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關系

周牧正在看的是簡安安的病歷,問聲擡頭,看到是她,他趕緊把病歷收起來。從他因為用力捏住文件夾而泛白的指頭,能看出來他在緊張,但臉上卻平靜無波。

把病歷放好,他朝門邊的人兒招手,“進來啊!站在那兒幹嘛?”

簡安安咧嘴笑了一下,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後走在周牧對面的椅子坐下,把手裏的打包盒往他面前一放。

“小姐姐賞你的。”簡安安說。

周牧抿嘴一笑,挺直腰杆,故作認真,“謝謝小姐姐。”

傍晚的時候,醫院接到了好幾個食物中毒的病人,周牧晚飯沒吃幾口就到了急診幫忙。這會兒,一看到有吃的,還真感覺到餓了。

他打開盒子,粥和餃子的香氣冒出,溫度剛好,他很快就把東西給解決了,收拾好洗完手回來,看見簡安安無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跟剛才進來時候的樣子,大不相同。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腦袋,爾後皺眉看她,“怎麽了?”

見他回來,簡安安坐直身子,搖頭,“沒事。”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有一句每一句地說着話,周牧低頭看了眼手機,再擡頭時,看見了對面的小丫頭昏昏欲睡的樣子。

“困了?”他問。

簡安安老實點頭,“嗯!”

周牧站起來,“跟我來吧!”說完,他便站起來往辦公室後頭走去。

簡安安不明所以,跟了上去,只見他打開那道一直緊閉的門,裏頭竟然是一個小套間,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張桌子還有一盞簡單的落地燈,門邊,是衛生間。

“進去休息一會兒吧!等會有人來接我的班,我再送你回家。”周牧說。

簡安安應了一聲,走進去,脫掉鞋子乖乖爬上床。周牧看了她一眼,便退了出去,關上門。

她沒有立刻睡,而是掏出手機,打開了顧延的微信朋友圈。置頂的消息,發于一個小時之前,應該是她正準備往醫院這邊來的時候發的。那條消息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顧延和樂雅瑩兩個人,兩個人站在一塊兒,面對着面,甜蜜對視着。兩個人的臉上,都挂着開心的笑容。

簡安安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正想放下手機,周牧已經打開門進來,看見她手裏還拿着手機,便走過來搶走。他原本是想進來拿個東西,沒想到捉住了她在玩手機。他私自幫她關了手機,放到一邊的櫃子上。

“不是要休息?”他問。

簡安安笑笑,“睡了。”

周牧彎腰,體貼地幫她拉了一下被子,神色溫和,目光輕柔,“睡吧!”

幫她蓋好被子,周牧從櫃子的抽屜了拿了個本子,轉身要出去,身後的簡安安喚了他一聲,他停下腳步,回頭。

“怎麽了?”

“如果你真的是我男朋友,我想我會很幸福的。”簡安安感慨。

周牧沒有像上次那樣調侃她,而是揚起嘴角一笑,“睡吧!這麽多話。”

稍晚時候,簡安安醒過來,走出小套間的時候,周牧剛好換下白大褂。轉身,他就看見簡安安走出來,頭發有點亂,裙子有點兒皺。

“醒啦!”他笑着看她一眼,朝她招手,“過來。”

“嗯!”簡安安揉了揉眼睛,揉完才想起來自己化了妝,這一揉,原本已經花掉的妝,更花了,眼睛跟熊貓似的。

周牧一見,差點兒笑噴,他咳了兩聲,忍住笑意,“你等一下。”

說完,周牧走進小套間,出來時手上拿了一條濕毛巾。他走到簡安安面前,沾濕的毛巾往她臉上放。怕她涼着,他特意用熱水泡了一下。

簡安安睡得迷糊,任由他幫自己擦臉。一會兒,周牧放下毛巾,淺色毛巾上頭沾了好幾種顏色,周牧嗤笑一聲,“調色盤啊!”

“哪有……”

他把毛巾疊好,放桌面,拿起放在桌面的車鑰匙,便往門口走。

“走吧!”

簡安安反應過來,小碎步跑過去。

午夜12點多,顧延喚了代駕,把樂雅瑩送回家了,才往自己家去。他嘆口氣,掏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上頭最上面的是簡安安的號碼,後面有個括號,裏面的數字是13。他已經打了十幾通電話,可對方都是關機狀态。

難道他今晚冷落了小丫頭,小丫頭生氣了,所以才一聲不吭地自己跑了?還把電話都給關機了。

很快就到了公寓,車子沒有開進車庫,就停在樓下,顧延給代駕付過錢,頭有點暈,他靠在車身上緩了一下。

緩過來後,他站直身子,剛轉身,便看到有一輛車子緩緩駛來,停在他車子不遠處的斜前方,車燈刺眼,他用手遮擋了一下。

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一道清脆的女聲,那聲音,顧延一聽便聽出來了是誰。

“周牧哥,你不用下來了。”簡安安站在車頭,看到周牧也從車上下來,連忙阻止。可周牧動作更快,已經站在了她面前。

夜裏一陣涼風,把她的頭發吹亂,周牧伸手,幫她把頭發撥到耳後。

“進去吧!”他說。

“嗯!”簡安安露齒一笑,“周牧哥,開車小心。”

