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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第七日才停,陽光出來,士兵們同驿站小二熟練的拿起器皿,開始清舀屋內的積水。

二樓的窗戶是開的,林卓然拿着外衫披在沈君澤身上,從後面攬住他,下巴輕抵在肩膀處。

“應當是不會再下了。”

若是不看地面的受災情況,單單瞧遠方翠綠的青山,被水洗過後,如山水畫中景象。

沈君澤斂目,手搭在了放于他小腹的那雙手上,側臉彎起唇角,“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去江寧縣?”

“盡快。”

盡快則是午休後,看天卻是沒有要繼續下的意思,路上也有出現了趕路的行人,她們才整裝出發。

連日的暴雨使得士兵蜷縮在小房子內,腰肢酸疼,現在迎着大好陽光出來活動身體,每一位都幹勁十足。

芷若是女子,不便于男子同程馬車裏,她又不會騎馬,只能同車夫一起,坐在馬車沿上。

熱烈的陽光照射在身上,也化不去身上冷淡疏離。

小丫頭年紀小,兩男子都将她當孩子看待,就同一起坐于馬車中。

道路泥濘,不管是馬車還是士兵們步行,速度都要慢上一些。

一路上沒停歇過,雨也沒再下,勉強趕在三日內到了江寧縣外頭。

江寧縣風匪寇大膽,幾日商讨後決定先讓林卓然和王汝南前方探路。

官道兩邊是山林,恐遭遇不測,穆棱便守在了車廂一側,士兵們也着重圍繞馬車而行。

林卓然禦馬于馬車同行,敲了敲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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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嫩的柔荑伸了出來,撩開簾子,沈君澤沒聽見她們的談話,對林卓然來尋他,表現的異常開心。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

已經是林卓然挂在嘴邊的話了。

起初沈君澤還有些不好意思和不習慣,次數多了,到現在都能反撩一下林卓然。

笑起來眉眼彎彎,“我和孩子都很好。”

溫順無害的模樣,是林卓然最喜歡的,沒忍住在人面頰上捏了一把。

“我要去前方探路,有什麽需要和七殿下說。”林卓然囑咐道。

沈君澤只是愣了一下,便又笑着說了聲,“好。”

目送林卓然和王汝南身影消失在視線後,才收回目光,退回馬車內。

“不是快要到江寧縣了,為什麽要前去探路?”孫峤不解,如今一有不理解的問題和事情,都會下意識詢問沈君澤。

相當于将他當成了半個老師,而這位老師也毫不吝啬,知道的都會告訴他。

“江寧縣多匪寇,現在正值洪災後,免不了動心思乘火打劫。”沈君澤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此處地形不利,有人藏在兩側林間不易發覺。”

這下孫峤更是不解了,“我們這麽多人,都是官家的兵,難道還抵不過匪寇?兩人冒然出去,遭遇不測怎麽辦?”

聽到這兒,沈君澤睜開了眼睛,按照他對林卓然的了解,這麽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了引出前方埋伏的匪寇。

規模陣仗一看就是朝堂的人,匪寇定然不敢輕舉妄動,可若只有兩個衣着不凡的女子在荒無人煙的道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她們是想用這種辦法引誘匪寇出來,可風險是極大的。

匪寇一般成群活動,碰上幾個,以她們的武功能解決,可一群呢?

那該怎麽辦。

沈君澤眉頭蹙了起來,難以壓制的煩躁感湧了上來,更多是對林卓然以身試險的憤怒,以及對自己後知後覺的,沒能及時阻止的懊惱。

孫峤的敏感不止來源于自己,也來源于他能敏銳察覺到身邊人情緒的變化。

看向處于深思的沈君澤,眼中充滿了擔憂。

相處下來,最大的感受就是沈君澤心思深沉,并且性格中存在被強行壓制的戾氣,明白這樣不讨林卓然歡喜,所以一直表現的溫順、無害。

馬兒飛快在道路上奔跑,三日過去,泥地已經幹了,塵土飛揚。

看似趕路,實則一直注意兩側的情況,不然突然沖出來的兩個匪寇,就會被馬兒踩殘在蹄下。

勒緊缰繩,馬兒前蹄翹起,發出嘶鳴。

王汝南控制躁動不安的馬,低罵了一句,怒視那橫在路中的兩人,“做什麽?”

“此山是俺開,此樹是俺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話一出,林卓然和王汝南互相對視了一眼,表情微妙了起來。

“敢問是誰?”

林卓然看了眼四周,應當是無同夥的,便下馬作揖,彬彬有禮。

匪寇上下打量,非常滿意。

衣着不凡,身材纖瘦,一瞧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之女,是宰到大魚了。

“俺們是這片的土匪,要進城都得給俺們錢,不然甭想進去。”

土匪一個身材矮胖,一個高挑瘦弱,肩膀上扛着狼牙棒,吊兒郎當的,下巴擡老高。

“江寧縣縣官不管你們這群人?”林卓然勾了勾唇角,佯裝做害怕的模樣,繼續套話。

“縣官?”矮胖的土匪一臉不屑,“縣官也得叫俺們大爺。”

既然都這麽說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林卓然和王汝南默契的向前走了一步,在匪寇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拳砸了下去。

兩人連武器都沒用,輕輕松松将其撂倒。

壓在地上,臉都被擠變形了,拍地想要去夠被扔到了遠處狼牙棒。

“姑奶奶,哎呦喂,饒了俺們吧!只是想讨口飯吃。”矮胖的土匪叫的異常凄慘,鼻涕眼淚一把往外流。

王汝南壓制,林卓然去馬鞍上解下早已準備好的麻繩,熟練的把兩人綁了起來。

像是大長蟲般在地上無法動彈,林卓然蹲下,勾起唇角,手中馬鞭抵着矮胖土匪的臉,“幹什麽不好,當土匪?”

