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昔日恨(二合一)

路上杜聖蘭暗自觀察左右, 好奇顧崖木會藏身在哪裏。

牧童從憧憬明天的遐想中回過神,突然眯了眯眼:“你的尾巴……”

黑氣中,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一截耗子尾巴。

杜聖蘭不以為意, 紙面人臉也無動于衷, 仿佛牧童才是那個大驚小怪的人。久而久之連牧童都開始自我懷疑,莫非陰犬幼崽時,都是這個狀态?

可他明明記得就在剛剛, 還是一條狗尾巴。

杜聖蘭來到陰犬側面,借助對方的身軀屏蔽牧童的視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将抵達冥都,陰犬并未像往常一樣化作陰影, 以難得的實體狀态顯露于人前。

《八神妖術》需要大量的真氣維持, 為了将耗損降至最低, 杜聖蘭扭曲成巴掌大小的黑丸子。

前方是一片霧氣缭繞的世界,光禿禿的樹木靜立兩側, 因為常年缺水樹皮裂開, 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枝丫上停着很多奇怪的鳥類,這是冥都的冥鳥,以血肉為食。

霧氣呼吸到喉嚨裏,有一種鐵鏽的味道,杜聖蘭開始屏蔽嗅覺,霧氣盡頭是一扇血色城門。這城門太高太廣,他不敢再敷衍, 重新幻化成小陰犬的樣子。

城門自動打開, 街道上很安靜, 只有一只還沒有來得及縮回牆壁裏的陰物, 匍匐在地:“王。”

陰犬沒有看它, 繼續往前走。

一直到隊伍消失不見,牆壁,石頭……各式各樣的地方飄來黑霧,一邊發出怪異的笑聲,一邊交流着:“那便是小殿下嗎?感覺一口就能吃掉。”

“小殿下不是很強啊。”

笑嘻嘻的聲音充斥在陰暗的犄角旮旯裏,冥都崇尚強者,小殿下不是很強,就代表會有更多人支持魇。

現任王限制了厮殺,這讓很多冥都子民已經有些按耐不住,它們迫切需要在血腥中得到釋放。

杜聖蘭并不知道自己在被無數陰暗的生靈讨論着,他安靜地跟在陰犬身邊,打量着周圍。這地方很奇怪,全是四通八達的小道,左右兩側的小巷一眼便能看到盡頭,可當目光往前放時,只能用一望無際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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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陰犬的話語讓杜聖蘭側過頭,問:“會有人來殺我?”

“很多。”

“冥都有冥都的規矩,魇不能對你直接出手,但實力和你相差不到兩個階級的,可以下手。”

說話間,陰犬的腳步停在一塊血色石碑下:“将手放上去。”

杜聖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搭上去一只爪子。血色石碑中間立馬出現一根黑線,它一路向上,最終停在了‘四’那一檔。

雖然杜聖蘭不了解這塊石碑,但也能靠常識判斷,越往上越好。石碑一共有十個檔,他就是個渣渣屬性。

并非杜聖蘭弱,血色石碑針對的測試對象都是陰物,杜聖蘭隐藏起來的活氣影響了石碑的判斷,‘四’這個檔只能算是勉強合格。

杜聖蘭想到雪花獅子,剛替它慶幸不用檢測的時候,忽然想起小陰犬只是附在雪花獅子身上,解開封印後說不定天賦驚人,不然陰犬也不會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

遠處,很多陰物都在關注石碑這裏,有關‘小殿下天賦只有四檔’,風一樣地朝四面八方而去。

杜聖蘭隐隐捕捉到一些惡毒的細語,低聲道:“恐怕有人會因此另做投靠。”

面對可能動搖根基的因素,陰犬似乎毫不在意,杜聖蘭一時也摸不準它在打什麽主意。紙人曾說冥都永遠只有一個主人,這句話可以做很多種解讀。

比如紙人效忠掌權者,又或者只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冥都會展開厮殺,最終勝利者會成為新的主人。

“那邊是你的住處。”遠處霧氣較濃的地方,有一棵奇怪的參天大樹,樹冠像是一張人臉,樹枝則是血管,陰犬指得住處,是底下黑漆漆的樹洞。

杜聖蘭還在觀察的時候,陰犬和紙面人臉游魂一般地飄進前方更濃重的黑霧,消失不見。

冥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規矩,杜聖蘭也懶得深究,徑直走入樹洞。

內部比想象中寬闊,出乎意料的是還有一扇特質小門可以關上。一團火焰在黑暗中亮起,杜聖蘭回頭看去,發現顧崖木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

