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煙火熱霧缭繞,她在其中快速颠鍋，動作娴熟流暢,四兩撥千斤，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不止是菜做得好吃，烹饪過程也十分賞心悅目。

黃媽嘆道：“這姑娘厲害。”

黃爸也點點頭。

一家三口挺着肚子，走出寧冬飯館。黃媽說：“去買點紙和水。”

黃爸環顧四周，說：“對面有個小賣部，走吧，去那裏買。”

早上快到八點，陽光幼兒園嘈雜熱鬧起來。葉寧牽着小冬走進陽光幼兒園大門，忽而,一個小孩跟小火箭一樣沖了過來。

“小冬！”

小智跑過來,抱住小冬。小冬拉了拉葉寧，“姐姐，這是我的好朋友小智。”

葉寧微笑：“小智你好。”

小智兩眼冒星星：“姐姐！”

他滿臉崇拜，小手揮舞着,“姐姐，你做的佩奇餅幹和胡蘿蔔炒蝦仁，好好吃！”

葉寧反應過來,“你去我們家飯館吃飯了？”

“嗯！昨天去的！”

葉寧笑了笑,随後就見小智的媽媽走過來。黃媽目裏含笑,“你好,我是小智的媽媽。”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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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媽不吝誇贊：“你家飯館很好吃。”

小智跟着附和：“好吃！”

葉寧微笑：“謝謝。”

小智吸溜着口水,“媽媽！今天還要吃胡蘿蔔炒蝦仁！”

黃媽攬着他的圓腦袋,“行,今天還去吃。”

葉寧禮貌性地向她點點頭,“我送小冬進去了。”

教室裏鬧哄哄的，小冬和小智進了教室坐到課桌上，小智說大聲道：“我去小冬家飯館吃飯啦，可好吃啦！”

小朋友們圍過來：“你昨天去吃了？”

“去吃啦。”

“佩奇餅幹一樣好吃嗎？”

小智揚起白胖的小臉蛋，“比佩奇餅幹還好吃！比、比佩奇餅幹好吃一百倍！”

小朋友們哇了一聲，“比佩奇餅幹好吃一百倍？”

“那是有多好吃呀？”小朋友們擦着口水。

“反正很好吃很好吃。”

于是這一天放學，小朋友們回去後又哭着鬧着非要去寧冬飯館吃飯。

家長們先是不耐煩，後來聽孩子說班裏有同學去吃過，班裏的同學說很好吃，一些家長遲疑了。

有人去吃了？還說很好吃？問清楚是誰去吃了過後，有家長通過家長群聯系了小智的家長。

黃媽發現有人私信自己，問自己寧冬飯館味道如何。她直接回：很好吃的一家飯館，不誇張的說，我想不到還有比這家飯館更好吃的飯館了。

又有家長詢問自己，黃媽想了想，直接在家長群裏說：“兒子讓我去寧冬飯館吃飯，說這家飯館很好吃，我就去了一趟，這家飯館的确很好吃，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飯館。@小冬家長，你家飯館真不錯，昨天去吃了之後，今天還念着你家飯館的味道呢。”

家長們：“這麽好吃嗎？”

黃媽：“是的，推薦大家去嘗一嘗，保證好吃。”

有了黃媽的保證，又加上自家孩子不依不饒的哭鬧，一些家長總算妥協，答應帶着孩子去寧冬飯館。

葉寧沒有看到家長群裏的消息，她忙着飯館裏的生意。

一盤盤菜炒出去，時間也一分一秒地過去。林媛媛來端菜時，說：“老板，今晚有不少家長帶着小孩子來吃飯呢，有些家長問有沒有Baby凳。看起來都三四歲了，還要baby凳。”

葉寧略一思索，“準備一些baby凳也好。”轉而繼續炒菜。

此時，小冬班上的家長群裏。

家長們：

“天啊，寧冬飯館遠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吃。”

“是吧？我和孩子剛才吃完了才回來，孩子吃了都不想走了，抱着桌子腿硬是不願意走。”

“你們去豪臨飯店吃過飯嗎？我感覺豪臨飯店都比不上寧冬飯館的味道！”

沒去吃的家長問：“真的嗎，比豪臨飯店還好吃？豪臨飯店可是咱們桃城最大最好的飯店。”

