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人間值得(二合一)

杜聖蘭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真誠, 偏偏話飄到五蘊和尚耳中,後者總覺得有那麽點不對勁。

他頭回像是一個耳力不好的垂暮者,問:“施主剛剛說了什麽?”

杜聖蘭耐心重複一遍, 并表示出這樣做得緣由。

“根據情報網收到的消息, 杜青光支持篡位者是想要開啓黃金時代。”杜聖蘭看了一眼陰犬:“剛剛我們已經達成協議,只要我去給小陰犬擋刀, 它便承諾不站在杜青光一邊。”

縱觀九川大陸歷史, 每一次黃金時代的開啓都伴随着驚天災難, 甚至人類修士一度面臨滅族危機。聽聞冥都和黃金時代有聯系,五蘊和尚攥着佛珠的手微微一用力, 他心思絕妙, 立刻想到能假扮陰犬的秘法應該也能扮演其他角色。

詭異的皮皮蝦, 絕殺殿殿主被困,無盡海域驚天一箭, 偏偏是雷屬性的鴻蒙源寶……所有元素串聯在一起,五蘊和尚目光凝聚在某一顆佛珠上:“原來如此。”

杜聖蘭知曉瞞不過和尚的這顆七竅玲珑心, 安靜坐在一邊, 許久後才出聲:“大師考慮得如何?”

五蘊和尚‘阿彌陀佛’了一聲:“容貧僧問一句,施主這麽做的原因何在?”

從整體上看, 杜聖蘭無疑要在這個計劃中承擔相當大的風險。

“為了蒼生。”

院內倏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風吹過,紙面人臉的臉龐被吹皺, 看上去就像是因為這短短的四個字而皺眉。

為了蒼生去演狗?

不是五蘊和尚心思不莊重, 他當真品出了幾分滑稽。審視地看了杜聖蘭片刻, 沒有瞧出任何玩笑的意思, 五蘊和尚停止轉動佛珠, 點了下頭。

到了杜青光那個境界, 不會無緣無故做些什麽, 倘若真如杜聖蘭所言,對方執意開啓黃金時代,很可能是與飛升有關。這對五蘊和尚來講,只有唏噓誘惑很少。

無他,道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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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光更偏無情道,五蘊和尚修得是衆生道。若明知黃金時代會有災厄釋放,仍舊一意孤行迎它降臨,這便與五蘊和尚道心相悖,他日縱有飛升機緣,恐也會折損在心魔劫中。是以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五蘊和尚更偏向杜聖蘭。

“大師沒問題就好。”

解決了關鍵一環,剩下的就要靠杜聖蘭自己的本事,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短時間內修成《八神妖術》的前提下。

顧崖木做最後确認:“想好了?”

杜聖蘭清楚風險,仍堅持那句話:“為了蒼生。”

如果不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偷偷瞄了眼頭頂,顧崖木還真的信了他這份誠心。

顧崖木遞過去秘籍,開篇第一頁便寫着‘非妖物神獸不能修煉。’

“原來是只針對妖獸的化形法。”杜聖蘭嘀咕一句。

難怪同為有用的心法,顧崖木曾教過他關于高級血咒的知識,但一直沒有給看這本。本質上自己屬于特殊物種,能不能修煉尚不一定。

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說,杜聖蘭抓緊時間回屋布置結界,開始修煉。

陰犬沒有久留,讓他有眉目後通過狗毛聯系自己,五蘊和尚要扮天生聖人,自然是留在了仁義堂。顧崖木另外安排了一間屋子供他住,自己則坐在院內沉思。

顧崖木在這世上沒什麽朋友,又才從地底被放出來不久,日常接觸最多的便是裴家長老和仁義堂的人。外人想要混進裴家主家搜魂,根本沒可能。想了想,他叫來裴螢,詢問得知最新幾個隕落的傭兵還是死在無臉女童手中,其他人一切正常。

看來被搜魂的也不是仁義堂的人,顧崖木不動聲色喝了口茶。

裴螢見他不說話了,問:“還有事嗎?”

