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鬼畜

黑袍和助手冷漠地看着新娘。

他們并不是善人,也過了新人莽撞期,眼裏只能看到利益和生機。

但是在某一秒鐘,看着那樣絕望的乞求的眼神,有什麽在黑袍腦袋裏飛快地閃過,他沒來得及捕捉。

那老人在新娘臉上刻下血淋淋的三個字,因為血還在流,具體是什麽字看不清。

在兩人松開卡在新娘脖子上的手時,新娘疼得不住地晃腦袋。

神情幾近瘋狂,配上血淋淋的臉皮,那張臉已經沒法看了。

黑袍和助手一看就知道,那絕不只是針劃出來的痛苦,那木針上的紅色塗料一定有問題。

在臉上刻完字後,新娘被向後拽了兩步,那老人趴在地上,嘻嘻笑着掀開新娘的裏衣,在新娘身上也刻下了字。

“新郎”父親:“認夫第二步,滴血融夫。”

疼得近乎麻木的新娘,被人擡進了棺材裏。

頭朝下面向新郎,頭被按向新郎的臉,一人一屍的臉相互貼合。

死人的臉呈現可怖的紫灰色,棺材裏放着冰塊,依然阻擋不了腐爛,冰冷的屍臭貼上新娘的臉,擠壓她的傷口。

他們唇對唇,新娘似乎感受到死人體內的屍氣正透過她的嘴巴湧入她的體內,正腐蝕她的五髒六腑。

本已麻木的新娘,又瘋狂地,劇烈地掙紮起來,嗓子裏發出崩潰的“啊呀啊呀”聲。

那聲音凄厲絕望,為喜堂的陰冷又添一重。

但不輪她怎麽掙紮都沒用,滿喜堂的村民控制她一個人,其他兩個人在冷漠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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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額頭上磕出的血,臉上被刻字劃出的血,全部融進死屍的臉。

“新郎”父親:“安家第一步,寬衣,除去新娘身上所有衣物。”

喜堂有人吹起響亮喜慶的唢吶,外面鞭炮熱鬧地噼裏啪啦,漫天細碎的紅落下。

喜堂的絕大部分人揚起喜慶的笑容,完全壓倒了新娘崩潰而渺小的掙紮。

他們撕扯着新娘身上的衣服,新娘和死人不僅是臉相貼,身體也貼到一起。

這一招可謂是封建惡心至極,就連黑袍也有點看不下去。

所謂安家,其實就是把新娘禁锢在棺材裏。

在這個封建的村子裏,他們認定沒有衣服的女人是不敢外出走動的,何況身上還刻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就只能永遠地留在這裏。

闖過無數副本,已經變得冰冷無情的黑袍,小時候也曾是個愛聽童話和傳說故事的天真小孩。

他長大之後,才覺得當年牛郎織女的愛情傳說中,牛郎看中正洗澡的漂亮小仙女,把小仙女的衣服偷偷藏起來,讓她回不了天庭只能留在人間,裏面藏着一絲男人的惡劣和惡心。

而眼前這一場,惡心了千百倍。

但是想來,他這種冷眼旁觀的人,不也惡心嗎。

黑袍嗤笑一聲,在預見自己要隕落時,疲憊地閉上了眼。

“新郎”父親:“安家第二步,用鎖魂紅繩将新娘綁在新郎身上,兩人永不分離。”

聽到“鎖魂紅繩”,黑袍握住鎖魂繩的手一顫,被助手看到了。

“新郎”父親:“封口。”

無聲的掙紮中,新娘的舌頭被割掉,塞進了新郎的嘴巴裏。

“新郎”父親:“禮成,閉棺。”

喜堂唢吶聲停了,鞭炮聲消失了,笑聲叫好聲也沒了。

喜堂裏只能聽到棺材裏沉悶地捶打聲。

可以想象,被脫去衣服和死人綁在一起的新娘,在封閉黑暗的小空間,黏在死人身上,面對着他那張布滿屍斑的臉,一點點感受到空氣的耗盡,在屍臭中無法呼吸而亡,該是多麽的絕望。

黑袍和助手沉默着。

不只是為新娘,那只是一小部分。

助手說:“系統一點動靜都沒有。”

黑袍閉了閉眼,“殷岱君不是鬼主,她成不了厲鬼。”

鬼主究竟是誰。

他們到了這一步,還一點線索都沒有。

在他們說話時,封閉了棺材後,喜堂的村民們齊齊看向他們。

槐楊村的地下産業,他們富有了這麽多年的秘密,是不能讓活着的外人知道的,即便前面他們有過合作。

助手笑了一下,忽然說:“黑袍大人,您的鎖魂繩廢了吧?”

