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發誓
◎偷雞不成蝕把米◎
林蘇葉他們家這茅草屋,是沒有門的,只用一個布簾子擋住。
一開始他們還頗有些不習慣,總覺得沒有安全感,可到了後面,覺得也沒有什麽。
這年頭的人都挺好,路不拾遺,再則,他們家确實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偷。
本就一窮二白的,家徒四壁都算不上。
不過這兩天,他們還是有些提防的,皂豆可是個好東西,一文錢一塊,這幾十上百塊,那就是幾十上百文錢,能買幾鬥大米回來。
于是他們睡覺的時候也格外仔細。
羅月桂會把做好的繡品包好放在枕頭下面,林蘇葉則是将皂豆放在最裏面,幾乎是抱着睡的。
倒是那些抄紙簾,和雜物一起堆放在不起眼的角落。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林蘇葉一翻身,将裝皂豆的包裹抱得更緊了。
半夢半醒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人在和她搶銀子。
眼瞧着銀子就要被搶過去,她猛地一用力,将包裹抱得緊緊的。
随後就感覺到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她。
一睜眼,本來還迷迷瞪瞪的,大晚上看見個模糊的人影子,吓了她一跳。
“爹爹爹,有人!”
一聽到女兒的叫喊聲,林庚生立馬翻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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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準備跑的,一個不小心被地上的木棍給絆倒了。
林庚生三兩下将他擎住,羅月桂點了燭火才看清楚,這人竟然是林蘇葉的三叔,林三寶。
林三寶平時就會偷懶耍滑,根本就不是林庚生的對手。
林蘇葉連忙大聲喊,“有賊啦,捉賊啦,咱們村進了賊!”
夜晚很是安靜,這會兒大夥都睡着了。
但附近的幾家都聽到了聲音,隔着老遠,林蘇葉還聽見他們在大聲的喊捉賊,中氣十足。
不到半刻鐘,他們家門口便圍滿了人。
最先來的是住的比較近的寡婦吳氏和顧長安,林春生一家拿着鋤頭砍刀,也匆匆的趕來了。
羅月桂看清楚人後,早就把油燈給滅了。
顧長安是提了個燈籠來的。
他把燈籠湊過去,映照清楚林三寶那張臉。
林蘇葉故作驚訝道:“天吶,我家還以為進了賊,三叔怎麽是你?”
林三寶“呸”了一口,只看着她這模樣,他就知道這死丫頭又在憋着壞。
林三寶正欲說話,那只下一刻就被一腳踹翻在地上,疼的他只以為渾身的骨頭都裂了,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這一腳是林庚生踹的。
不給林三寶說話的機會,他便開口先發制人,“你半夜偷偷溜進來想做什麽?莫不是還聽了你和你媳婦的話,覺得是我家大丫推虎頭落水,想半夜對她動手?”
說起這話,林三寶就怒了。
他這會兒也忘記自己是理虧的一方,虎頭這事,他們家着實是吃了個悶虧。
原本因為分家就鬧得他們一家名聲不太好,虎頭這事一出,村裏人都戳着他們脊梁骨罵呢,說他們不仁不義,為了銀子甚至倒打一耙。
林三寶忍無可忍,忍着疼痛,指着顧長安的鼻子罵:“你就是個卑鄙小人,你可敢發誓,那日沒有撒謊?就拿明年的科考來發誓,你可敢?”
這時候,衆人齊齊看向顧長安。
村裏人可都不信林蘇葉會推虎頭下水,林蘇葉一家人多好啊,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只是,顧長安停頓許久都沒有發誓。
這時候村裏人便說:“長安,我們都相信你的話。”
林三寶怒了,“既是真話,為何不敢發誓?”
村裏不少人都開始着急了,就想着讓他快些堵住林三寶的口。
林蘇葉自然是不擔心顧長安說出真相的,只是她先前為了讓虎頭一家不好受,撒了個謊,情理上她也占理,只是往後行事怕是不太方便。
她看着顧長安。
只聽他說:“那日,我是撒了個謊。”
林蘇葉皺了皺眉,心裏頭說不上來的失落。
可随後,只見他深吸一口氣,道:“我當日撒謊,只是想着,大家都是鄉親,沒必要鬧得太難看,當日我看得清楚,是虎頭想要推他姐姐下水,不過被發現了,她躲了一下,虎頭自己就掉了下去。”
“林蘇葉猶豫片刻便跳下水救人,只是她水性不好,勉強只能自保,我便下去将人撈上來。”
他看向林三寶時,眼神堅定,最後發誓:“我顧長安發誓,若今日有半句謊言,永生永世都考不上科舉。”
林蘇葉連忙道:“你可別亂發誓。”
她覺得,顧長安幫自己是情分,不幫是本分,畢竟古代人都信命,根本就不敢随意發誓。
如今他被逼着發這個誓,萬一真的……
那可是一輩子的前途。
顧長安小聲道:“沒事的。”
林蘇葉莫名的生出來一團火氣,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當初拉他下水的氣,還是生林三寶的氣。
她看着林三寶,怒道:“都說了他不會騙人!虎頭他現在昏迷過去,自食惡果,我不做計較,現在說說,你為何半夜闖入我家?是想對我下殺手,還是為了別的?”