當初逃亡路上他就已經發現,沒有人比這頭龍更懂得隐藏。冥都這麽多陰邪之物,居然都沒有一個發現他的存在。

“小殿下。”外面突然傳來親切的叫聲。

杜聖蘭沒有理會。

“小殿下,你給老朽開開門。”敲門聲逐漸變大,從‘咚咚’變成‘啪啪’,對方在用手掌劇烈拍打。

陰犬說過,能對自己動手的,最多實力比他高兩個階級,冥都不知道按什麽劃分實力,想來外面的東西不會太強。激烈的敲門聲好像把他的沉默當做畏懼,敲得更加興奮了。

杜聖蘭:“大陰犬不厚道啊,萬一它親兒子天賦是八到九,那豈不是任何人都能出手。”

顧崖木:“評定在八檔以上,會很安全。”

濃霧遮眼,杜聖蘭看不清,剛剛顧崖木卻是瞧得真切:“每個等級旁邊都有定性,四以下是‘弱肉’,從八檔起便是無傷。”

“……”

敲門聲還在繼續,杜聖蘭猛地把門打開,外面的老頭愣了一下,下一秒狂喜,還沒等他出手,便被一團黑霧拽着領子扯了進來。

門關後,老者趔趄幾步,站穩身子緩緩道:“小殿下太失禮了。”

每說一個字,他垂下的手異化程度加深,焦黑的指甲變長,像是某種野獸的爪子。讓老者意外的是,他沒有等來求饒,反而聽見杜聖蘭的奚落聲:“你這也叫爪子?擡起頭看看。”

老者下意識擡頭,正前方站着一位華服男子……小殿下這裏怎麽還藏了個男人?不等他發出疑問,老者眼睛猛地瞪大,他看見了男人袖間的爪子覆蓋着薄鱗,強勁有力,仿佛能撕碎一切。

龍?!

來不及尖叫,身體便直接被那只爪子撕碎,瞪大的眼珠咕嚕嚕滾到地上,畫面極其恐怖,杜聖蘭捂住了雪花獅子的眼睛。

這一晚,木門被敲響了三次,進來的陰物沒有一個再走出去。

令杜聖蘭失望的是,這些只是修煉咒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冥都子民,鬼修一個都沒找上門。

霧中的竊竊私語從未停止。

“小殿下好像有些本事。”

“是王給留了什麽護身符嗎?”

“四檔注定沒有前途,殺了它,我們可以交給魇作投名狀。”

快天亮時,門再一次被敲響。

黑霧開門,拉對方進來,身體堵住門,顧崖木亮出龍爪……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紙面人臉:“……”

杜聖蘭腼腆一笑,開始清理地面上前些陰物留下的屍骸:“抱歉,還以為是鄰居來串門。”

“……”紙面人臉深深看了他一眼:“王喚你過去。”

杜聖蘭随紙面人臉一同行走于黑霧當中,冥都有嚴格的階級劃分,紙面人臉的地位很高,街道上那些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白天冥都的霧要淡不少,杜聖蘭不動聲色瞥着左右兩邊,實在想不通這看似空蕩蕩的街道,顧崖木能藏在哪裏。

他被帶去了血色石碑下,陰犬正在仰頭看着石碑,好像是知道他們來了,轉過身。

“看來你昨晚過得不算狼狽。”

紙面人臉面無表情站在一邊,心想何止是不狼狽,簡直是殺紅了眼。

杜聖蘭本來想開口問一下哪裏有鬼修,但陰犬的一句話立刻讓他轉移了注意力。

“你向我打聽過梵海尊者的事情。”血紅的眼珠像是要看穿他一般:“一切都藏在時光裏。”

時光?

陰犬:“‘時光’可以觸發最痛苦的往事,歷任繼承者都需要進入其中,只有完成厮殺活着出來,才有資格真正被認定為繼承人。”

杜聖蘭懂了,這是想讓自己替他兒子完成考驗。但隐隐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僅僅是這個理由,未免太膚淺了。

陰犬:“你身上帶着一縷殘念,時光可以觸發殘念的記憶。”

“殘念……”确定對方不是開玩笑,陰犬也沒理由騙自己。杜聖蘭頓時心底一陣發寒,他從來沒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麽殘念,想必連顧崖木都沒有發現,否則一定會提醒自己。

他試着理解陰犬所說:“時光代表某個階段的記憶,這和厮殺有什麽關系?”

