍?”

“你認得這是赤水劍?”平陽侯指腹輕撫劍身,溫柔得如同撫摸愛人的身體。

十一搖頭,但有人盜取赤水劍,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她哪能不知?

看着他手中窄劍,不知為什麽,憑白生出一股親切感。

平陽侯專注地瞧着她臉上的神情,“喜歡?”

十一吸了口氣,喜歡有什麽用,這東西不是她能要的,“你帶着這劍,離不開的。”

這片林子早被殺手們層層圍住,他帶着這把劍,只要露身,就會遭到無窮地追殺,就算他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與數百的殺手打鬥,還不呼吸,一旦吸入林子裏的毒瘴,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計可施。

他不以為然地瞧了她一陣,握着赤水劍,站起身。

十一下意識地往後退開,握了匕首橫在身前戒備。

其實她只要叫上一聲,立刻會有大批的殺手湧來,他就是插翅也難飛。

但她除了警惕地看着他,沒發出一點聲響。

他淺淺一笑,将赤水劍擲到她腳邊。

十一看着插-在腳邊,微微輕顫的窄劍,不解地向他看去。

“送你。”他從背後取下一個竹筒,裝了一筒泉水,回身深看了她一眼,飄然而去。

十一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恍然如夢。

他是已經中了毒瘴,所以取水,還是根本不怕合歡林中的毒瘴,如果不怕,又為什麽要取水?

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腳邊的赤水劍,眼角直抽抽,他這是丢了一個燙手馍馍給她。

她拿着這把劍,怎麽給蛇侯解釋。

說是平陽侯偷的,然後轉送給了她?

簡直是找死。

不說是平陽侯,說是一個小賊偷的,她把小賊打跑了,把劍奪回來。

數百殺手沒奈何的小賊,她卻把人家打跑了,她一個人頂數百個殺手?

誰信誰白癡。

想轉身離開,不加理會,誰愛撿,誰撿去。

那股莫名的親切感召喚着她,不忍離去。

半晌,彎腰撥起腳邊窄劍,手指輕輕拭去劍上沾着的泥土,那般親切感越加的濃烈,對這劍竟有些愛不釋手。

“平安。”

十一猛地一驚,轉身,見母親扶着樹杆,臉色發白地看着她。

“娘,你怎麽來了。”十一打了個寒戰,剛才想得太投入,連母親什麽時候到身後都不知道,如果換成其他人,後果不堪設想。

“我聽說很多殺手在這裏抓人,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月娘擔憂地看過十一手中窄劍。

十一故作輕松地把玩着窄劍,笑道:“可以找蛇侯要賞賜了。”

月娘擰緊眉頭,“他為什麽要把這劍給你?”

十一耷了耷肩膀,“估計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帶不出去,不如送我做個人情?”

月娘心裏一緊,“他與你能有什麽人情?”

十一不敢告訴母親,她與平陽侯有過幾次邂逅,戲笑道:“或許是贖還屠我們滿門,害我們母女墜崖的罪?”

說完,暗看母親臉色。

月娘張了張嘴,終是沒再說一個字,那個人暖如春風的外表下,是一顆硬如堅鐵的冷實心腸,手上染滿鮮血,哪來贖罪之說。

十一終是看不出母親對平陽侯是恨,還是不恨,将母親送回小院,朝着蛇侯寝宮而去。

見了蛇侯,只說這劍是撿的,沒見着盜劍的人。

蛇侯繞着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審視的目光,幾乎要把她每根頭發都切開來,“真沒看見?”

“沒看見。”十一悔得腸子都青了,就知道不該撿這燙手山芋。

“真沒?”泛着七彩光澤的淡紫尾巴尖,向她褲下撩來。

“真沒。”十一快如閃電地把那截尾巴尖踩在腳下。

蛇侯怔了一下,低頭瞪着被她踩在腳下的尾巴尖,臉上陰晴不定,她居然敢踩他……

十一擡擡眼皮,發現對方臉色不好,一點點挪開腳,漂亮的尾巴尖上,留下了一截沾了泥的腳印。

蛇侯險些暈了過去,他可是最愛惜身體,絕不容身體上沾上一點污塵。

十一也是一愣,賠了個笑,“意外,意外。”

這還能是意外?

蛇侯紫色眸子裏幾乎噴了火。

“我給大人擦擦。”十一幹咳了一聲,蹲下身,抓住那截漂亮尾巴尖,低頭,在上頭呸了兩口口水,一陣搓。

蛇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竟在他尾巴上吐口水,變了臉色,倏然往後退開,身體被身後凳子一絆,跌坐在凳上,瞪着十一,殺人的心都有。

十一擡頭,對上他噴火的眼,迷惑道:“不夠幹淨麽?”攤了手掌,又要呸口水。

換成別的女人,蛇侯早叫人剁塊喂狼,可是這女人,他哪能舍得?

蛇侯妖孽面龐煞白,生出一絲無力感,忙将尾巴縮回袍下,發誓以後再也不在她面前露出尾巴。

十一挂記着今天沒完成的訓練,不願在這裏多耽擱,見他縮回尾巴,起身告辭。

蛇侯瞟了眼她的手,無力地揚了揚手,示意她快走,同時向外叫道:“打水。”

十一剛出門口,見夜匆匆趕來。

夜見她安然無恙地出來,暗松了口氣,轉身就走。

顯然得到消息,十一得了赤水劍,怕她解釋不清,招來殺身之禍,才匆匆趕來。

十一遲疑了一下,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後。

直到無人的地方,十一才開口道:“我沒有事。”

夜停了停,回頭淡睨了她一眼,就轉開視線,接着往前走。

十一微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能有這麽一個處處為她的安危着想的老師,是她的福氣。

夜走進合歡林,才停了下來,手腕輕轉,手中多了把薄窄的軟劍,劍身筆直地指向地面,“我和你練練。”

十一眸子忽閃,跟他夜學了這麽久,這還是他頭一回與她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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