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梅開二度
被困在軀體中的鳳凰:“……”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當年兩人第一次見面,自己竟這麽兇?
鳳凰有些一言難盡,哪怕知曉扶玉秋應該沒被自己傷得太厲害, 還是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甚至跨過時空對當年的自己怨懊起來。
明明扶玉秋都救了他, 自己卻不識好歹, 剛見面就鎖喉。
扶玉秋吓得渾身發抖, 他掙紮着似乎想說話, 但鳳殃的手掐得太緊,根本發不出聲音。
鳳殃被瀕死的痛苦狀态困了太久, 乍一醒來草木皆兵, 手也在無意識地加重。
“你、你是誰?這裏是……何處?”
這人是朱雀派來的嗎?
他想對自己做什麽?
扶玉秋從未有過如此恐懼的時候,手指拼命地扒着一旁的桌案, 似乎想抓點什麽東西自衛。
就在這時, 院中突然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炸裂聲。
“砰——”
一道五彩光芒的光從窗戶傾瀉而入, 一瞬間将漆黑的內室照亮。
火岩開始給扶玉秋放焰火看了。
鳳殃被驚得渾身一哆嗦,正要用力死死捏下去, 眼睛卻被這晃眼的光芒攝住。
他驚愕又茫然地仰頭看着窗外漫天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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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在鳳凰墟遠遠瞧見的根本不一樣。
更炫彩,更美麗。
鳳殃迷茫地看着窗外焰火, 眼睛眨也不眨, 掐着扶玉秋脖子的手也緩緩地松開。
那是他看了多年的……焰火。
鳳殃混亂的腦子終于清明起來,他逐漸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麽。
他正要低頭去看扶玉秋,突然感覺腦袋似乎被什麽東西重重砸了一下。
扶玉秋掙紮着抓了個花盆, 用盡全力掄圓了朝鳳殃腦袋上狠狠一砸。
砰。
花盆都碎了。
鳳殃應聲而倒。
鳳凰:“…………”
兩人第一次見面, 倒是與衆不同。
一個險些掐死對方, 另一個倒好, 差點把腦袋給砸開瓢。
扶玉秋捂着脖子咳了幾聲, 驚魂未定看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鳳殃,神情恍惚地後退一步。
險些被掐死的恐懼讓他雙腿發軟,才剛一動,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扶玉秋在聞幽谷這麽多年,還從沒受過這種委屈。
他喘息半天,終于忍不住,氣得眼眶發紅,一邊用腳去踹鳳殃一邊啞着嗓子罵道:“混蛋!混賬!我就不……咳咳!不該救你——”
哪有這樣的?!
扶玉秋就不懂了,好好救個人哪裏有錯?
怎麽會有人恩将仇報?
人類果然是個壞東西。
扶玉秋氣得要命,甚至還哆嗦着手去抓旁邊碎了一半的花盆,打算給這可惡的人類再來一下。
陰藤趕過來的時候,就瞧見扶玉秋正滿臉是淚,高揚着碎花盆就要往地上的“屍體”腦袋上砸。
陰藤:“?!”
陰藤反應極快,忙伸出兩根藤蔓綁住扶玉秋的腰身往後拖:“草!草你冷靜啊草!就算救不了他你也沒必要砸他腦袋吧!濺你一臉毒血可怎麽辦?!”
草哭得直咳嗽:“放開我!我要把他砸開瓢!死去吧你!”
火岩爺爺聽着裏面好熱鬧哦,更加開心地繼續放焰火。
噼裏啪啦。
室內也在噼裏啪啦,扶玉秋将花盆花瓶摔碎一地。
最後,扶玉秋見總是打不着鳳殃,終于被迫冷靜下來,捂着發疼的腦袋坐在陰藤編成的藤椅上,氣若游絲道:“我差點被他殺了……”
陰藤詫異道:“啊?就他這将死的樣子,還能殺你?”
“你看!”扶玉秋仰着修長的脖頸給他看,怒氣沖沖道,“你看這印子!”
陰藤一瞧,“嚯”了一聲。
扶玉秋膚色本就白,剛才鳳殃用的力道有些大,纖細的脖子上此時已是半圈手指的烏紫淤痕,和旁邊雪白的鎖骨相對比,看着極其可怕。
陰藤“啧”道:“那正好,我幫你吃了他吧。”
剛才還在理直氣壯告狀的扶玉秋一噎,讷讷道:“剛才……我是這個意思?”
“嗯。”陰藤說,“話裏行間全都想讓我把他弄死吃了給你報仇。”
扶玉秋:“……”
扶玉秋眉頭緊皺,伸腳踢了踢還躺在地上的鳳殃。
雖然剛剛差點被掐死的恐懼還未散去,但扶玉秋又想起為了救這狗東西自己忍痛給出去的葉子。
要是現在把他殺了,那葉子不就白揪了嗎?
“先不殺他好了。”扶玉秋拍案決定,哼唧着道,“但也不能讓他好過。”
陰藤一聽這個可來勁了,興致勃勃道:“那你打算怎麽做?”
扶玉秋歪着腦袋想了想:“先、先把他綁起來?”
陰藤期待地看着他。
然後呢?
扶玉秋……扶玉秋想不出來了。
陰藤:“……”
陰藤罵道:“蠢貨!你連報複都不知道怎麽報複的嗎?!打人會不會?折磨人懂不懂?你不讓他疼,你自己怎麽爽?!”