“會有十位獵殺者陪你一起進入時光,他們的目标就是殺了你。如果你在這段記憶中死去,未來的道也将中斷。”

杜聖蘭沒太聽明白,一縷黑氣已經鑽向他的袖子,雪花獅子被強行帶到了陰犬身邊。它瑟瑟發抖想要掙紮,杜聖蘭擡手示意稍安勿躁。

不過他這個動作已經做晚了,雪花獅子暈了過去。

“時光只有帶有死氣的生靈才能進入。”

陰犬目光從杜聖蘭身上微微偏移,看向他旁邊。

杜聖蘭猜測顧崖木正站在那裏。

他一知半解,但陰犬沒有再做多餘的解釋,只等他作出選擇。

霧氣中,冰涼的手指碰了碰脈搏,杜聖蘭下意識攤開掌心,一個小錦囊被塞入了他手中。

“進去後再打開。”

是顧崖木的聲音,對方顯然已經猜到杜聖蘭會作出怎樣的決定。

杜聖蘭輕輕點了點頭,既是在回應顧崖木,也是在回應陰犬。

就在他作出決定的剎那,紙面人臉的首領兵人削下半邊胳膊,碎裂的胳膊化為無數紙鶴,飛向冥都的各個角落。

“是在募集獵殺者!”

整個冥都沸騰了。

冥都的規矩,如果能殺掉繼承者,就能獲得預備繼承人的身份,過往還沒有獵殺者成功過,這次回來的小陰犬如此弱小,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們不約而同朝紙鶴投放出一縷黑氣,大部分紙鶴飄回兵人身邊,重新凝聚成一條胳膊,只剩下十個紙鶴沒有回來,分別落到十位冥都子民身上,代表他們被選為獵殺者。

兵人不會徇私枉法,它挑出的這十位都是相當強悍的存在,實力足以和杜聖蘭媲美。這一舉動落在其他冥都陰物眼中,卻成了兵人不喜小殿下的表現,如此強大的獵殺者,絕對會在時光試煉中要了小殿下的命。

陰犬吐出一口黑霧落在石碑上,血色石碑投下一片漫長的陰影。

與此同時,被挑中的十位獵殺者也已經到來。

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纏繞着各式各樣的詛咒,還有兩個瘋狂的,甚至拿自己的身體和妖獸的身體做拼湊,身上全是針線縫合的痕跡。

“順着陰影一直往前走,記住,在陰影消失前,絕對不要回頭看。”

杜聖蘭被要求走在最前面,代表他是記憶觸發者,稍後這些獵殺者都将進入他的記憶世界。

陰影無邊無際,杜聖蘭嘗試飛行,失敗了,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到了路的盡頭。一條無限延長的胳膊從後面伸來拍了下他的背,杜聖蘭牢記陰犬的話,沒有回頭。

這只胳膊一直探向了他的脖頸,仿佛杜聖蘭不回頭,就要強行将他的脖頸扭斷轉過去。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覺可不好受,杜聖蘭用真氣斬斷了一條手臂,然而很快就多出兩條手臂狠狠卡住細弱的脖頸。

走路成了拔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現在維持着黑霧的形态,可以自由縮小脖頸,受到的阻力要稍微小一些。杜聖蘭呼吸都快要不暢快時,一只腳終于跨過了陰影。

同一時間,身後有什麽東西正在飛快靠近,杜聖蘭下意識要抽劍,連續幾次從儲物戒召喚佩劍失敗,他只能被動地不斷後退。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奇怪符文接觸到身體前,杜聖蘭打開一直攥着的錦囊,裏面是一片龍鱗,顧不得多想,細長的手指夾着龍鱗在身前一劃,密密麻麻的詛咒瞬間潰散。

杜聖蘭這才看清了攻擊自己的人,是一位獵殺者。好在其他九位還沒走出來,這奇怪的陰影嚴格控制了他們每個人抵達的時間。

不确定其他人什麽時候來,杜聖蘭眼神一變,從黑霧狀态變成人。

“你……”

獵殺者明顯被他大變活人的行為驚到了,尚在錯愕時,鱗片距離脖頸的距離不足毫厘。獵殺者反應迅速想要抽身,說時遲那時快,杜聖蘭指尖彈出一小簇電流,麻痹感讓對方的行動慢了半拍,等反應過來時,喉嚨已經多出一條血線。

