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靈丹自爆
許是因鳳凰似有若無的威男豐毒佳壓, 深山鴉雀無聲,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扶玉秋邊走邊嘗試着操控內府靈丹,以免等會人追上來, 自己再像方才那樣束手無策任人魚肉。
幽草的靈力從來都是救人, 扶玉秋嘗試着将指尖水靈力化為利刃, 但努力半天依然毫無攻擊力。
“白費!”
扶玉秋氣咻咻地将靈力随意一甩, 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廢物, 沒半點用處。
水落地, 濺起水花,打在扶玉秋的小腿。
只是幾滴水碰到, 扶玉秋卻反應極大的渾身一抖, 急忙往後退了幾步。
面前是稍傾斜的陡坡,許是上方有泉水溢滿流出, 順着坡潺潺出薄薄一層水流, 将路上的石頭沖刷得光滑。
扶玉秋松了一口氣, 擡步踩着水往上走。
那陡坡極長,扶玉秋估摸走了半個時辰才終于爬上去。
水流的源地是一處巨大的幽潭, 中央有泉眼正咕咕嘟嘟冒出源源不斷的水。
扶玉秋掃了一眼,正要離開時,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 視線落在泉眼上。
水流。
蒼鸾善水……
懷中的鳳凰已陷入睡眠,身體也越來越滾燙,扶玉秋的手臂都被燙得微微發紅。
扶玉秋深吸一口氣, 穿過幽潭, 将鳳凰輕柔的放在一塊巨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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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的翅膀輕輕動了動, 似乎想要攀住什麽, 內息也逐漸紊亂。
“沒事啦。”扶玉秋跪下來, 像是白雀原形是那樣,用額頭輕輕蹭了蹭鳳凰眉心,安撫道,“我馬上就回來帶你走。”
鳳凰又掙紮兩下,才溫順地安靜下來。
扶玉秋輕輕吐息,随意将披散的雪長攏成一束,薅了段藤蔓草草綁住。
他走到幽潭旁,居高臨下看着綿延至茂密樹林伸出的路,漂亮的眉眼間全是冷意。
很快,從扶玉秋來時的路上,隐約出現兩個人影。
正是劍修和惡龍。
扶玉秋束起的長發垂在腳下,被水浸得雪白發光。
惡龍的尾巴被燒得還在隐隐作痛,但一瞧見還是控制不住的眼睛一亮,故态複萌道:“珍、珍寶,灑家的珍寶。”
劍修的視線胡亂一掃,并沒有瞧見鳳凰。
“你将他藏起來也無用。”劍修冷淡道,“只要有靈紋,除非他逃去九重天,否則絕無生路。”
“生路?”扶玉秋輕輕擡起手,眉眼全是嘲諷,“殺了你們,生路不就有了嗎?”
劍修冷笑,嘲笑他的異想天開。
沒出息的惡龍看得眼珠子都要直了,目瞪口呆地道:“好、好狂妄,我好愛!”
劍修:“……”
這龍遲早死在他的見色眼開上。
劍修唇角抽動,終于忍不了他,持劍上前。
烏黑的發微微拂起,隐約露出幾绺雪發。
劍修是散修,并無門派,自從炎火雨致使三界靈脈枯涸後,他的身體因缺乏靈力而呈現五衰之兆。
殺了鳳凰得到靈脈,他才可繼續修煉得登大道。
此行,他勢在必得。
扶玉秋面如沉水,看着極其唬人,但心髒卻一陣狂跳。
蒼鸾血脈中的靈力牽引着內府中那奇怪的靈丹,放出磅礴如瀚海的靈力。
只是這次的靈力卻不是對着劍修打的。
扶玉秋一垂手,靈力突然湧入地面的水流。
下一瞬,無數靈力好似蛛網般發着幽藍光芒,密密麻麻蔓延至地面的水中。
“砰——”
幽潭中溢出來的水像是無數根須似的蔓延了整條路,此時被扶玉秋的靈力遍布,轉瞬為他所用。
惡龍還在垂涎珍寶的美貌,乍一感覺到腳底下的水傳來讓他膽戰心驚的靈力,被吓得直接一躍而起。
“水!啊啊啊又是那個水!!”
