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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誰都沒先開口說話,林清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下,眼淚是不掉了,情緒卻怎麽也提不起來。
靠在軟枕上發呆,像是一尊沒有情緒的木偶一樣。
什麽問題都沒有,林虞也不多開口言語,幹脆閉目養神。
馬車在将軍府門口停下,林清明下來時看見早已等候在門口,翹首以盼的竹青時,再也繃不住了。
大顆的淚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順着面頰一顆顆滾落下來,模樣凄楚可憐。
竹青來來回回看人,确保林清明身上沒受傷後,才松了一口氣,拍着後背小聲安慰,“人沒事就好。”
站在後面的沈君澤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林清明在家中被當成寶貝,哪見過這般哭泣過,算是從小看着林清明長大的柏翠不禁紅了眼眶。
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竹青拉着林清明的手不曾放開過,無盡的心疼藏在眼底。
不論在外面如何,也不論林清明當初的選擇如何,竹青依舊會亳無條件的包容孩子。
餐桌上沒人提及公主府的事情,就像是林清明只是普通的回來吃頓飯。
“你的院子我已經讓人收拾了,待會請郎中過來看看,防止動了胎氣。”竹青一邊位林清明夾菜,一邊說道。
碗中都是自己愛吃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
家裏溫馨的模樣還和從前一般,林清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埋頭大口的吃飯。
院子打掃的很幹淨,能看出主人不在的時間裏,也有被好好照料。
沈君澤跟在他們身後,一直是沉默不言的狀态,對待林清明總是帶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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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虞自然是不會陪着男人,她回來吃了飯,就又出去了。
剩下男人門在家中,安撫受驚的林清明。
“天氣熱了,我把褥子換成了涼席,晚上睡能舒服一些......”竹青絮絮叨叨的說着,也不嫌煩。
坐在屋內,有冰塊降溫,手邊是解暑的小零食,倒也不覺得煩悶。
“卓然最近可好?”林清明問道。
都不約而同看向發呆的沈君澤,後者一愣,随即眉眼柔和下來,“前幾日來了書信,裏頭說一切安好。”
“那便好,我聽說南方多蚊蟲,也不知道連日的雨水,會不會招來一些帶毒的東西。”
林清明本是随口一句無意的關心,卻一瞬間聽的沈君澤心中一慌。
他怎麽能粗心大意到忘記了南方的氣候多蚊蟲,沈君澤臉色白了起來。
但轉念又想,林卓然外出經驗豐富,定然是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一連幾日過去,都不曾有關于穆玄師的消息。
不止是林清明在注意,沈君澤同樣也在關注。
陛下突然對穆玄師下手,必然是發現了什麽事情,難不成是突厥的事情?
沈君澤即便是再聰慧,光靠着猜測,也是無法判定事情都。
只能被動的等待陛下下一步的抉擇,來确定事情的真相。
然兒等來的卻不是穆玄師被處決的消息,而是突厥在北方摩擦,陛下下旨讓林虞帶兵前去驅散。
那一夜,将軍府很安靜,心照不宣的沒人表露笑顏。
晚膳時分,竹青也一改往常的沉默,桌面上可口的飯菜都變的失去了色彩,帶着離別的厚重感。
“此番前去,不知何時能回來,我的舊部會着重關照這兒,只要不離将軍府太遠,即便是陛下來了,也無法動你們分毫,可記住了?”
林虞就是這樣,總是能給人心安之感。
平日在人面前少言寡語,一副什麽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樣,其實私下裏面對自家的郎君,露出的都是柔軟。
竹青穿着單薄的裏衣,這段日子的波折讓他已經顯出了絲老态,坐在鏡子前扯着眼角,輕聲嘆了口氣。
從後面環上來的女人緊緊的抱住了他,貪婪的呼吸男人身上殘留的皂莢味,擡眸注視鏡中低垂眼睛的男人。
手指輕輕在他的下巴處摩挲,“傷心了?”