獵殺者嘴巴不停動着,血管裏卻在鑽着涼風,一句咒語也念不出來,他的身體就像燒焦的煙灰,瞬間散開了。

杜聖蘭皺了皺眉,這裏好像和外界不同,如果在外界,冥都人哪怕遭遇致命傷也不會這般輕易死去,他們甚至能用咒術讓自己複生。

在其他獵殺者追上來前,杜聖蘭顧不得多想,繼續朝前走。

這片空間很特殊,儲物戒用不了。龍鱗鋒利無比,他在使用時指尖不小心割裂了一個口子,到現在還沒有止血。

天空中飛過的彩鷗早在千年前就已經滅絕,這明顯不是杜聖蘭的記憶,應該是陰犬所說,附在他身上殘念的記憶世界。

前方站着一人一狗,杜聖蘭停下腳步。那只狗側着身子,明顯也是一只陰犬,不過它的眼珠裏有着比青眼陰犬更加強烈的惡意。四周沒有什麽遮擋的東西,杜聖蘭尋不到藏身點,走也不是回頭也不行。

伸手不打笑臉人,正在他糾結要不要上去打聲招呼時,卻見那只陰犬居然用爪子剖開了腹部,掏出一團光源。

做完這一切,陰犬化為陰影,吞噬了上方飛過的彩鷗,傷情得到了一部分恢複。

見陰犬沒有對自己動手,杜聖蘭愣了愣,嘗試着靠近,發現他們确實看不見自己。他還想更靠近一些,但那團光源散發的氣勢太過恐怖,裏面似乎濃縮着整個世界的倒影,杜聖蘭的身體都忍不住跟着顫抖。

“……界源?”

杜聖蘭有些不确定,畢竟他只很久之前在書上偶然掃過到一次,界源又被稱作世界的鑰匙,傳說中吞噬界源可以直接通天。

現在看來傳說明顯不切實際,如果這東西真是界源,陰犬早就飛天了。

陰犬釋放光團,光團一路向前,男子和陰犬飛身跟着向前,在這裏飛行會大幅度耗損真氣,杜聖蘭選擇跑步。

誇父逐日也不過如此,腳力和飛行不能比,杜聖蘭只能遠遠追逐那兩道身影,他突然覺得這活計更适合雪花獅子。

前方的光團終于停了下來,一層屏障阻礙了它的前進。天地間一片荒蕪,空氣稀薄,這裏仿佛是世界的盡頭,光團化作鑰匙沒入屏障,堅韌的屏障逐漸出現一條裂縫,鑰匙飛出,重新被陰犬吞回肚中。

一旁男子抓住機會,傾盡畢生絕學,對準縫隙一刀劈下。

杜聖蘭平生從未見識如此厲害的一刀,這男子絕對有渡劫期的實力。原本只有一指寬的裂縫在不可思議的刀光中逐漸擴大,杜聖蘭眼前的世界都扭曲了,若不是他現在狀态特殊,恐怕在裂縫出現的剎那,便會被強大的氣流卷成四分五裂。

“梵海!”

一道憤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杜聖蘭回過頭,愣了一下……祁子期?

這和他在塔樓見到的合歡第二祖不同,要更加的鮮活。

梵海面無表情:“通道已經開啓。子期,你和寒月是我摯友,我等一起飛升,管他大陸浮沉山川颠覆!”

杜聖蘭記得杜青光在焚城時,也曾表示過只要陰犬願意開啓通道,便會反水幫其殺了青眼陰犬。

梵海尊者話音落下的瞬間,裂縫還在不斷擴大,正如他所說,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有寶物從裂縫中被吸入,飛入世界各地,然而被吸入的不僅僅有寶物,一只血淋淋的手突然探入,活活又将這條口子撕大,滿是眼睛的頭顱從屏障另外一頭鑽進來,它體型龐大,實力很強,從屏障內擠入,也只是受了些皮外傷。

“邪魔!”杜聖蘭瞳孔一縮,書籍中從未記載邪魔是如何來到九川大陸,大部分人将其歸結為地底的神秘生物。

他好像漸漸明白了什麽。

天外有天,冥都是一條連接其他世界的通道,當更弱的一個世界出現時,他們自然不會放過入侵殺戮的機會。

邪魔首先看到了梵海,見後者沒有出手阻擋的意思,他也沒有出手,雙方在無聲中竟然達成了一種默契。

寒月尊者也來了,他和第二祖可沒有放過邪魔的意思,拔劍迎戰。

梵海尊者最後回頭:“此方世界靈氣稀薄,我們可以去高位面的世界渡劫,你們兩個何必執迷不悟?”