黑袍猛地握住鎖魂繩。

助手轉頭看向他,“我盡心盡力伺候您這麽久,為銀桦付出了這麽多,也該升入管理層了吧?”

誰不想進管理層呢,在大社團裏,管理層和普通社員的待遇天差地別。

黑袍:“銀桦的管理層沒那麽好進。”

助手笑道:“如果您犧牲在這裏,管理層空出一個位置,正好我這個為社團貢獻很多的人,又帶回去《鬼畜》的地圖和秘密呢。”

黑袍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助手拎着領口舉起來砸向棺材。

黑袍撞到棺材板時又吐出一大口血。

他頭腦發暈,視線模模糊糊,好像看到棺材板上有劃出的什麽标記。

黑袍用力眨眼,終于看清那是什麽。

III

銀桦社團的标記。

是棺材板還混在地板裏時,新娘被按着向棺材板上磕頭時,抓出來的。

他終于知道這個莫名出現的新娘是誰了。

是他命令在別墅看着王明的刀疤男。

黑袍低低笑了起來。

他一直以為在這個瘋狂的游戲裏,冷漠是自救能保命,卻沒想到,最後一次冷漠斷送了他唯一的生機。

刀疤男打心底裏敬畏他,害怕刻在骨子裏,就算沒有鎖魂繩畏懼也不會降低多少。

何況他是刀疤男轉正的考核官,他死了刀疤男就沒法轉正。

如果當時他讓助手救下新娘,刀疤男還活着,一定會保護他,助手有所顧及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

黑袍用最後的力氣,将手掌放在“III”上,心上默念:“社長,我辜負了你的期待。”

忽地,黑袍猛然睜開眼。

寧宿他們很順利地走出了新郎家。

祝雙雙先是死裏逃生後喜極而泣,接着是被震驚,出來時又很疑惑。

此時大腦很亂,情緒也不穩定。

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跟着兩人走出門口後,她抓住最初的問題,“寧宿,你怎麽出來了?”

寧宿說:“我們進入裏世界了,裏世界是和表世界時間基本同步的鬼世界。”

祝雙雙臉色一白。

“那裏很有意思。”寧宿說起他們在小廣場見到的事,尤其是結婚這件事。

“那個要預告要二婚的鬼,旁邊站着一個女鬼,是新娘。”

信息含量過大,兩人需要緩緩。

寧宿說:“那個鬼叫白相寧,第一次結婚是和新娘,所以新娘其實要嫁的是鬼,或者說是死人。”

“他第一次結婚的是新娘,那預告的第二次呢,那時槐楊村表世界只有一個外地女孩子了。”

祝雙雙感動又開心,“所以,你專門回來救我的嗎?”

寧宿思考了下,沒說話。

祝雙雙笑了笑,沒糾結這個問題,她笑着說:“這次為什麽救我?還是因為我吵嗎?”

她剛才流淚時眼裏的紅還沒消退,自己就又笑起來了,想到寧宿來的時候她确實挺吵的,比在靈車上還吵。

寧宿:“因為你給我糖果吃。”

祝雙雙頓了一下,忽然特別難受。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寧宿。

她又哭又笑地,“只是因為我給你糖果嗎?”

祝雙雙忽然想起她的大學室友。

室友交了一個男朋友,在祝雙雙看來那男生一般,對室友也一般。

他們只交往一個月,那男生就出了嚴重車禍,室友一邊應付學業,一邊照顧男生,還要打三份工幫他填補手術費,每天只睡兩個小時。

時間久了,憔悴得她們有點看不下去,就問她,值得嗎。

當時室友的眼睛特別亮,語氣堅定,說:“值得。”

她問室友:“他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付出?”