顧崖木沉吟兩秒:“幫我查一下杜青光,竹墨,和裴家長老近日的動靜。”

先排除一下敵人,再看看裴家長老是不是依舊對自己身份存疑,如果這二者皆不是,那就只有可能胥洲在作怪,最後才是巧合。

顧崖木補充了一句:“尤其是這些人近日接觸過的人中,有沒有癡傻或是死亡的。”

搜魂的後遺症很大,一定有痕跡可循。

裴螢才剛離開,屋內突然傳來怪異的聲響。顧崖木皺了下眉,推門闖入結界,一瞬間猝不及防和有些濕漉漉的眼睛對上。

這雙眼睛流露出的可憐是假象,純粹在變身過程中真氣游走錯亂,導致一部分刺激到了眼睛。

顧崖木盯着地上的東西看了幾秒,實在沒忍住偏頭笑了出來。小眼睛裏迸發出的冷光直刺過來,顧崖木調整好神情,重新端詳了一番。

有點像狗,但耳朵又太圓了,尾巴也更像是狐貍的尾巴。為了表現出黑霧的狀态,這一身的皮毛黑得有些過分,要不是窗外的一點月光,進屋都不一定能看見。

“豺?”顧崖木違心誇獎道:“第一次能變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看着我的眼睛說。”小豺平靜盯着對方。

顧崖木看了,四目相對輕咳一聲:“不要執着于外形,如果真氣都用來維持定型,反而是個破綻。”

被點撥了一句,杜聖蘭找到一些感覺,繼續埋頭苦變,天快亮的時候,總算有個模糊的輪廓。望着外面的天,他沉沉嘆了口氣:“恐怕真太子都沒我這麽辛苦。”

杜聖蘭這邊變身效率很慢,裴螢工作效率卻高得驚人。

石淮鎮是天機道人的老巢,斬月山有竹墨,顧崖木在接手絕殺殿後,在這兩處方圓百裏內,都安排了大量情報工作人員,間接方便了裴螢的的調查。

“有個做獸車生意的,腦子突然變得不靈光,他家小女兒今早突然被一個不錯的宗門勢力收徒,出問題前疑似接觸過杜青光。”

獸車?

顧崖木這裏收到的信息并不完全,他不知道當年楓葉林曾有商隊經過,首先是站在杜青光的角度考慮事情。非渡劫期不能感覺到在被窺視,昨晚那一瞬間,足以證明當初買下獸車的是渡劫期,并且還活着。

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杜青光去搜魂一個普通修士的原因,對方近來一直在為冥都之事奔走,沒道理突然懷疑起自己的身份。

顧崖木獨自踱步到後院,不遠處雪花獅子正在洗車,踏板的地方被擦得油亮。

“應該……不會吧。”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顧崖木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雪花獅子扭過腦袋,腳邊放着水盆,它好奇地看過來,不明白這頭惡龍為什麽盯着一直這邊,驚慌失措下,不小心踩翻了水盆。

“吼——”

顧崖木招了招手:“你來。”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招手動作,那日杜聖蘭提出要治療時,也是這麽招呼顧崖木。雪花獅子心中的危機感更強,它想要逃,但如何能逃脫一只龍的手掌心。

顧崖木認真看了片刻,确定任何氣息都感覺不出來,這反而更值得懷疑。他早就感覺到這小東西不正常,如果不是物種獨特,便是氣息被強行封鎖。而陰犬找不到孩子,證明進行過全方位的氣息封鎖,感覺不出來才是正常的。

“你暫時別拉車了。”

雪花獅子渾身一顫,如遭雷劈。

顧崖木像是看出它的想法:“不是要賣你……”

然而還不等他說完,雪花獅子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掙脫,猛地朝杜聖蘭的房間跑去,正好杜聖蘭出來透口氣,看到眼淚汪汪的雪花獅子,愣了下:“這是怎麽了?”

雪花獅子示意他看自己的腿,腳力很好,別賣它。

杜聖蘭摸摸大腦袋以示安撫,雪花獅子得到保證重新走去車那邊,期間還特意繞過顧崖木。它一走,杜聖蘭擡頭,用眼神詢問這唱的是哪出戲?

顧崖木總不好直接說,他懷疑拉車的可能是你新認爹的親兒子。

“你的《八神妖術》修煉到了哪一步?”