劍修并不覺得這水有多可怕,正要動手,但地面的水卻像是根須似的,纏住他的腳将其死死一拉。
他當機立斷,一劍揮出斬斷腳上水流!
但此時扶玉秋借幽潭水能操控無數靈力,被斬斷一根後,無數根跟着密密麻麻交纏上去。
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劍修從未想過,一個看似毫無靈力的少年,竟然能将他逼成這樣。
見惡龍還雙手抱着樹枝觀望,被那煩人的水流困得無法動彈的劍修怒道:“幽潭後面便是宮商峽,你要看着他入峽嗎?!”
惡龍猶豫半天,嘗試着落地。
他剛一動,扶玉秋猛地揮出一道靈力朝惡龍打來。
“滾開——”
惡龍嗚嗚地垂淚:“他罵我了嗚嗚,死而無憾了!”
扶玉秋:“……”
劍修:“……”
扶玉秋終究是吃了不會打架的虧,靈力本準确打過去,但惡龍卻身形敏銳,身形一閃便躲過要龍命的靈力。
劍修還被那水流織成的“根須”纏着,惡龍直接化為原形,張牙舞爪地騰空而來。
他看着動作輕柔,但原形實在是太大,當頭襲來時帶來的巨大壓迫感讓扶玉秋瞳孔一縮,只來得及重重揮出一道鋪天蓋地的靈力,身體便被沖得往後一仰。
“噗通”一聲,扶玉秋直接掉入幽潭中。
惡龍撐起護身禁制,硬生生挨了扶玉秋一擊。
見到扶玉秋落水,他龇牙咧嘴沖過去,拿爪子怯怯地往幽潭裏探。
因扶玉秋落水,那好不容易凝起來的水流驟然散去,劍修一揮劍,冷冷走上前。
“別撈了,找鳳凰要緊。”
惡龍滿腦子都是珍寶,沒好氣道:“活該你們劍修都沒道侶,原來都是自己作的。”
劍修:“……”
惡龍将幽潭攪和得渾濁不堪,還沒撈一會,就見對面的岸上,扶玉秋艱難地爬上岸,猛烈咳嗽幾聲吐出幾口水來。
他嗆得眼尾發紅,微微回頭,眉梢全是掩飾不住的厭惡和恨意。
惡龍眼睛一亮,當空沖來,一爪子将珍寶當胸按住。
扶玉秋渾身濕透,半個身子還在水中,被這一下按得差點喘息不過來,小腿不自覺地踢了兩下水,随後無力地垂了下去。
龍族向來強悍,哪怕扶玉秋再修煉個幾百年也并非對手,更何況還有個修為已到至臻境的劍修。
劍修……
扶玉秋突然反應過來,艱難攀着龍爪往後看去。
劍修已經找到鳳凰所在的位置,此時正握着劍居高臨下看着鳳凰。
扶玉秋瞳孔一縮,驚得渾身發顫,掙紮着想要掙脫龍爪。
“鳳凰——!”
惡龍唯恐将他按碎,忙道:“別亂動,你想死嗎?”
扶玉秋看着劍修已朝着鳳凰擡起劍,呼吸都要停住了。
鳳凰會死!
不會,鳳凰會涅槃,他不會死。
可是……
扶玉秋怔然心想:“如果不是我,他不會來下界,也不會被人觊觎追殺。”
扶玉秋救過無數人,從來只有別人欠他。
這還是他第一次虧欠別人。
惡龍還在嘗試着拿捏按珍寶的力度,突然感覺到掌下的人似乎不再掙紮了,安安靜靜偏着頭,濕噠噠的長發貼在他蒼白的臉頰上,顯得越發脆弱易碎。
惡龍呼吸都頓住了。
他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精致又孱弱的珍寶,好似他呼出一口氣都能将他吹碎似的。
就像是……
下界消失了二十年的雪。
就在這時,惡龍突然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掌下的少年安靜溫順,體內的靈丹卻像是狂風暴雨肆虐般,源源不斷湧出暴戾的靈力。
這并非是水靈力,反倒像是……
惡龍悚然一驚:“他要自爆?!”
劍修驟然回頭:“什麽?”
