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銀河

第15章、銀河

裴維爾被洛伊拉着上樓的時候腦袋是懵的，被洛伊拉到床邊的時候還是懵的，直到躺在洛伊的床上肩膀蹭着聽到近在咫尺的呼吸的時候才清醒了些許。

相握的左手不知不覺冒出了一些薄汗，手心不斷升溫，指縫間洛伊的手比他的要涼一些，卻也慢慢染上他的體溫。

裴維爾枕着洛伊枕過的枕頭，蓋着洛伊蓋過的被子，就連周圍的氣息都似有若無摻雜着洛伊的精神力。

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個被洛伊氣息包裹無處可躲的小獸。

洛伊還穿着矜貴的白色軍裝，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躺在裴維爾身邊，右手握住他又細又軟的手，睜着眼有些困倦地看着床頂。

她只覺裴維爾的呼吸聲不是很順暢，緩緩轉頭盯着裴維爾的側臉，發現他緊閉着雙眸，但是又翹又密的睫毛一直在小幅度顫抖，明顯沒睡進去。

洛伊勾起嘴角，覺着好笑，聲音低啞地問：“你在害怕什麽？”

裴維爾睫毛顫抖得更兇了，聲音輕的好似一陣風：“沒有……害怕。”

“那你就是緊張？”洛伊疑惑，“緊張什麽？”

見小奴隸不吱聲，她轉過頭，嘆了一口氣：“也是。畢竟先前我差點殺了你，現在挨的這麽近，會緊張會害怕也是應該的。”

誰知下一刻手被握緊了一些，裴維爾一向輕柔的聲音擴大了一度，很是着急地反駁回去洛伊的話。

“沒有害怕，沒有緊張！”裴維爾還十分誠懇地加了句，“真的！”

“我只是、只是感覺很神奇……”他說着說着聲音又逐漸變小，“您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偶像，是傳說裏的人物，是信仰一樣的存在。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和您這樣……”

“信仰？”洛伊只能聽清到這裏，忽然沒有那麽困了。

她倒是聽過很多人說自己是他們的偶像，但大多都是法爾因居民。這還是第一次從一個外星球的人口中聽到信仰二字。

驟然心中有一種奇妙的飄飄然之感，再次側過頭看向裴維爾，問道：“為什麽是信仰？你難道不恨我擊敗萊德星球麽？”

裴維爾緩緩睜開眼睛，一雙

黑色澈亮的眸子鋪滿窗外的月光，在灰暗的房間熠熠生輝。

他學着洛伊，側過頭注視她，慢慢道來：“萊德星球分了兩個世界，一個是貴族上層世界，有一個是貧民下層世界。那些掌權人自然是痛恨您的，但是像我這樣來自貧民窟的人卻是感激您，愛戴您的。”

“戰争一旦觸發，受苦的都是貧民窟的人，是那些沒有身家背景的人。無論怎樣，他們面臨的只有被推上戰場，戰死在茫茫宇宙之中。”

“而您，是您，結束了戰争。”

洛伊耳邊回蕩他清脆的聲音，眼前是他燦若繁星的雙眼，內心慢慢柔和充盈起來。

她靜靜地看着他，靜靜地聽着他的話。

“您還在戰争結束之際說，您會保護全宇宙所有心懷善意的好人。不僅僅是法爾因的居民。”裴維爾提及此，微微笑了笑，眉眼一彎，裏面的水光都搖曳起來，“每當我快要放棄自己的時候，都會遇到這句話。我會想，我是宇宙中如此渺小又平凡但是也心懷善意的人，您肯定也在我守護着我。”

洛伊眼眸閃過一絲光亮。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時候随口說下的一句話，居然會傳遍萊德星球。

更沒有想到，有人會一直記住這一句話，并且還因此把她當做信仰。

洛伊目光凝在裴維爾的臉上，剎那間笑了笑，擡起另一只空閑的手，揉了揉他黃色柔軟的頭發。

“嗯，沒錯，我在守護你。”

裴維爾被揉的頭發亂了，遮到眼前，看不清洛伊的眼，只能看見她微微揚起的嘴角。

他也不自覺地抿着嘴角笑了起來。

“被你這樣一說，我倒是不太困了。”洛伊收回手，挪了挪身子，往裴維爾那邊靠近了一些。

她轉頭看向床頂，擡起手一彈，一道金黃色的精神力穿過床頂随後四散。

裴維爾看過去，發現此刻上方已經不是房間的天花板，而是廣袤無垠的星空銀河。

星空不比灰暗的夜，四處散落着閃耀的白色光亮，一點點一列列勾勒出銀河的模樣，細看還能發覺其微微地流淌着，像是擁有生命一樣。

裴維爾微微張着嘴，眼裏映入了銀河的模樣。

“每次睡不着的時候，就躺在床上看星空。”洛伊擡

眸一同注視着，說的話像是從鼻間嘆出來一樣，“現在總算是有人陪我一起看了。”