杜聖蘭伸出指頭:“三天時間。”

顧崖木聞言一擡眉,為他的進度感到驚訝,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雷,杜聖蘭的天賦都能擔得起天縱奇才一說。

“等你修煉好,盡快和陰犬聯系,向外透露出已經找到小陰犬的消息。”

杜聖蘭:“這麽急?”

顧崖木遲疑片刻,還是慢慢講了剛剛的一番推測,最後道:“杜青光一定會懷疑當日是我買了雪花獅子。”

其他渡劫期基本沒有理由購買獸車,包括絕殺殿殿主,一旦對方深入查下去,大概率顧崖木的身份也瞞不住。

杜聖蘭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如果小陰犬适時出現,杜青光便沒有理由浪費時間調查下去。不過他先提到另外一點:“正好,三日後聯系陰犬,順便可以知會一聲。”

和陰犬搞好關系,有利于他們在冥都行事。

“至于雪花獅子……”杜聖蘭一時半會兒有些為難,附身的時候小陰犬恐怕完全是一張白紙,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就是這個物種,單是不讓它拉車都會反應過激,一次性說出去,這孩子別被吓死了。

杜聖蘭清楚記得獸潮發生時,破廟裏雪花獅子被真龍氣息吓暈過去的事情。

“解釋的事情還是留給陰犬來比較好。”

顧崖木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認同杜聖蘭的做法。

壓力永遠是動力的最好來源,得知杜青光已經查到了雪花獅子,杜聖蘭修煉起秘法更是片刻不敢懈怠,預計是三日,實則第二天晚上,他就已經能變成陰犬。

可惜的是,杜聖蘭沒有顧崖木那樣強大的境界實力做支撐,變身時間久了,就會容易變形。比如原本可能是狗尾巴,不知不覺會變成耗子尾巴,好在陰犬經常是一團黑霧的狀态,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能大概變出個狗樣後,杜聖蘭沒有耽誤,放出陰犬留下的狗毛,之後提前來到屋外,等着冥都人的到訪。

今晚的月亮又圓又明亮,精神高度緊繃兩日,杜聖蘭有些疲憊。他半阖着眼,似乎有些嫌棄月光,微微低頭想要躲開。就在杜聖蘭低頭的瞬間,月光被一片游來的烏雲遮蓋,庭院內的溫度驟降,他猛地驚醒過來,直勾勾地看向門前的梅樹。

……是陰犬。

雙方都沒有多餘的廢話。

杜聖蘭徹底沒了倦意,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剎那間由人變為模糊的黑團子,就連身上散發的氣息也跟冥都一樣,沒有活人的味道。

做完這些,杜聖蘭很快又變了回來。

梅樹下的黑影輪廓逐漸凝實,恐怖的陰犬走了過來:“不錯。”

短短兩個字,肯定了杜聖蘭的僞裝。

“我會讓魇知道,吾兒已經找到的消息。”

魇?

杜聖蘭猜測是那頭想篡位陰犬的名字。陰犬的舉動也正合他意,不過杜聖蘭還是問了句:“這樣做,會不會太明顯了?”

專門通知一聲,難保對方不會多想。

院內只剩下嘶啞的聲音:“有兵人在,魇不敢直接下手,這是立威。”

它說話的時候,杜聖蘭下意識掃了眼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紙人,相比其他紙面人臉,它代表嘴的那條裂縫好像要更大。

按照正常步驟,接下來就是跟着陰犬出去走兩圈,證明小陰犬的存在。

杜聖蘭卻沒有立刻動身,遲疑片刻問:“小陰犬為何會失蹤?”烏雲不散冷風拂面,杜聖蘭又道:“知道前因,戲才能演得更逼真。”

過了好一會兒,陰犬終于回答了這個問題:“冥都需要秩序,需要光,這是人類擅長的領域。”

天機樓的情報中,專門有提到冥都短暫開啓的那日,有黑影沒入禦獸宗附近的楓葉林。此刻有了陰犬的這句話解答,杜聖蘭瞬間明白它的用意。不由喉頭一動,他下意識想要倒杯水,卻發現石桌上的茶壺已經被收走。

半空中飛來一個酒囊,杜聖蘭擡起頭,顧崖木不知何時出現在屋檐上:“你可能更需要這個。”