寒月尊者和祁子期誰也沒有理會他,梵海尊者搖了搖頭,鑽入屏障,幾乎就在他跨出去的瞬間,梵海尊者釋放周身氣息,引來天劫。

邪魔似乎和冥都生靈一樣,修煉的法子沒有辦法飛升,另一方世界的靈氣格外充裕。寒月尊者拖住邪魔,祁子期憤怒地想要追過去,然而梵海尊者已經招來天劫,一旦渡劫外人便不得插手。

“子期,這條通道至少十年後才能自動閉合,難道你要為九川大陸厮殺十年?”

梵海的目光望向遠處,正有數不清的邪魔朝此地湧來。他目光無波無瀾,開始專心渡劫。

梵海尊者的實力毋庸置疑,他持刀而立,刀面與雷劫接觸發出的顫鳴,直接震散了部分繼續落下的二重天劫。遠處趕來的邪魔瘋狂前進,梵海尊者身處漫天雷劫中,反而像是一副靜止的畫面。

邪魔的笑聲,雷劫和長刀相撞的轟鳴,兩種聲音融合在一起,似鬼嚎,似野獸的低吼。

刀斷,最後一重雷劫在華麗的刀光中同時被斬斷,梵海尊者成功飛升。

祁子期已經沒有功夫去注意他,不停召喚出一只只蝴蝶虛影,試圖暫時封住通道口。然而這點力量和邪魔比起來,根本是杯水車薪。

寒月尊者拉住他暴退數步:“我攔住,你回去叫支援。”

兩人中寒月尊者明顯要更強,能堅持的時間久一些。祁子期也不敢耽擱,迅速叫來幾位至交好友,同時将邪魔入侵的消息傳播出去。

通道口成為前線,一批又一批大能者奔赴這裏,杜聖蘭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殘忍厮殺,邪魔不傷陰物,冥都陰犬趁機大肆吞噬着怨靈。為了防止更多人打像梵海尊者一樣的主意,祁子期等人開始銷毀梵海尊者留下的痕跡,每一位來到前線的大能者都必須要立誓對此地守口如瓶。

盡管如此,部分從冥都殺出的邪魔已經開始引誘大陸上的修士,背叛,殺戮……十年間,九川大陸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經過鮮血浸染。

大人小孩痛苦的嘶吼,哪怕隔着漫長的時光,都無法減滅那種絕望。

“外界的靈氣順着通道口湧入,大陸靈氣恢複稍許,誕生出更多天才,天才又在仇恨中浴火成長,這便是黃金時代。”

輕飄飄的話語自身後傳來,杜聖蘭微微一顫。他絲毫不懷疑,這麽近的距離,對方可以随時要了自己的性命。

獵殺者?

不,這道聲音有些耳熟。

杜聖蘭喉頭一動:“祁子期?”

那張絕世容顏出現在他身側,祁子期遙遙一指:“那是界壁,冥都是通道,歷任打開界壁的鑰匙就藏在陰犬體內。”

杜聖蘭大腦飛速轉動,明白過來陰犬所指的殘念應該就是祁子期。

這怎麽可能?

塔樓內他明明親眼目睹祁子期消散。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祁子期微笑道:“我真正的殘念,其實是附着在留給你的記憶光團中,成年人的一點小手段罷了。”

杜聖蘭可笑不出來,自己當時明明已經檢查過,硬是沒發現一點問題,這個過程中但凡祁子期有一絲不懷好意,恐怕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祁子期臉上的笑意突然淡去,杜聖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對方血戰到最後,竟是被邪魔活活撕裂了頭顱。

“是我朋友,說起來他還指點過你一句。”

塔樓內,是曾有一道粗犷的聲音,點撥杜聖蘭合歡心法不是為了馭人,要多去看世界萬物。

祁子期突然輕輕一嘆:“粟魚。”

遠處穿粉裙的小姑娘确定突破不了重圍,苦笑着搖了搖頭,選擇自爆:“先走一步……”

在她身邊的人也已經支撐不住:“……祁先生,來世有緣再去賞花。”

祁子期的記憶還在繼續,在戰場上幸存太久并非幸事,因為走在前面的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杜聖蘭見證了他們的死亡,聽到了他們死前不甘的嘆息,其中很多聲音,他都曾在塔樓內聽過——

“他走了麽?”