“真的，比豪臨飯店還好吃，沒去吃過的家長們一定要去嘗嘗。”

家長們在群裏議論紛紛，不停地刷着消息。

九點一到，飯館準時打烊。不再接待客人。葉寧捏捏泛酸的手腕。最近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手也一天比一天累。

她捏了捏手腕，問李滿福：“滿福姐姐，忙得過來嗎？”

李滿福：“忙得過來的。”

葉寧又問林媛媛，“你呢。”

“現在還行，不過以後客人肯定會越來越多，可能就有點吃力了。”

現在生意越來越好，林媛媛已經感覺自己一個人有時候有點應付不過來了。

葉寧聽完微微颔首，她吃着夜宵，總算有閑暇拿出手機。發現家長群裏有很多@她的消息，她總算知道為什麽今天帶小孩來吃飯的客人比較多了。

她回了一句謝謝他們光顧她的飯館。立刻有家長回複。

“你家飯館味道很不錯！”

“小冬家長，你的手藝太好了。”

“五星級飯店都沒你家飯館好吃！”

葉寧回謝謝，然後關掉手機專心吃夜宵。明天是周末。小冬不上學，飯館也不營業，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葉寧想着明天是休息日，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林媛媛卻不想休息……

明天休息，中午吃不到好吃的午飯，晚上吃不到好吃的晚飯，也吃不到好吃的夜宵。

啊……她大約是第一個不想休息的打工人吧。她托腮，垂頭喪氣地往嘴裏塞飯。

葉寧問：“怎麽？”

林媛媛沖她一笑，“沒事沒事。”

一覺睡到八點，葉寧伸伸懶腰，摸了一下還在熟睡的小冬。

日光落在他白嫩的小臉上，給他臉上的絨毛鍍了一層金色，他鼓着嘴，“好吃……好吃……”

葉寧失笑，給他掖好被子。

去往廚房時，發現廚房裏有動靜，她走近。廚房裏，李滿福系着圍裙，在做早飯。

“滿福姐姐，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睡醒了，做早飯。”

“我來吧。”

“你累，我來，我不累。”李滿福擦擦額頭。

“沒事，我————”

李滿福打斷她，“讓我來，寧妹妹，讓我來，你休息。”

她如此固執，葉寧便依了她，“好吧，那你來做早飯。”

早飯是饅頭包子，煎蛋和粥。葉寧吃了一口包子，說：“滿福姐姐包的包子真好吃。”

李滿福羞澀地紅了臉，她說：“沒、沒你包的好吃的。”

“不，你包的一樣好吃。”

小冬啃着包子，“嗯！一樣好吃！”

李滿福低下頭，頰邊溢滿紅暈。葉寧啃了口包子，發現李滿福沒開燈，她起身去開燈。

李滿福習慣不開燈，因為在家裏的時候，能省電則省電，像現在這樣光線還不算太暗的情況下，家裏一般是不開燈的。所以她來了這裏後，有時候總忘記開燈。

而以前的葉寧和她一樣，在這樣的光線下，也是能省則電省電，不開燈的。然而現在經濟境況已經比以前好了一些，葉寧沒必要再如此節省。該開燈的情況下，還是要開燈。

小冬的勺子掉落在地上，葉寧彎腰去撿，視線無意間落在了李滿福洗得發白的鞋子上。

“今天我們去買鞋子吧？”葉寧說。

“寧妹妹要鞋子？”

“我要買，小冬要買，你也要買。”

“我、我不需要的。”李滿福舍不得花錢。

“買兩雙鞋子吧，我給你買。”

“我不要。”

葉寧沉吟，“好吧，那你等會兒去幫我挑挑鞋子。好了，就這麽定了，吃完飯我們就去買鞋子。”

四月風光無限好，桃花燦爛豔陽天。葉寧和李滿福牽着着小冬，踏着豔陽鋪下來的暖光，走進商場。

前面有女生拿着粉粉嫩嫩的奶茶。李滿福的目光集中在了女生手裏的奶茶上。

濃濃的白色奶蓋下面是粉嫩晶瑩的水果果肉，奶白和粉嫩的顏色相映，沖擊着李滿福的視野，她喉頭微動。

葉寧注意到她目光所及之處，“想喝奶茶？”