扶玉秋似懂非懂,他又拿起一個花盆比劃了兩下:“那我再、再給他一花瓶?”
陰藤正好教他怎麽“折磨”人,地上的鳳殃突然動了一下。
扶玉秋頓時吓得雙腿一蜷縮,蹬着藤蔓拼命往後退,整個人幾乎縮成一團往藤堆裏躲,驚恐道:“他醒了?!”
“真是個廢物點心!”
陰藤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分出一根藤,張牙舞爪地沖到鳳殃身上七捆八捆,像捆粽子似的。
直到四肢全都束縛住,不再有掐人脖子的危險,扶玉秋才嘗試着将腳從陰藤堆裏伸出來,小心翼翼将足尖點了點地。
“他……他真的不會掙脫開吧?”
陰藤說:“不會,放心,你上去掄他。”
扶玉秋兩手抱着花瓶,小心翼翼上前想再掄他一下。
陰藤鼓勵他:“揍他啊!”
扶玉秋幹咳一聲,打算鼓起勇氣去揍人。
只是他才剛一靠近,卻隐約聽到一道水珠滴落到地面的聲音。
扶玉秋腳步一頓。
陰藤催促:“幹什麽呢?上啊!”
“他……他好像……”扶玉秋小聲說,“他好像哭了?”
陰藤:“哈?”
扶玉秋拿花瓶試探着戳了戳鳳殃的腰,發現他沒有暴起掐自己,這才松了一口氣,輕輕伸手掰着那人的下巴輕輕一動。
鳳殃微微睜着眼睛,此時滿臉全是水。
扶玉秋迷茫了,這……這到底哭沒哭啊?
就在這時,陰藤“嘶”了一聲,咬牙道:“這玩意兒身上的水怎麽也有毒?!草,你離遠一點我要把他放開了!”
扶玉秋慌忙道:“哎哎別先別!”
陰藤被鳳殃身上溢出的水浸得整個藤蔓都在發疼,直接将捆粽子的藤全部收了回來,“啪”的一聲縮回身體中。
扶玉秋急忙站起來就跑。
只是人類的身體他還是不太會熟練操控,一着急雙腿更像是打了結,還沒跑兩步,突然被一只沾滿水痕的手死死扣住了腳踝。
扶玉秋一驚,猝不及防直接摔下去。
陰藤還在那暈暈乎乎的把帶毒的水逼出藤蔓外,扶玉秋吓得拼命往前爬,但腳踝卻被扣住,根本掙脫不開。
“他!他又掐我了!藤!啊啊啊我要被吃掉了!”
扶玉秋雙膝跪在地上,一邊往後踹一邊驚恐哭着,耳畔都懵懵的。
隐約聽到幾聲陌生的……
“我沒有。”
“對不起……”
扶玉秋慌張地尖叫不已,無意中狠狠一蹬腳,似乎踹到那人肩膀上。
下一瞬,那人竟然直接松了手,導致扶玉秋“阿噗”一聲,直接往前一撞,狼狽趴在地上。
扶玉秋吓得不行,直接去抓掉到地上的花瓶,擡手就要往下砸。
卻見那人已經起身,朝他輕輕一擡手,掌心朝上,表示自己并無惡意:“對不住……”
扶玉秋一愣,氣都有點喘不勻,茫然看他。
剛才還是滿臉兇悍戾氣,恨不得把他脖子扭斷,現在怎麽突然大變了态度?
清醒過來的鳳殃也是有點懵的。
從九重天掉落下界時,鳳殃就認定自己必死無疑,況且他在将鹓雛少族主殺死時,也沒想過活。
但此時自己本該生機斷絕的心髒卻在緩緩跳動。
生機在經脈中流淌。
既然他未死,那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十有八九是救了自己的人。
鳳殃皺眉。
可自己這麽兇,剛醒來時竟像是發了狂一般想殺了他?
鬼上身了嗎?!
扶玉秋還在後怕地看着他,手中拿着根本沒有殺傷力的花瓶,脖頸上還有未消去的青痕。
鳳殃在鳳凰墟待了這麽多年,所遇到的人不是嘲諷他的、便是來暗害他的,好不容易到了九重天見到一個如仙人似的鹓雛少族主,卻也有一顆惡毒的心。
可面前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
純澈又帶着春意花草的味道。
讓人寧靜又心安。
鳳殃越想自己方才神志不清時做出來的事越覺得臉燒,懊惱像是紮根到了骨子裏,讓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何為無措。
他不知道要怎麽做,只能徒勞地道:“方才我并非有意傷你,你……有受傷嗎?”
扶玉秋茫然道:“啊?”
他一時不知道手中的花瓶該不該砸下去了,怎麽、怎麽就開始道歉了?
那、那他還報複嗎?
就在扶玉秋猶豫時,被鳳殃身上的水毒迷得暈暈乎乎的陰藤此時終于清醒了些。
瞧見扶玉秋身上的衣衫在方才掙紮時折騰得一陣淩亂,連肩膀都露出來半截,腳踝上又添了一圈指痕,陰藤頓時勃然大怒。
“滾你爺爺的登徒子!”
藤蔓“啪”地纏上扶玉秋手中的花瓶,兇狠地抽走。
扶玉秋手上一空:“哎?”
下一瞬,陰藤将花瓶朝鳳殃額頭上一砸。
砰。
鳳殃再次應聲而倒。
扶玉秋:“……”
扶玉秋:“!!!”
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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