惡龍已經将爪子移開,那股靈丹自爆前的氣勢越來越強烈,且氣息也越發不詳。
劍修來不及多想,随手将鳳凰拎着飛快抽身而退。
“別靠近他!”
那股靈丹自爆的氣勢十分不對,和尋常修士的靈丹并不相同,若是當即炸開,恐怕方圓數十裏都要被夷為平地。
劍修當機立斷:“走!”
惡龍不舍珍寶,但又不想把命丢在這裏,微微一咬牙,作勢離開。
扶玉秋躺在地上,十指死死陷入地面濕軟的泥土中。
靈力再次席卷而去,暴戾地将周圍所有水直直變成巨大的水籠,将兩人困在其中。
劍修猛地将劍橫空斬去。
但水籠卻依然如初,那水靈力怪異得很,竟然無法逃離。
惡龍簡直要尖叫了:“嗚嗚嗚蛇蠍美人!我一定要讓他當我道侶!”
扶玉秋被人寵慣了,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狠到這個地步。
他又強行用剩下的所有靈力生澀地化為一道護體禁制,倏地打在鳳凰身上,形成一層水膜嚴絲合縫護住他。
隐約知道兩人逃不去水籠,他終于疲倦地閉上眼睛,任由內府的靈丹四處亂竄。
……即将炸開。
遽然間,“铮”的一聲。
一道琴音猛地從山林深處傳來。
明明是極其不耐煩又暴躁的琴音,橫掃過扶玉秋身上,卻像是柔軟的大手,強行将那即将炸開的靈力撫平。
又是一陣琴聲悠揚而來。
琴音宛如安撫人心的靈丹妙藥,只是幾個音便将扶玉秋內府紊亂的靈力調息好。
轉瞬便恢複如初。
扶玉秋一怔。
劍修和惡龍也大大松了一口氣——一個是為了保住性命,一個則是為了珍寶沒碎。
只是兩人還沒松懈下來,又遇上另外一個問題。
那道琴音……
劍修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陡然變得慘白。
果然如他所料。
很快,幽潭綿延出去的羊腸小道隐約傳來身體擦過樹葉的聲響。
白衣樂聖抱琴而來,身上似有若無的威壓讓至臻境的劍修都覺得窒息。
明明白衣缥缈如仙人,但在他身上穿着卻帶來一股“今晚三更取你狗命”的陰冷感。
“一個一個死。”樂聖面無表情道,“誰先來?”
劍修、惡龍:“……”
扶玉秋茫然擡頭看去,視線落在樂聖垂在身側的木頭右手上,突然呆住了。
劍修落地微微一颔首,鎮定道:“今日叨擾樂聖實屬我的過失,只是我等只在峽外交手,并未過界。”
幽潭便是宮商峽的分界之處。
哪怕剛才劍修度過幽潭前去抓鳳凰,但只要矢口否認,樂聖應當也沒有緣由發作。
惡龍聽到這句話,本能一急。
他這意思不就是擺明說珍寶過界了嗎?
就樂聖那六親不認的狗脾氣,再美的美人也是不屑一顧不入眼的。
惡龍正想為扶玉秋辯解一二,劍修狠狠踢了他膝蓋一腳,傳音道:“閉嘴!他死了,我們正好帶走鳳凰。”
惡龍皺眉。
可他并不想要鳳凰,醜不拉幾的,還是美人好看。
一句話的功夫,狗脾氣的樂聖已經面無表情看向幽潭邊不知死活的“過界者”。
劍修移開視線,不着痕跡露出一個冷笑。
要怪就怪他自己不要命,非得往宮商峽跑。
死了也是運勢不濟。
只是樂聖那能摧毀人神智的魔音并沒有出現,那可怕的白衣男人反而用一種古怪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扶玉秋。
除了那滿頭雪發,扶玉秋的人形和幽草時幾乎毫無分別。
他半個身子浸在水中爬也爬不起來,戰栗、恐懼,無數絕望的情緒在見到“樂師”的那一剎那,悉數化為滔天的委屈。
扶玉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眼淚簌簌而下,頃刻爬滿臉龐。
樂聖盯着那張臉半天,不可置信地開口。
“……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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