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看我一眼

扶玉秋之前被仙尊恐吓着放呲花時, 滿心皆是戰戰兢兢,根本沒閑情去欣賞那璀璨漂亮的小小焰火。

可此番被鳳殃環着放出漂亮的小呲花,扶玉秋卻絲毫不覺得排斥, 他又覺得呲花漂亮, 又責怪鳳凰敗家子, 這麽好看的翎羽說放就放。

呲花“滋滋”地放完, 扶玉秋指尖最後一小段羽毛憑空化為灰燼, 沒有傷到他分毫。

扶玉秋看完後, 回頭瞪了鳳凰一眼,道:“敗家。”

鳳殃知道他愛看, 臉色蒼白地笑起來。

這時, 看臺發出一陣愕然驚呼。

扶玉秋趕忙看去,就見方才還厲害得不行的鳳北河竟然捂住胸口, 猛地嗆出大口大口的血, 止都止不住。

對面的鳳雪生手持長劍, 滿臉呆滞。

“啊?”鳳雪生茫然地想,“我、我還沒動手呢。”

鳳北河目眦盡裂, 死死咬着牙道:“他竟真的……”

金烏一時也怔住了。

鳳凰他摧毀靈紋金翎,到底圖什麽?

只是一個鳳北河, 只要他想, 擡手便能将其驅散神魂,永不入輪回。

為何要用這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破空之聲,還在源源不斷嘔出鮮血的鳳北河猛地擡頭。

鳳雪生好似帶着火焰的長劍已淩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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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鳳北河剛才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鳳雪生眸瞳漠然, 已不再想方才那般只想躺平。

鳳北河哪怕身受重傷反應也極其迅速, 飛身後退數步, 揮出靈力阻擋住鳳雪生的攻勢。

“怕什麽?”金烏冷冷道, “既然已和鳳凰撕破臉,那就索性做狠些。「枯榮」在孔雀心髒,殺了他鳳凰也活不了。”

鳳北河又嗆出一口血,罕見的一身狼狽。

可偏偏鳳雪生像是打了鳳凰血似的,招招往他命門處逼。

金烏一心想要殺了鳳凰,當即怒喝一聲:“滾開!”

下一瞬,鳳北河的眼瞳倏地變成一片火焰燃燒的金黃,一改方才狼狽後退的模樣,猛地上前竟徒手抓住鳳雪生刺來的長劍。

血瞬間湧出,滴落在地後,像是被什麽牽引着瞬間畫出一個圈,将孔雀圈在其中。

鳳雪生察覺到不妙,本能就要溜。

但才一動,血痕轉瞬凝成一道密密麻麻的陣法,從地面上伸出無數鎖鏈,将他的四肢緊縛,死死困在原地。

鳳雪生:“……”

鳳雪生順勢又要躺,可身上由鳳凰火凝出的結界突然被“鳳北河”一掌拍碎。

鳳雪生一驚。

這股靈力,絕非是鳳北河能做到的!

鳳雪生瞳孔劇縮,看着緩步而來的“鳳北河”,被那股森森而至的殺意逼得後頸一麻。

他真的……會被殺死。

看臺上,鳳殃霍然起身。

扶玉秋還在看戲,見狀懵了一下:“怎、怎麽了?鳳凰,你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難看。”

鳳殃并沒有去看即将被殺死的鳳雪生,而是将視線看向晴朗的天幕。

扶玉秋也順勢擡頭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萬裏無雲,今日是個好天氣。

鳳殃将扶玉秋拉起來,将他淩亂的衣襟理好,輕輕道:“要下雨了。”

扶玉秋又看了看天,本來覺得這天怎麽可能會下雨,但轉念一想,鳳凰說下雨,那肯定就會下雨,便認真點點頭:“嗯嗯,那咱們趕緊看完趕緊走。”

鳳殃無聲嘆息,知道那呲花還是沒讓扶玉秋對他的身份産生絲毫懷疑,一時間不知是該慶幸還是無奈。

“你要先回玄燭樓嗎?”