裴維爾眼睫顫了顫，收回視線又看向洛伊。

眼前的人是宇宙最強大的人，可他卻感覺，他已經觸碰到了戰神那不為人所知的柔軟。

洛伊戰神……也會孤單。

“以後您要是又失眠了，我還可以陪您一起看。”裴維爾臉上全是認真的神情，又珍之重之地加了一句，“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來。”

“無論什麽時候嗎？”洛伊緩緩呢喃了一遍。

“是的，無論什麽時候！”

洛伊得到了十分可愛的肯定。

她沒有繼續說話，也沒有轉頭看他堅定的眼神，只是盯着茫茫無際的宇宙。

沒過一會兒，耳邊傳來裴維爾平緩的呼吸聲，這才發現他已經進入夢鄉。

半晌，洛伊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可是你的精神力太薄弱了。你的時間對我的時間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

“你又能……陪我多久呢？”

回答她的只有寂靜的夜，流轉的星空，身邊輕緩的呼吸聲，還有手心的柔軟。

弗修和紀希被送回家之後，金塊把身子扭成一個小老虎的模樣，纏着弗修要她把棉花放出來和它玩。

弗修戳了戳它的蛇腦袋，笑了笑，“棉花最近要養傷，不能出來了，等下次我帶它來找你好麽？”

金塊瞬間恹恹地嘶了一聲，然後悲傷地游了回去。

待金塊走後，紀希遣散了四周的奴仆。

弗修拍了衣角的褶皺，從輪椅上站起來，她擡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了一道淡藍色的光芒，可下一瞬便消散無蹤跡。

“我的精神力，已經不夠讓棉花維持實體了。”弗修悠悠嘆息一句。

“您不必太過憂心，塞穆爾大帝已經在加派人手為您尋找藥材了，馬上就會有消息的。”紀希柔聲安慰道。

弗修點點頭，“但願如此。”她牽着紀希到餐桌前坐下，開始用餐。

紀希坐在她身邊，配合她的動作，沒有動筷。

弗修餘光看見他沒用餐，這才反應過來紀希的右手還被她握在手心，不方便吃飯。

她夾起一塊瘦肉遞到紀希嘴邊，用眼神示意他吃下。

紀希向來不會違背弗修的指令，眼中帶着

笑意，張嘴咬住。

弗修繼續投喂了一些吃的，最後用叉子叉起一塊甜面包放在紀希的左手裏，讓他拿着叉子繼續吃。

弗修正想捧起湯碗，才單手無法操作，只好向紀希說，“你能解開嗎？”

她揚了揚兩人交握的手。

上面閃耀着墨綠色的光和金黃色的光，十分顯眼。

紀希搖搖頭，雙眼真誠地說：“十分抱歉，我的能力還無法解開培明思小姐和洛伊元帥的精神力。”

“這樣啊……”弗修湊近觀察了覆在手上的兩道精神力，略微有些納悶地說，“可這看起來不是很難。要是我精神力還在就好了。”

兩人用餐的時候，塞穆爾大帝發來消息。

弗修打開光屏和他通話。

“參見塞穆爾大帝。法爾因帝國和宇宙同在。”兩人起身行禮。

塞穆爾大帝看見弗修紀希的手，驟然笑了：“看來，洛伊拉你下水了。”

弗修無奈道：“這您不是早就料到了麽？”

塞穆爾：“你們不用拘束，繼續用餐吧，我只是來找你說些家事。”

弗修點點頭，拉着紀希又回到桌前，又叉起一個面包遞給紀希，還十分熟稔的抽出一張餐巾給紀希擦了擦唇邊的奶油。

塞穆爾看在眼裏，淡紅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弗修，芙姨傳信給我，說是想要我為你說門親事。”塞穆爾說道。

弗修吞咽的動作一頓，差點噎住。一旁的紀希也停下了動作，緩緩擡起頭看向塞穆爾大帝，捏住叉子的手緊了緊。

“我母親怎麽會想起和您說這件事？”弗修覺得不可意思，驟然覺得有些好笑。

塞穆爾的父親賽斯賓同弗修的父親弗威利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好比親兄弟，所以即便在塞穆爾繼承父位成為大帝之後，也會直接稱呼弗威利為弗叔。

自然，稱呼弗修的母親芙卡娜為芙姨。

塞穆爾：“你哥哥弗朗的婚事已經定下，自然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去了。我已經物色好幾位大臣的兒子，你芙姨也覺得不錯，現在就把資料發到你的光腦上，你記得查收。”

弗修手腕上通訊儀瞬間亮了一下。

弗修張了張嘴，居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臉色有點難言，沒想到現在已經到了要

被迫相親的年紀，可她也才兩百歲出頭啊。

這邊塞穆爾大帝已經切斷通訊了，徒留弗修和紀希兩人。

弗修嘆了口氣，算是消化了這一段對話，不經意間看到紀希沉着臉不說話，喊了句：“紀希？”

“嗯？”紀希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立刻收起臉上的沉郁，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剛剛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

弗修見他笑意如初，沒再問，繼續吃飯。

紀希默默從餐桌上收回手，悄無聲息地藏起被他扳斷的銀叉，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