周牧“嗯”了一聲,“照顧好自己。”

“嗯!遵命。”簡安安乖巧回應。

周牧微笑着,轉身走回駕駛室,手剛碰到車門,就聽到一旁突然冒出一道聲音,還是男人。他轉頭一看,就見顧延挺拔的身子站在了簡安安面前,一臉愁容。

周牧和顧延兩個,誰也沒見過誰,互不認識。顧延喚了安安一聲,便轉頭看着早已經在看自己的周牧。面前的男人溫文儒雅,帶着書卷氣,看着自己的目光帶着一股清冷,跟他剛才看到的他面對簡安安時的目光,完全不一樣。不知為何,顧延感覺,心裏頭竟有些不舒服。

兩個男人互看了好一會兒,顧延首先回眸,看着簡安安,皺了皺眉眉頭。

他朝周牧揚了一下下巴,問:“誰啊!”

語氣,竟然有些不客氣,又有些焦急。

簡安安顯然他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回神,便聽到他的問題。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看着周牧,讓周牧先走。

她怕顧延會知道周牧是醫生,知道她是他的病人,到時候,她的病就瞞不住了。

她怕……

周牧看着她,看到她懇求的眼神後,一語不發,上車,掉頭離開。

看見他離開,簡安安仿佛松了口氣,回眸,仰頭看他,“顧延哥。”

顧延拉下臉來,質問,“那是誰?”

“朋友。”簡安安回答。

“朋友?”顧延把手表舉到她面前,“簡安安,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跟一個男人出去,還手機關機,你就不知道我會擔心嗎?如果有什麽事,你讓我怎麽跟家裏人交代?”

簡安安嘴巴微張,可解釋的話語在聽到他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又咽了回去。她垂下眼眸,不看他。

跟家裏人交代?難道,他的關心,都是因為家裏的人嗎?顧爸爸顧媽媽疼她,所以他為了讓爸爸媽媽放心,所以才照顧她的嗎?如果真是這樣,她只能說,他的演技太好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簡安安突然說話,身體感覺冰冷,連聲音,也跟着冷了下來。

看到她忽然倔強的态度,顧延的氣也上來了,聲音也大了一些,“簡安安,你是我妹妹,我有義務,更是有責任,負責你的安全。你離開的時候,就不能告訴我一聲嗎?一聲不響地走了,還讓人找不着,你什麽時候也會這麽任性了?”

說完,他低頭看着面前的小丫頭,可小丫頭低着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簡安安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悠悠傳來。

“顧延哥,你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我不是你妹妹,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我們之間……本就沒有任何關系,所以……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突然,兩人同時沉默,周圍的空氣也好像漸漸稀薄。最終,還是顧延忍不住開口,雖然聽到簡安安這番話的時候,他很生氣,可是他還是壓抑住了。

她說的,确是事實,可是……

“血緣關系,真的這麽重要嗎?我們疼你,不就行了嗎?”顧延說。

簡安安緩緩擡頭,看着顧延,眼眶發紅。

對啊!真這麽重要嗎?有血緣關系又怎麽樣?那個人有血緣關系的,還不是把自己給抛棄了?還不是讓她一個人面對痛苦?

發紅的眼眶裝滿了淚水,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淚便奪眶而出。

好燙,仿佛能湯傷人的心髒一般。

“顧延哥,你不會懂的,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愛的人,有很多人想擁有的東西。你不會懂,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她聲音悲傷不已。

顧延從來不知道,她心裏是那麽想的。他從來不知道,一向在他面前活潑開朗的簡安安,心裏卻暗藏着那麽多傷痛。

可她,并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他們啊!

顧延深呼吸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安安,我不懂,可你能告訴我啊!”

說?怎麽說?

簡安安把頭往旁邊一撇,“我不想說。”

“安安……”顧延不死心。

簡安安搖頭,她累了,真不想說。

她邁開步子,想要越過顧延,卻在經過他身邊時,被握住了手臂。她把手放上他的,一只一只地掰開他的手指。

“顧延哥,我累了,想休息。有什麽時,以後再說吧!”說完的同時,她已經掰開他的手,毫不猶豫地往公寓樓走去。

她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顧延哥,你真的……可以不用管我的。”

說完,她重新邁開腳步,一開始慢慢走,最後變成了奔跑。

顧延轉身,看着那道逃開的身影,倍感陌生。

“安安……”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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