扶玉秋疑惑看他:“現在嗎?”

“嗯。”

扶玉秋看了看比試臺,并沒有意識到有什麽問題。

他還是想看鳳北河被暴打。

鳳殃見他依依不舍,只好道:“那你就在此處待着,無論待會發生什麽都不要從芥子出去。”

扶玉秋乖乖點頭:“好啊。”

下一刻,毫無預兆的,一簇簇火焰好似墜落的流星,在幽藍天幕劃過一道道黑線,簌簌砸在地上。

轟然一聲炸裂開來!

看臺上衆人一驚,悚然擡頭看去。

随着第一簇火焰落下,本來萬裏無雲的天幕憑空出現星星點點的火點,像是傾盆大雨般噼裏啪啦砸下。

是炎火雨!

連綿百裏炎火雨轉瞬落下。

那是能将大乘期的修士都能燒成灰燼的金烏之火。

扶玉秋也吓住了,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這變是木鏡所說的“火雨”。

竟然這麽快就下來了嗎?

怪不得剛才鳳凰說要下雨。

可太厲害了。

哪怕鳳雪生很快被殺,鳳殃還是那副淡然模樣,将視線落在不斷落下的炎火雨上,瞳孔中竟然出現一種近乎興奮的癫狂之色。

耳畔的哀嚎慘叫,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愉悅。

沒人敢硬抗炎火雨,哪怕是修為再高的修士見到炎火雨第一反應便是逃走。

一時間,井然有序的比試臺亂成一團。

一直安安靜靜看着的龍女祝霍然起身,沉着臉直接化為黑龍騰雲駕霧朝着雲端而上,轉瞬沒了身影。

炎火雨連綿不絕百裏,天聽塔這等福澤之地都是這副慘狀,更何況是浮筠州其他地方。

鳳雪生被困在陣法中,金烏火像是瞄準了他似的,故意朝着他身上轟然砸下。

孔雀眼睛眨都不眨地再次揮出一道護體靈力,鳳凰靈力凝出來的“烏龜殼”對抗金烏火,勉強被一擊砸中。

方才還要親自動手殺鳳雪生的“鳳北河”不知為何,竟然僵在原地,腳踝上冒出無數密密麻麻的漆黑藤蔓,順着他的腿往上爬。

那藤蔓竟然還能吸取生機,将鳳北河本就因重傷未為數不多的生機吸了大半。

有的藤蔓甚至還一寸寸往鳳北河的血肉中紮根。

金烏不耐煩地一把火燒來,直接将藤蔓燒成灰燼。

可陰藤的藤蔓竟然能從灰燼中重新再長出藤蔓來,不厭其煩地朝鳳北河的身體攀上去,瘋了似的只想将他的血肉吞噬掉。

芥子中完全被這一變故打得不知所措的扶玉秋突然感覺手腕被燙了一下。

他“嘶”了一聲,撩開袖子看了看。

鳳殃聽到聲音回頭看去,瞥見扶玉秋手腕上充當镯子的陰藤像是燒紅的鐵,正在發出滾燙的光芒,将扶玉秋纖細的腕子燙出一圈紅痕來。

鳳殃眉頭狠狠一皺。

因為這場連天炎火雨,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鳳殃卻只在意扶玉秋被燙紅了手腕。

“沒事。”扶玉秋将袖口往“手镯”裏塞了塞,避免陰藤緊貼他的皮膚,“就燙了一下,也不太疼。”

鳳殃冷冷看着那根睡得昏死過去的陰藤,又回頭看了看比試臺上還在阻攔鳳北河的藤蔓。

看來是陰藤的分身吞噬了鳳北河身上的鳳凰火或金烏火,才讓本體這般發燙。

見扶玉秋燙得眉頭緊皺也不肯将陰藤摘下來,鳳殃道:“等我。”

說完,他就要離開芥子。

扶玉秋吓了一跳,連忙抱住他的手臂:“別出去,外面……外面都是火雨。”