李滿福搖頭，“不想喝。”

她喝過奶茶，去鎮子裏趕集的時候，喝過鎮子裏幾塊錢的奶茶，也認得前面的女生喝的奶茶叫喜茶，是很貴的奶茶。

“走吧，我想喝奶茶。”葉寧調轉方向，徑直去往喜茶店。她也沒喝過喜茶。喜茶二三十塊錢一杯，以前的她喝不起。

從前她連幾塊錢的奶茶都很少喝。拮據的家境不允許她有這樣奢侈的消費行為。

雖然喜茶價錢不便宜，但喝的人不少。店門口排起了隊伍。排到葉寧時，她問李滿福，“滿福姐姐，你想喝什麽？”

“我不喝的。”

“就剛才那個？芝芝莓莓桃？”

李滿福咽了下口水。想到濃濃厚厚的奶蓋和粉嫩水晶的果肉。

葉寧直接道：“好吧就喝那個。”

“我不喝、太、太貴了。”

“我請你喝。”

“不行的，寧妹妹，不行的，不能花你的錢。”

“沒事，我請你喝。”

“寧妹妹，不行的。”

“這樣，我現在請你喝，你以後請我喝好不好？”

李滿福猶豫了。葉寧立即對店員道：“要兩杯芝芝莓莓桃。”

“好了，已經買了，滿福姐姐，你以後要請我喝。”

小冬扯了扯葉寧，“姐姐我也想喝。”

“小孩子不能喝。”

小冬哦了一聲，很乖地沒再說什麽。

沒過多久，兩杯芝芝莓莓桃做好。李滿福捧着芝芝莓莓桃，沒下口。

葉寧：“怎麽不喝？快嘗嘗。”

李滿福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濃濃的芝士味、草莓的甜味、桃子的清甜混合進她口腔。她吸着奶茶，彎了彎眼角。

葉寧嘗了口芝芝莓莓桃，芝士奶蓋的味道似乎……

口感不夠絲滑，不夠細膩，氣泡感有些淺弱，奶味過于厚重。

葉寧見李滿福似乎很喜歡和芝芝莓莓桃，她忖了忖，“很好喝？”

“嗯！”

“很喜歡？”

“喜歡。”

“回去我給你做芝芝莓莓桃。”

李滿福反應遲鈍地眨眨睫毛，繼而瞳仁一亮。寧妹妹的手藝好，她做的奶茶肯定比別人做的好喝。她吸了口鹹鹹甜甜酸酸的芝芝莓莓桃，“寧妹妹做的肯定好喝。”

“好，我回去給你做。”

喝着奶茶，走到商場三樓賣鞋專區。葉寧讓李滿福幫她挑選鞋子。李滿福挑選了兩雙，葉寧二話不說就買下。

等到了家，葉寧把鞋子遞給李滿福。李滿福錯愕。

葉寧：“給你買的。”

“我、我不能要。”

“買都買了。這都是你喜歡的，我又不喜歡，你要不穿的話，那我只能丢了？”

李滿福就算再笨，也明白為什麽葉寧一直讓她幫着她挑鞋子了。

她抱着鞋子，“寧妹妹，我……我會賺錢，把錢還給你。”

“不用。”

李滿福鄭重道：“要還的！”

“行，以後再說。”葉寧兜裏的手機響起來，她快速接電話。

挂斷電話後，她的神色黯淡下來。

“寧妹妹，你怎麽了？”

葉寧聲音很低，“之前我不是跟你說我姐姐有線索了嗎？線索是錯的，姐姐沒找到。”

李滿福張了張嘴，“青妹妹一定會找到的，一定會的。”

葉寧拿起桌上的相框。相框裏，葉青拉着她的手，眼睛笑成了月牙。

他們姐弟三人，同樣都是如出一轍的杏眼，笑起來是同樣的月牙形。

又一次的滿懷希望，又一次的滿腹失望。葉寧不知到底什麽時候她才能找到姐姐。

時間不等人，一輩子過去得很快，她不想媽媽的遺願也成為她的遺願。她凝視照片裏的葉青，晚霞爬到她臉上，映出了一片沒有熱度的陰影。

李滿福感覺到葉寧的難過，她握住她的手，“寧妹妹，青妹妹一定會找到的。”

