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奸佞
每月初一, 道觀清修。紫金山上,無數道士背着木簍子前往。
雲煙霧繞, 一座天雲峰矗立在山頭。孟瓊跟着周譽一道上山, 臨到道觀前的時候,他們分道揚镳。
“萬事小心。”
孟瓊借花獻佛,拿方君寒的話提醒周譽。
“放心,你什麽時候見我真的有事過?”周譽恣意地開口, 眉梢輕揚, 雲山缭繞下, 依舊仿佛是許多年以前少年初見時那個樣子。
孟瓊出神了片刻, 但很快緩過神來, 輕咳一聲,“滾遠點兒。”
周譽也不同她開玩笑了, 只是回過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只身往道觀走去。
求仙問道, 自古帝王美夢。周譽的生父, 那被疑心毀掉的先帝的牌位也供奉在這座道觀裏。
“這麽多年了, 還從來沒見過九哥你來此處。”
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彰顯出此人的身份, 周譽眉宇清隽,但面頰輪廓算得上冷硬, 而元祐的面相則多多少少更像他生母容妃,相似的眉眼裏多了幾分柔和。
只是,這張尊貴的面容裏帶着幾分病弱之相,看着不是個能久存之人。
周譽一身白衣白袍踏進道觀,迎面剛好就撞上了給先帝上香的元祐。
兄弟二人相見, 不曾劍拔弩張, 反倒是都十分平和。
“該來的。”
周譽拿起道館的三柱香火, 走到牌位前拜了一拜。先帝牌位旁邊供奉着的是元祐的生母容妃,元祐即位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生母追封為了皇後。
元祐自幼怵這個兄長,幼年時也曾養在福惠皇後膝下,所以瞧見周譽望向那牌位時,倒是也有幾分不自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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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自己活得更長一些,父皇求仙問道了一輩子,也沒能求得一個仙藥。”
“可九哥,到朕這一朝,這丹藥就要煉成了,九哥不妨跟朕去看一看。”
元祐不動聲色地轉移了将話茬子轉移,周譽此番本也就不是奔着祭拜這個所謂的父皇來的,倘使元祐能帶他去消耗些功夫,那自然是更好。
他淡淡道:“陛下既然說了,本王自然沒有不從之理。”
元祐“嗯”了一聲,“舅舅正在跟宣陽老道求教,你我兄弟二人,這些年相見,多是些滿手血腥之事,剛好也該好好敘一敘。”
兩人說着往道觀裏面走去。
“進去了,閣主!”
“現在一點兒也瞧不見了!”
“怎麽辦?要跟進去麽?”
閣裏的部下在孟瓊耳邊你一言我一語。
孟瓊倚靠在一旁的大樹幹上,一旁是不知何時也提着刀過來的方君寒。
這厮不陪他的幾十個小娘子,也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麽。
“你來做什麽?嫌我這裏不夠亂?”方君寒向來不喜歡周譽的性子,自然不是奔着護他來的。
方君寒撩了撩額前兩抹飄逸的碎發,“這話說的,我呀,是為你來的。”
他龇牙一笑,将劍豎在石縫之間,“想了想吧,本來該去跟我的小娘子們在醉仙樓快活的,但還是擔心你爹不做人,東窗事發,周譽死了就死了,可你是咱們梁閣的中流砥柱,你可不能倒下。”
孟瓊随手抄起身邊的酒壺扔給他,“那真是多謝你了!”
方君寒接過酒壺,痛快地飲下兩口,“你我什麽關系,說謝這個字,是不是太生分了?”
酒水入喉,他只覺得心中痛快萬分,“你說周譽用徐重清的令牌找了那群屯田的官員來道觀,他們什麽時候到呀?”
“人都被聚集到驿站了。”
“大概到晚間的時候吧。”
耳邊閣裏的小屬下吵的厲害,可孟瓊心裏卻有數,沒走到山窮水盡的那一刻,她爹在明面上姑且還不敢同周譽撕破臉。
青山蒼蒼,一眼望不到盡頭。道觀生在清幽之地,周遭也沒什麽有趣的事物,他們一行人就只好倚靠着大樹坐着幹等着。從天尚且亮時,一直等到天黑。
直到酉時,才見得一行人偷摸摸上山而來。為首的是王洛之的堂弟王柴,由他僞裝成了孟府的人。
“柴管家,這相爺今日怎麽想到在道館約見我們啊?”