鳳殃回頭看了他一眼。

扶玉秋急得眼眶都紅了,完全忘記“鳳凰不怕火”這一事實。

整個看臺的人已逃得差不多,但連天百裏的炎火雨劈頭落下,又哪裏能逃得走,而周圍的芥子不巧被火雨砸下後,直接燒起連天大火。

周圍全是慘叫痛哭。

鳳殃從來對別人的苦難沒有半分同理心。

就算三界所有人死在他面前,或許眉頭也不會動一下。

可若将那被焚燒得奄奄一息的修士慘狀安在扶玉秋身上……

鳳殃眸瞳一縮,猛地揮出一道靈力。

整個比試臺簌簌落下的火雨像是被人強行停止一般,瑟瑟發抖地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沒事。”鳳殃伸手輕輕将扶玉秋額間散落下來的一绺發理了理,溫聲道,“我不會有事。”

從炎火雨落下,到現在這副殘垣斷壁、殘屍遍野的慘狀,只是僅僅不到半刻鐘。

扶玉秋感覺像是在做夢似的,否則為什麽剛才還好好的看狗咬狗的好戲,現在就突然變成現在這副地獄場景了?

“你……你會出事的。”扶玉秋喃喃道,“你不要去,我不想你去。”

鳳殃安安靜靜看他半晌,開口道:“為何這樣說?”

扶玉秋越想越覺得不對,滿腦子都是木鏡那番話……

「我看到又有好多火雨落下來了……」

「你哭得好難過……」

能發生什麽事會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哭得那麽狼狽?

還很難過?

扶玉秋抱着鳳凰的手臂更緊了,死都不願撒手。

“木小草說你會讓我難過……”扶玉秋喃喃道,“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會難過。”

鳳殃眸子一顫。

難過嗎?

鳳殃垂眸心想:“若是你知道我是誰,就不會難過了。”

按照扶玉秋對活閻羅的厭惡,指不定巴不得他死。

“我不會有事。”鳳殃淡淡道,“我保證。”

扶玉秋茫然道:“真的?”

“嗯,真的。”

扶玉秋太容易相信別人了,聞言手微微一松,但很快又抱緊了,忙說:“你不騙我?”

鳳凰從來沒被人這般依賴過,盯着扶玉秋半晌,聲音更加輕柔。

“我不會再騙你了。”

扶玉秋緊張得要命,沒聽出來鳳殃這話的意思,依依不舍地放人。

鳳殃并未多言,撩開竹簾正要走出芥子。

不知為何,他動作一頓,突然轉身,對扶玉秋道。

“你再看我一眼。”

再看我一眼。

扶玉秋不明所以,卻認認真真看他。

那雙漂亮的眸瞳裏全是璀璨的光芒,溢滿鳳殃此生從未得到過的信賴、喜愛,以及一眼看不到頭的溫情。

鳳凰火燒得那樣烈,也從未讓鳳凰覺得有絲毫溫暖。

可扶玉秋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口溫熱。

鳳殃目不轉睛盯着扶玉秋的眼睛。

很快,他強行讓自己割舍掉這份并不屬于他的溫情,一言不發地拂袖離開。

漆黑的鳳凰袍在空中劃過半弧,挺拔身形好似一柄出鋒的利劍。

直沖鳳北河……金烏而去。

下界的修士全都在躲避,離天聽塔最近的仙盟首尊怔然看着漫天炎火雨,修士靈力根本無法将金烏火熄滅。

他将視線看向一旁開着門的天聽塔。

天聽塔之所以成為“天聽”,便是能通過這座塔将祈求祭祀的信仰靈力傳去九重天仙尊身上。

只要仙尊得到信仰靈力,無論他想與不想,都要下界了結因果。

欠下凡人因果不還,天道定會降下責罰。

仙尊從來都不想管下界的生死。

——這也是為何一開始鳳殃讓鳳北河毀掉天聽塔。

仙盟首尊怔然看着那直沖雲霄的塔,突然一咬牙,快步沖進天聽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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