擰開酒囊,杜聖蘭默默喝了一口。

他在回憶過去都教了些雪花獅子什麽……烈酒入喉,杜聖蘭自我安慰,也許雪花獅子是其他特殊物種,一切不過是湊巧。

詭異舉止讓陰犬血紅的眼珠像是烈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不久前,我們買了只雪花獅子,有個老仇家好像也在查拉車的妖獸……”杜聖蘭還在措辭時,陰犬冷冷打斷:“帶我去見見。”

後院,雪花獅子正靠在獸車旁邊睡覺,它的五感遠超常人,一睜眼,和駭人的紅眼珠對上,當場暈了過去。

“……”

陰犬沒有因為這幅懦弱的樣子惱怒,口中念着誰也聽不懂的咒語,這是杜聖蘭第一次見識冥都的咒術,顧崖木都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咒術加持下,雪花獅子的眼睛無意識地張開,無神的瞳孔中居然浮現出淡淡的血紅色重影。

确認了這一點,咒語戛然而止。

杜聖蘭問:“不相認嗎?”

“它會死。”被吓死。

杜聖蘭對雪花獅子是有感情的,想說兩句好話,但又無法否定陰犬得出的結論。

當初小陰犬醒來後面對楓葉林滿地的屍體,偏偏又附身在雪花獅子身上,膽子小很正常,人都喜歡撿好話聽,其他生命也是一樣。天機道人的名望不小,它既然說了小陰犬能帶來光,那就證明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這一卦倒是緩解了陰犬的窘境,否則兵人見到未來冥都繼承人的膽小怯懦,或許會産生動搖。

“現在還不是解開封印的時候,”陰犬難得說了一句長話,“明日,我會帶你回冥都。”

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仁義堂已經開始有動靜。

杜聖蘭去冥都,顧崖木自然只能暗地裏跟着。雪花獅子變為拟态,被杜聖蘭随身攜帶,它雖然膽子小,不過跟在杜聖蘭身邊去危險的地方時,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臨出門前,杜聖蘭對五蘊和尚抱拳道:“辛苦大師坐鎮仁義堂。”

說完,随冥都人一同離去。

看他潇灑的背影,五蘊和尚忽然覺得:天生聖人是去風光地去當狗殿下,自己是被留下的看門狗。

“罪過。”五蘊和尚搖了搖頭,因為剛剛生出的想法一連念了三聲阿彌陀佛。

……

陰犬尋子的這些天,被強行按頭當冥子的牧童收獲了短暫的自由。他的氣息已經被陰犬鎖定,牧童也沒天真到以為逃跑能夠解決一切。

“冥都,果然是死亡的克星。”

然而後悔也無用,杜聖蘭不是牧童選中的後繼者,而是手鼓,現在只希望對方早點死,自己也好得到解脫。

冥都擅長氣味追蹤,牧童也擅長氣息定位,他拍了拍身下的老黃牛:“走,去看看我的籌碼。”

一個修真大家族的地盤,有陣法師正在傳授陣法知識,下面這麽多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半空中的虛影。牧童不特意凝實軀體,很少有人能發現他。

這裏是大雁城,陣法師協會便在城中。

有一人剛剛緩步跨過門檻,指明要見會長。這裏的陣法師學徒不少,近處的幾人聽見他的要求,險些沒笑出聲來,只當是個腦子不好的。

然而下一刻,他們就笑不出來了。來人單手虛空畫符,在陣法師協會,只有會長和副會長能做到如此。不多時,會長親自來接見此人。

胥洲戴着帷帽,和會長去了內間。不等對方開口,便以指代筆,開始畫符。

起初會長還很警惕,第二條紋路出現的時候,他瞬間就被這陣法吸引,一連說了幾個妙絕:“老夫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完美的困陣!”