小冬蹭蹭葉寧，“大姐會找到的。”

微微的嘆息聲從葉寧胸口溢出來，下一瞬，她眼裏露出笑意，“會找到的。”

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她對自己說。

“想吃點什麽？做點好吃的吧？”

心情低落時，需要吃點好吃的。美食能夠治愈一切壞心情。

“什麽都可以，只要是寧妹妹做的，都是好吃的。”

小冬跟着點頭，“姐姐做的都是好吃的！”

葉寧輕笑，“吃紅燒肉吧。”

紅燒肉，喜慶可口，吃了能讓人開開心心的佳肴。

鍋燒熱，葉寧把整塊五花肉放進鍋裏，把豬皮燒黃。豬皮燒的焦黃時，将之放入涼水裏浸泡幾分鐘。

繼而将豬皮上面的雜穢刮幹淨，再将五花肉又下入冷水鍋裏，加入米酒和姜片。

小火煮到二十分鐘，五花肉已然定型，将五花肉撈出來清洗幹淨，結成一坨一坨的小方塊。

李滿福在一旁看她切五花肉，“寧妹妹，你切的肉好整齊。”

葉寧切的五花肉，整齊均勻，每一個小方塊大小完全相同，像是機器切出來的一樣，幹淨又漂亮。

“你多練練，也能切出來的。”

李滿福盯着五花肉，“嗯嗯。”

一個一個小方塊的五花肉切出來，接着炒糖色。

鍋裏下油下白糖炒化，白糖逐漸變成紅色，接着加入開水。糖色炒好，盛出備用。

起鍋燒油下五花肉，小方塊狀的五花肉在油鍋裏滋滋啦啦作響，豬油一股一股地被炒出來，油肉噴香時，葉寧下蔥姜蒜爆香。

蔥姜蒜爆出來的香味五花肉的香味互相碰撞，在空氣裏碰撞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霸道香味。

随之在鍋裏加入桂皮香葉八角炒香。一勺米酒撒入鍋內，炒勻。

炒了片刻，紅亮亮的糖色倒進鍋內。一瞬間将炒香的五花肉染成了紅潤潤的顏色。

通過煎炒鎖住的水分之後，這時，加入開水沒過五花肉，放鹽放冰糖、生抽、蚝油、老抽。

加入這些調料上色之後，鍋裏的湯汁愈發紅濃。

葉寧蓋上鍋蓋，轉小火焖炖。

咕嘟咕嘟咕嘟，鍋裏的湯汁沸騰着，從鍋裏沸騰出來的香味無孔不入的鑽進廚房每一個角落。

李滿福和小冬站在鍋邊，一眨不眨地盯着鍋，深深地吸着空氣裏的香味。

鍋裏的五花肉炖制着，油脂逐漸減少，剩下的油脂緩緩滲進肉裏，使得肉質越炖越嫩。

大概五十分鐘後，小火轉大火收湯汁，湯汁收濃，炖得香嫩的肉塊躺在紅亮濃郁的湯汁裏，盈汪汪地顫着，葉寧把裏面的香料挑出來。

待湯汁更加濃稠之時，紅燒肉出鍋。用勺子将紅燒肉堆積在盤子裏的時候，紅燒肉一顫一顫的，顫出了油亮亮的湯汁。

盤子裏的紅燒肉一塊一塊地堆積着，鮮紅潤亮，肉皮晶瑩，紅酥油潤，盈汪汪地能擠出水波似的，直教人口舌生津，饑餓頓生。

“好了，可以吃了。”

葉寧拿起筷子，給小冬喂紅燒肉。李滿福拿起筷子，去夾紅燒肉。

筷子夾起紅燒肉，紅燒肉抖了抖，只是夾起來，不用嘗，用筷子就能感受到它的彈潤。

李滿福快速将紅燒肉送入嘴裏，牙齒先碰到的是肉皮，肉皮很是彈牙，酥中透糯，毫不費力地就能咬開。

一瞬間，又香又甜，又鹹又鮮，又糯又軟的肉蹦跳進嘴裏，滋味肥而不膩，香酥彈牙，汁味濃醇，入口即化。

入口即化的濃醇香糯從牙齒到舌尖，到舌根，到喉嚨，到食道，再到肚子裏，所經之處，盡數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