竹青張了張口,平靜的目光看向女人即便帶着歲月痕跡,依舊豔麗的面容,“我老了。”
“我突然發現,我的皮膚松弛,不自覺的喜歡唠叨,固執的讓我覺得,不像是我了。”
衰老是一點點,滲透進生活的,在某一天,猛然發現,時間流逝,歲月蹉跎,年華不在。
林虞注視男人帶着歲月的臉龐,眼中依舊是年輕時代純真,不夾雜一絲污垢。
這些年來,見識過了繁華,也體驗過了人心險惡,年紀大了,确實有些事情力不從心。
沒有多餘的安慰,只剩下一句堅定的保證。
“等卓然回來,我辭官歸家。”
竹青沒說話,眼中泛着點點淚光。
“成長時的變化我沒機會看見。”林虞深深嘆了口氣,“你老去的模樣,我一定要好好的記住。”
林虞穿着铠甲離開京城的那日,百姓蜂擁而至,哭喊着送林虞離去,将自己的心願也一同送走。
而竹青并未前去,坐在院子裏,拿着繡花針仔細的縫補林虞衣服上刮蹭到的破洞處。
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的生活。
穆玄師一直沒有消息,仿佛從人世間消失了一般。
沈君澤動用過手中勢力前去調查詢問,卻什麽都沒獲得。
能做到這般的,全天下也就只剩下陛下一人,可沈君澤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陛下會突然對穆玄師出手,還如此大張旗鼓。
沒等到事情弄明白,林清明要生了。
那一天将軍府衆人疾步匆匆,沒人敢高聲叫喊一句,沈君澤因為身懷有孕,不方便進去,便坐在屋外陪着。
看着産公井然有序的指揮,一盆盆熱水向裏面送,心裏不自覺緊張起來,這些都是他以後要經歷的事情。
當孩啼聲響起時,衆人松了一口氣。
沈君澤趕忙起身,随着衆人前往屋內查看。
林清明滿頭的汗水,濕答答的頭發黏在蒼白的臉龐,眼睛有些無聚焦。
“是個小女孩。”産公把包裹好的孩子拿到林清明身邊,讓他摸摸孩子。
可男人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眼睛觀察這位剛到世上的小生命。
“好孩子,喝了再睡。”竹青端來一碗湯藥,帶着止不住的喜悅,用勺子一點點喂林清明。
喝了小半碗後,林清明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接下來的事情就全交給下人。
孩子被抱給乳娘去了,竹青就安安靜靜的陪在林清明的身邊,時不時觀察人的體溫,防止半夜發燒。
天色不早,沈君澤回到院子內準備休息,可總覺得什麽地方怪怪的,想了許久都未曾發現,也就暫時作罷。
可等到門一推開,吓傻了站在原地,繡花凳上坐着一個女人,神情淡漠。
即便長時間未見,沈君澤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穆玄師。
“你不是被陛下帶走了?”沈君澤後背靠在門上,警惕的盯着女人。
“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穆玄師起身,身形微不可查的晃動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穩了身子。
黑色的袍子将肌膚遮蓋嚴實,卻依舊能看出消瘦的厲害。
“幫我把竹青引開。”穆玄師說的理所當然,完全沒有一個身為闖入者的自覺,“我需要見林清明。”
“我沒有理由帶着竹青離去。”沈君澤除了一開始的震驚,現在已經完全穩定了心智,繞了一圈在離穆玄師較遠的地方坐下。
“沈君澤你很聰明,但聰明的前提是能安全的活着。”
穆玄師站起來,一步步向男人走去,無端的壓迫感在屋內肆意。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幫助我見林清明一面。”
半夜,本已休息的仆人再次匆忙起來,慌忙的朝着院子裏跑,被叫醒的郎中邁着急匆匆的碎步前來。
沈君澤躺在床上,面色發白,捂着肚子,模樣很是痛苦。
聞聲趕來的竹青吓壞了,因為沈君澤的預産期還沒有到,孩子若是現在要出世,必然是命不久矣的早産兒。
焦急的等待郎中的診斷,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扯斷了。
望着漆黑的天空,心中來回祈禱。
而另外一邊,林清明因為下午睡的有些多,晚上睡眠淺,迷迷糊糊的。
即便是竹青刻意的瞞着,林清明還是聽見了下人的竊竊私語。
不過他沒去理會,下面還在隐隐作痛,一動就牽扯到周圍,就連呼吸都要放平緩。
無助的時候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妻主了,林清明閉上眼睛回憶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心中仿佛如螞蟻在啃食。
現在穆玄師能不能親自陪在他身邊已經不重要了,林清明只想知道女人還活着沒有。
輕微的響動聲驚醒了他,漆黑的屋內只有床頭一盞微弱的燭火。
“柏叔?”
竹青離開,把信任的柏翠留在了這兒。
林清明試探性喊了一聲,無人回答,強撐着身子微微探身,想看個究竟。
一團模糊的身影站在黑暗處,讓人看不清。
陌生人出現在屋內,本是應該害怕的,可林清明卻有一種無端的熟悉感。
那感覺讓眼淚失去了控制,林清明張了張口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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