也好,說什麽進賊?
直接說他為了報複想過來殺自己。
羅月桂心裏頭也老不是滋味了,看着顧長安清清秀秀的一個少年郎,竟然被逼着發這種毒誓。
她道:“若是給不出一個說法,我們明日便帶你去見官。”
一聽要見官,林三寶直接癱軟在地上,連忙讨饒,“我不是來殺大丫的,我平日裏混賬了些,可哪敢動手殺人啊?”
接着衆人都聞到了一股子騷味,這林三寶竟是當着衆人的面,被吓得尿褲子。
林庚生道:“虎頭想害我閨女不成,又栽贓的事情,也絕對不能輕易揭過,沒得我們一家勤勤懇懇過日子,還天天擔心有人要害咱們。”
這時候,村長上前一步,正欲說什麽,哪知道林族長站出來了。
他搶先一步道:“這事兒,也算是我們林家的事情,我會給你們家一個交代。”
林蘇葉皺了皺眉,這就把這事兒當成族裏的事了?
林庚生也聽出了不對味來。
他們一家三口最近沒少聊村裏的基本情況。
這林族長,說起來算時林庚生的大堂哥,關系不算很好,可也不差。
都是一個姓的,又是沾親帶故,罰的力度,怕是不夠,
林庚生道:“族長,咱們一家分家時可就說清楚了,我們不僅是分家,還在斷絕關系的文書上摁了手印,與他家可再無半點關系,可不能簡單的用族規輕飄飄的帶過去。”
林春生也幫腔,“族長,這事還是交由村裏人處置吧,虎頭小小年紀,作惡多端,沒準就是被他奶和媽給教壞的,您若是再包庇,若是他家再做出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咱們林姓一家在旁人面前可怎麽能擡得起頭來?”
徐老漢也道:“這事不給個說法,我往後也不做林家的生意了,瞧人家好好一姑娘,被欺負成啥樣了?”
林族長這回是進退兩難。
村長道:“林家孫子作惡多端,先是拿石頭砸他姐姐的頭,又是想将人推下水,想來林三寶這深更半夜的去庚生家,也沒安好心,按理說,這一家子,是得被逐出村子的,不然誰還敢與他做鄉親?今日是庚生家,明天便不知道是誰家了。”
村長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逐出村子,這處罰是相當的重了。
家裏的田産是帶不走的,只能賣掉,往後可不一定能買到了。
附近幾個村子是沒辦法去了,這樣的名聲,誰敢收留?
若是走遠一些,且不說路上會遇到什麽危險,就算安全走到了遠一些的村子,沒有同族幫扶,日子也是不好過。
這年頭,村裏人都排外,沒點家底子,一家子還真難在別的村子裏站穩腳跟。
林三寶跪在地上,鼻涕眼淚都混作一團,“村長,您大人有大量,虎頭年紀小不懂事,這不是沒有害成麽?還有今日,我不是來要大丫命的,我只是想過來瞧瞧,這草紙和皂豆是怎麽做的,我真沒有想害她性命啊!”
這時候,村長道:“那便是來當賊的。”
林三寶當真是無話可說。
村長便說:“我也不将事情做得那麽絕,總得給個改過的機會,這件事兒說到底還是你們林家的事兒,還是林族長做個決斷吧,但,這事情也關系到咱們榕樹村這幾十戶人家,處置的法子,得讓大夥都滿意。”
林族長當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原本是想着林蘇葉一家沒受到什麽實質的傷害,雖說簽了文書,到底還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總不能處罰得太過。
誰知他們幾句話的功夫,這處置的壞人得由他來做,這下可好,兩邊都不讨好。
林蘇葉打了個哈欠,“多謝諸位叔伯嬸子大半夜的還幫我家抓賊,眼下天色已晚,不若大家先回去歇息?明兒再由林族長處置。”
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道:“咱們分家之後,一直受到叔伯嬸子們的幫助,我家也沒啥能拿出手的,一直沒有回報大夥,不如這樣,明日有空的都來我家,我教你們做草紙。”
她這一番話,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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