“姑奶奶俺們也不想啊。”矮胖土匪吸溜鼻涕,為了活命,一股腦的傾訴自己的不容易。

“俺們以前都是種地的好農民,但天老是下雨,莊稼都壞了。左等右等朝廷的銀子都不見蹤影,俺們肚子餓啊,只能上山為匪。

你們以為俺想下來攔活啊!

土匪就是土匪,搶來的東西俺們下層的連口湯都喝不到,只能出來攔路打劫。

姑奶奶啊!俺這是第一次,實在沒辦法了,家裏還有嗷嗷等着吃的娃娃。”

矮胖土匪拉着林卓然開始訴苦,真情實感,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林卓然動作一頓,收回了握着馬鞭的手,拍拍衣擺起身,“帶着她們和大部隊彙合吧。”

“奶奶們,什麽大部隊?”也不知道害怕,扭動着身體一股腦的爬起來,還不忘綁住旁邊的瘦子坐起來。

王汝南聽到滿耳朵都是俺們,張口也跟着跑偏了,“俺們是朝堂派來剿匪的。”

聽到在場三人都呆了一下,林卓然壓住嘴角沒笑,翻身上馬。

“不是,你個混蛋。”作勢要抽矮胖土匪。

林卓然目光斜視一眼,聲音淡淡的,“走了。”

才收回了鞭子。

馬兒慢慢往回走,土匪就跟在後面,夠頭望着,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

官家的人,她們什麽壞事還沒來得及做,應該不會被抓官府去吧。

沈君澤頻頻向外看去,嘴上不說,明眼人都能看出焦急。

聽見小聲的議論後,趕忙撩開了簾子,剛巧撞見了伸手準備敲的林卓然。

“沒受傷吧?”沈君澤搶先開口問,目光上下打量。

女人笑起來的時候,周邊的景色都黯然失色,紅色的衣裳格外稱她。

騎在駿馬上斂眸看向他的時候,沈君澤心髒不受控制的亂跳。

“沒受傷,碰見了倆落單的,帶回來了。”

既然手都伸出去了,也沒有空着收回來的道理,幹脆拉住了沈君澤扒拉窗口的細嫩指尖,彎腰放于唇邊吻了一下。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春風夾雜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嗅的人神清氣爽,衣擺也被風吹的鼓動。

周遭的視線已經不重要了,沈君澤滿心滿眼都是這人。

無比慶幸沒有放棄。

經過了解,那位高瘦的土匪曾經也是農民,還是個啞巴,所以從頭到尾都是胖子在說。

并且當年山上的土匪并沒有那麽多,都是被一步步逼上這條道的。

但當匪寇并沒有那麽容易,農民本質是淳樸的,哪裏能比過在山上幹了十幾年的狡猾匪寇。

什麽事情都是她們向前沖,吃的苦最多,也就只能混個溫飽。

像今天遇見的這兩人,是最差的了,溫飽都勉強。

本以為江寧縣最多也就這樣了,當到達江寧縣縣口的時候,才明白那些不過都是小事。

縣口的門從裏面堵的嚴嚴實實,外面是大批的難民,應當是散在江寧縣附近的村落,受到災害前來投奔。

沒想到被卡在了縣口,府衙的官兵看守,每人手裏都拿着刀,氣勢洶洶的。

守在門口的都是老弱夫孺,沒有勞動力的人,也沒有辦法趕去別縣,只能在這裏等待老天開眼,等放他們進去。

洪澇後的天氣炎熱,蒼蠅蚊蟲遍地飛,那些等着的人衣着髒亂,頭發裏也參雜着泥土,揮手趕嗅味而來的蚊蟲。

耳邊是孩啼和哀怨的嘆氣聲,配上眼前死氣沉沉的景象,看的人心中發涼。

縣官拿着朝廷的赈災款,就是如此對待百姓的,倒是想要知道,那些銀子都吞去哪兒了。

孫峤沒見過這般慘烈的場景,吓的連簾子都不敢掀開,驚恐的看向沈君澤。

“這裏真的是金鳳朝嗎?”

沈君澤神情也不好,目光下意識的看向林卓然,即便是背對着的,他也能感受到怒火。

這是長久以來,相處的默契。

外面太亂了,沈君澤一男子不好暴露太久,正想收回視線,突然看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個男人。

他正哄着哭鬧的孩子,看樣子孩子應當是餓了,正想着掀開衣襟哺喂。

就來了兩三個一副流氓樣的女人,賤兮兮的上千,說了什麽太遠,聽不清,不過應當不是什麽好話。

男人的臉通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護着衣襟,倔強的目光觸動了沈君澤。

“妻主。”

沈君澤一開口,林卓然條件反射的轉頭,微微挑眉,确認真是在叫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喜悅。

直接下馬走了過來,“怎麽了?”

還是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喊,從前在村莊裏,也就私下裏叫叫。

手指着那處,“我想幫幫他,但我是男子,不方便。”

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林卓然捏了下他蔥白的指尖,“交給妻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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