“是啊是啊,從前不是都在孟府裏頭麽?”
一行人出來雖未穿官袍,只穿着尋常百姓服飾,但官老爺做慣了,平日裏都是乘着轎子的。
哪裏走過這麽多路呢,走着走着,就有些氣喘籲籲起來。
王柴手裏打着火把,聞言笑了,“皇上喜歡問道,相爺如今也喜歡,在道館裏談事情幹淨又清淨。咱們快點走,相爺可備着好茶等大家呢!”
小夥子長得清峻,人又機靈。
方君寒在大樹邊看了,随手拿劍一指,“周譽身邊個個都是冷面閻王,還能有這麽活絡的屬下?”
“這是王洛之的堂弟,确實是個聰明孩子。”
方君寒翹起唇角,“原來不是魏王府的人,我說呢。怪不得,周譽那人面冷心冷,定然招不到什麽好屬下。”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唠唠叨叨。孟瓊覺得方君寒有些吵,嫌棄道:“咱能不能少說兩句?”
方君寒頓時炸毛了,“我就說嘛,你怎麽可能徹底忘了那個姓周的,我又沒直接說他不好,我只是說說他的屬下,你就一副聽不得的樣子!!!”
這種無謂且無意義地掙紮太過消耗時間,孟瓊懶得跟他吵,只是拔了劍,搶在那群人前頭來無影去無蹤地穩穩當當趴在了道館的屋脊之上。
方君寒看着她飛身而去的背影,“啧”了一聲,“還說不在意,生怕那姓周的出事,護他護的比誰都快。”
孟瓊聽不到方君寒的排揎,即使聽到了,她也不會把這二貨的話放在心上。
小心翼翼地把屋檐上的瓦片撥開,漏出道館裏的一絲燈光。
彼時,周譽正坐在太師椅前同元祐不知說些什麽,孟庸昶也在,三人坐在椅子前喝着熱茶。
“當年兩位殿下不曾奪嫡之時,何等兄友弟恭,至今老臣還歷歷在目。殿下們年少時的樣子這些年也一直在老臣心裏,沒想到有那麽一日,二位殿下還能再重新坐在一起,老臣甚是欣慰。”
燭火之下,孟庸昶面不改色地恭維着周譽和元祐,這些場面話于他而言不過是信手捏來。
周譽摩挲着手裏的杯盞,沒什麽太大情緒的聽着。他只是突然想到孟瓊,如果她此刻能聽見這些話,定然不會像他這樣鎮定,怕是要毫不遮掩地惡心反胃。
“外頭怎麽有腳步聲?”
“還是一陣一陣的?”
元祐皺眉,第一個聽見了外面不一樣的聲音。
——來了。
杯盞是一碗清茶。
周譽神色沉靜,等着這一場山雨欲來。
孟瓊趴在房梁上也一眼就瞧見了火把和火光,是王柴拿着火把來了。
“陛下,有人意圖行刺,還不趕快叫大內侍衛前來擒賊?”周譽似笑非笑地擱下手裏的茶盞。
元祐确實害怕這是有刺客行刺,周譽話音剛落,就聽得元祐厲喝了一聲,“魯忠何在?還不前來救駕?”
幾個大內侍衛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手提着大刀突然就出現了。
王柴見裏頭架勢已經擺起來了,扔了火把,運起輕功當場表演了一個飛檐走壁,一下子消失地無影無蹤。
被他帶來的那些官員頓時大眼瞪小眼,“柴管家,你跑到哪裏去啊?”
王柴冷笑一聲,臨走前道:“相爺不要你們了,我自然是保命要緊。”
這話對于這些官員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什麽叫做相爺不要他們了?他們還沒有反映過來,幾個大內侍衛已經沖出來幾腳将他們踢倒在地,再緊接着明晃晃的刀子就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這些人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早就吓得兩股戰戰,那句相爺不要你們了,更是在他們心中回蕩。
“怎麽會是你們?”