“記得那年桃花塢,他飲酒我賞花,何等風流。”

“子期哥哥。”

當時讓他好笑的話語如今卻變得無比沉重,空氣中的血腥味和冥都的霧氣是一個味道,讓人喉嚨不适。

祁子期淡淡道:“如果當日合歡宗陷入危機,你袖手旁觀,亦或是利用合歡心法胡作非為,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這最後一縷殘念,是為了保證傳承者的品性。

杜聖蘭沉默了一下,忽然問:“梵海尊者……就這麽飛升了?”

祁子期望着頭頂的天空,點了點頭。

杜聖蘭:“便宜他了。”

祁子期:“我沒去過仙界,不知道那裏是個什麽樣子,不過這裏也不差。”

他用餘光看着杜聖蘭,就像是一位溫和的長者:“我隐隐有感覺,這個紀元內,秩序将會回歸。飛升之後的世界也許沒有想象中美好,日後你若見到梵海,記得替我問候他全家。”

杜聖蘭想了想:“我會送他‘回家’。”

祁子期大笑,他招了招手,天空中飄來幾道人影,是剩下的那九位獵殺者。

他們中七人昏迷,兩人還搞不清楚狀況,不明白為什麽小殿下的記憶世界會這麽恐怖。祁子期單手擡起:“看好了,這是合歡功法中最有趣的一招,移花接木。”

他輕輕一擡手,八人體內的咒術被強行剝離,失去詛咒支撐的身體瞬間衰弱,祁子期将所有的詛咒一次性丢入最後一人體內,那人當場爆體而亡。

杜聖蘭看得目光一動,詛咒可以抽離,那麽真氣是不是也可以如此?

見他陷入沉思,祁子期欣慰點頭:“回去吧。”

杜聖蘭回過神。祁子期邁步朝遠處厮殺最厲害的地方走去,他有預感,這一次,第二祖的殘念是真的要消失了。

那道背影孤獨地随夕陽沉入染血的地平線,杜聖蘭腳下陰影重現,順着陰影,他沿原路返回,許久後,高大的血色石碑依稀可見。

杜聖蘭化為小陰犬的模樣,在看到石碑旁的陰犬時,心情有些複雜。不過他很快從低迷的情緒中清醒,幫助梵海尊者打開通道的陰犬早就已經消失,作為現任掌權者,這只陰犬和祁子期的主張一樣,想要秩序回歸。

不清楚他進入‘時光’有多久,但這時候的天已經黑了。

杜聖蘭跟在陰犬後面,街道上鴉雀無聲,仿佛不能理解他是如何從獵殺者手中活着回來。

沒有像先前一樣随意給他指個住處,陰犬帶着杜聖蘭走往濃霧深處。這裏似乎是一片禁區,沒有任何陰物敢擅自闖入。

道路瞧着很平坦,杜聖蘭卻逐漸意識到這是一段上坡路,走起來有些費勁。紙面人臉腳和地面始終沒有挨實,杜聖蘭走在他們中間,仿佛也不是個活人了。

空氣中難聞的血腥味不再,前方是一段長長的玉石階梯。

斬月山有一條類似的路喚作登天,但還不及面前這階梯的高度,終于邁過最後一層臺階,陰犬放出了雪花獅子。

陰犬注視下,雪花獅子竟然沒有吓暈過去,杜聖蘭摸了摸它的大腦袋:“相認了?”

雪花獅子甕聲甕氣地‘嗯’了一下。

杜聖蘭挑眉,沒想到自己去歷練一下的功夫,它都能說人話了。

“這下方是我冥都子民。”

杜聖蘭一擡眼,意識到陰犬這番話是說給雪花獅子聽。

從這裏可以看到半個冥都,縱橫交錯的小道上,有陰物、鬼修、紙人,遍地都是詛咒,連起來堪稱恐怖的壯觀。

“你能打贏他們時,他們會畏懼你,你能殺死他們時,他們就會效忠你。”陰犬注視着雪花獅子:“當你擁有絕對力量的時候,整個冥都都會為你所用。”

雪花獅子一直低着頭。

陰犬耐心等它主動擡頭,随後睥睨的目光掠過冥都每一寸角落:“告訴我,看到這些時你在想什麽?”

毀滅,掌管,亦或是重塑?

雪花獅子想到了和杜聖蘭在一起時,住着繁華的仁義堂,看誰不順眼都能劈,那些被劈的人還會不停送來寶物,求着杜聖蘭治療。

而冥都,無論從住宿條件還是內部成員的穩定,都遠遠不如仁義堂。

它俯視着冥都,低聲說了句什麽。

陰犬沒聽清,讓它再說一遍。

雪花獅子捏緊了爪子:“狗不嫌家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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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