胥洲這時終于說出來意:“陣法師協會沉寂已久,這困陣就是絕佳的一個機會。”

天空中,牧童滿意地望着這一幕。

他沒有挑錯棋子,此人絕對是讓杜聖蘭走向末路的關鍵。胥洲不但已經開始懷疑到雷劫,甚至沒有藏私,将困陣無償分享給陣法師協會,接下來,他勢必會說服對方,去嘗試困住一道天雷,看看這其中究竟有何詭異之處。

若是陣法師協會能發現異常點,必将聲名大噪,單從這點出發,協會會長幾乎不可能拒絕胥洲。

丹修和陣法師,一向是修真界最瘋狂的職業,作為陣法師,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試驗陣法極限能力的機會。

一縷黑氣突然從天邊飄過來,牧童的好心情少了幾分,黑氣在虛空中化為兩個字:焚城。

焚城是回冥都的必經之路,看來是陰犬要回去了,通知他去冥都彙合。牧童眼神一冷 ,對老黃牛道:“走吧。”

……

焚城的靈氣貧瘠程度和自由城有得一拼。

這類地方通常聚集的都不是善茬,可自從冥都生靈造訪,城中家家門戶緊閉,街道上冷清的看不到人,只剩平日用來鬥毆沾滿血跡的擂臺。

此刻,黑霧凝實成陰犬,它真正的實體一出現,哪怕關着門,附近的人家也感覺到了不小的威嚴。

“你就是魇找來的人類幫手?”

冥都封都期間,并非完全與世隔絕,每過十年,他們會放出一只冥鳥,借冥鳥之眼觀察九川大陸的現狀。陰犬認出了杜青光,四大家族之一目前的掌權者。

杜青光站在青眼陰犬身邊,不像是在一條船上,反而像是兩個世界,任誰看這都只是一個清秀的書生,應該握筆寫詩,而非攪動血雨腥風。

他沒有隐瞞自己的立場,  杜青光很直白當着青眼陰犬的面說:“如果冥都願意開啓通道,我不會參與旁人家事。”

言下之意,只要陰犬點頭,他可以立刻反水,甚至幫其擊殺青眼陰犬。

青眼陰犬沒有暴躁,仿佛早就預料到結果。它太了解自己的大哥,對方認為冥都該進入休戰時期,根本不可能同意這條要求。

果不其然,陰犬直接無視了杜青光的提議。

“犬子即将回冥都,繼續攔路者,死。”

威嚴的聲音回蕩在街道,有兵人在,哪怕多出一個渡劫期攔路,它一樣很有底氣。

那團小黑霧頓時成為被關注的中心。

今早聽到小侄子被找回的消息,青眼陰犬還不大相信,立刻聯絡杜青光,後者表示可能有詐,這才有了焚城這一場相遇,他們要親眼确認小陰犬是真是假。

杜青光微微蹙了下眉,不知為何,他看黑團,竟有些似曾相識之感。

“爹。”小黑霧縮了縮,好像他淩厲的眼神吓到了,躲到了陰犬結實的身軀後,心中暗暗道:狗爹快幫我搞死狗爹。

顧崖木變皮皮蝦時,瞞過了包括五蘊和尚在內的諸多大能者。《八神妖術》為一種禁術,哪怕是杜青光,也無法從這套變身秘法上看出異常。

确定小陰犬是真回來了,青眼陰犬沒有再攔路,很有深意說道:“小侄子一看便被養的很良善,希望它能适應冥都的氛圍。”

語畢青眼陰犬化作黑霧消失,杜青光走得方式更加粗暴,直接撕裂空間。

“此人不凡。”陰犬瞥了眼杜青光離開的位置,給出一句評價。

又在原地等待片刻,杜聖蘭正要放松一下變成原形,突然看到了老熟人。牧童着騎牛,面無表情地踏空而來。在看到小黑霧時,他和杜青光産生了類似的念頭——

這玩意怎麽長得有些眼熟。

“恭迎冥子——”紙面人臉齊齊躬身。

每次牧童出現,該有的禮儀他們是一樣不落。

牧童從先前的思維中被拉回,他面色微變,不過很快想起高興的事情。杜聖蘭劈的目标人選主要在杜家和墨家,這兩大家族近期必然有人要渡劫,提前在周圍布置好陣法,多試幾次,總能逮到杜聖蘭。

運氣好了,說不準他在冥都就能收到對方身份被撞破,并被大家族所擒的消息。

一旁小黑霧注意到牧童微微勾起的嘴角,不明白他在高興什麽,成為冥子,難道不該絕望?朝霞奪目,杜聖蘭也懶得探究牧童心思,等去了冥都,背後有陰犬撐腰,天高任他劈。

運氣好了,回來說不定就是練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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