元祐從裏面出來後看到這些地方上的官員,都不可置信。
孟庸昶也愣了一瞬,但僅僅只有一瞬,“你們這些人未經傳召是不得回燕都的,私下回來是想陛下賜死你們麽?”他揚手指着這些人呵斥着。
“不敢啊,相爺……”
“這不是你……”
大家面面相觑卻都不敢言,畢竟這刀子就在脖子上,他們都在等,等孟庸昶能說句話解救他們。
孟庸昶眸子黑沉沉的,他知道自己終究是被周譽這個年輕人擺了一道。
“無诏書而回燕都,是死罪,先前有了一個李昶,陛下寬仁饒恕了他們,如今你們也要步李昶的後塵麽?倘使如今便能意識到自己的罪,老臣還能替你們向陛下求求情。”
言下之意,扳倒了我,連個替你們求情的人都沒有了。
周譽緩緩從道館裏面走出來,對于孟庸昶這種拿捏人心的法子和手段,他早已經見怪不怪。
“是啊,你們可想好了,這可已經是死罪了,如若肯說些什麽,也許雖留不了自己的性命,卻也能給家裏人存一線生機。”他眉宇間盡是疏朗之氣,說的話也字字出自肺腑。
為首的冀州主事意識到什麽,啐了一口地面後,将目光落在了孟庸昶身上。
見孟庸昶并沒有要認他們的意思,咬了咬牙幹脆魚死網破,“孟相,你今日是要借陛下的手殺我們滅口麽?”
一石激起千層浪。
他這麽一開口,縱然刀架在脖子上,其他人也意識到了什麽。
更有甚者,已經在地上哭求:“孟相,微臣上有老下有小,你何至于要害死對您和陛下一片忠心的微臣啊?”
這個“對您和陛下”用的就很靈性,周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出好戲。
這些大內侍衛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
“賣官的錢我們收了三,您收了七走,這些事,不能全都推到我們的身上來啊。”
“是啊,還有那些人頭稅,收上來後也給了您六成的。”
擅自回燕都,說白了跟謀反沒有什麽區別。多多少少就是個死字,倘使能說出些真相,還能将功補過。
從李昶開始查裏長打死相鄰,朝廷有人賣官起,孟庸昶就有一種預感,他經營了十多年的孟府也許會毀在那個年輕人手裏。
既然不能收為己用,那便殺了那個年輕人。
孟庸昶真的也是這麽做的,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年輕人死了,他還會栽在周譽的手裏。
“陛下!”
“老臣冤枉!老臣待陛下十幾載忠心耿耿,陛下不可聽信他人讒言啊!”
孟庸昶跪在地上,突然“砰砰”地磕了兩個頭。他本就年邁,鬓角是花白的頭發,此刻冠發散亂,加上額前的血印子,看着甚是吓人。
元祐看着他淚眼昏花的樣子,看着他滿是鮮血的額頭,說不難過是假的,他是他的舅舅啊。是陪着他風裏雨裏走了數十年,幫着他奪嫡坐上這個皇位的舅舅啊。
他欲言又止,不知何時,一旁的道館側院裏又走出來幾位尚書大人。
兵部的戶部的工部的,該來的都來了。
這些人是看着長平王的面子才來的,
雖然派人去請他們是周譽做的,但他們一向瞧不慣先前打算謀逆的人,所以這面子不是給周譽的。本以為來此道館只是這年輕人一時興起,沒想到卻有了這麽一出大戲。
“周譽?你這是……”
元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陛下,我這裏也有江浙一帶農戶被裏長毆打的證詞和當孟相和這些官員來往的罪證,請陛下聖斷!”
周譽從懷裏掏出一沓子證詞,遞給元祐,聖斷兩個字說得極重。
這些年孟庸昶背地裏做了什麽,元祐又怎麽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可既然要有大奸臣,那不如讓最親近的人來做。
元祐原以為在他讓位給儲君前還能見見這位兄長,試着和好,卻沒有想到卻是這樣的結局。
“周譽,你!可如今大理寺還未審問,又如何能定孟相的罪,如果他清白呢?”
“如果他清白呢?”周譽玩味地砸弄了一下這話,突然反問,“他清白不清白你不清楚麽?”
“既然陛下覺得三司不曾審問,那就不能定罪,那便把人交給三司吧。”
總而言之。今日百官之首俱在,許多事情不能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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