“因為他每天接我下課,帶我回家給我做飯吃。”

當時祝雙雙難以理解,茫然不已。

後來她慢慢懂了。

她的室友在有記憶時,父母關系就不好,那時他們都不願意回家,各自在外忙。

不知道多少次,室友一個人在家,站在椅子上,半趴在看窗臺,看外面一起回家的一家人。

在學校,一個人在教室,看窗外拉着爸媽手一起離校的人。

那是她年少記憶裏,最孤寂也是最深刻的灰白影像,她很想有個人來接她,在家随時陪她,跟她一起吃飯。

接她回家,給她做飯,陪着她,對很多在父母的愛裏長大的人來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對她來說是值得去做很多很多的。

祝雙雙張了張嘴,溫聲說:“寧宿,要是能從這個副本出去,我用積分給你買一大袋糖果,你一定要一直記得我這個給你買糖果吃的姐姐。”

“唔。”寧宿想了想,要是有那麽多糖果,就不說他比她還大的事實了。

祝雙雙情緒穩定了些,她又問蘇往生:“我們為什麽不再看下去,新娘線不是很重要嗎?”

蘇往生說:“殷岱君不是鬼主,我們只要知道她經歷過冥婚就可以了。”

陳天陳晴跟他們說過,這種有鬼主的解密副本,找到鬼主才是關鍵。

即便他們解密了其他事情,沒找到鬼主,也不算完全解密,不能通關。

祝雙雙疑惑,“你怎麽确定殷岱君不是鬼主?”

蘇往生:“因為她成不了厲鬼,鬼主是創造或衍生這個世界的鬼,一定很強。”

他知道祝雙雙又要問什麽,直接說:“槐楊村在冥婚陰親這一塊,已經很成熟了,怎麽可能不知道要請人消除戾氣和怨氣。”

“活人冥婚價格高得離譜,客戶都是些有錢人,他們也不可能不考慮這一點。”

祝雙雙沉默。

蘇往生嘆了口氣,“她們經歷再多苦難,不論怎麽被折磨,也無法報複無法伸冤,甚至無法說出口,陰間鬼這樣,陽間人這樣的也不少見。”

他們正說着這件事,就看到那對中年夫妻,蘇往生說的,新娘要嫁的死人的父母。

蘇往生跟他們說:“冥婚只會損陰德。”

他們愣了一下,那女人受刺激一樣,一邊流淚一邊沖他們大喊:“你們懂什麽!他還沒結婚就死了,只能做孤魂野鬼,連投胎都不能!”

蘇往生:“……”

寧宿擡頭看向那個男人,“姓白?”

那男人緊張地看着他。

“唔。”寧宿說:“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兒子并不想結婚,可能他還會因此恨你們?”

祝雙雙:“?”

見那個女人要上來打人了,她和蘇往生趕緊拉着寧宿跑了。

祝雙雙:“你們倆會不會說話?中年喪子,他們正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慰藉,能經得住你們這樣的否定和刺激?”

雖然他們說的是事實,但其實沒必要說,得罪npc幹嘛。

兩個男生不說話。

他們默不作聲地向屠宰場走。

路上寧宿還從垃圾桶撿了一個破枕頭,接着是一個掉漆的鐵桶。

祝雙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糖果救命事件,她再看寧宿做什麽事,都覺得他很可憐。

雖然他一手就解決了黑袍大佬。

見寧宿向鐵桶裏塞枕頭,就感覺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在給自己做一個窩。

走到焚化爐前,寧宿指着窩對臉色蒼白,開始流冷汗的祝雙雙說:“鑽進去吧。”

祝雙雙:“?”

寧宿說:“裏面爐壁上都是鬼臉,有上百萬只小鬼手要抓你。”

祝雙雙麻溜地鑽進桶裏,用破枕頭護住頭。

嗚嗚嗚嗚還給準備枕頭護頭,這是什麽貼心小天使。

祝雙雙想要跟寧宿說聲謝謝,擡頭見寧宿也在看她,欲言又止。

祝雙雙:“什麽事?直接跟我說,沒事。”

寧宿:“能再加兩個包子一瓶牛奶嗎?游戲大廳旁邊那家。”

祝雙雙:“……”

在祝雙雙茫然點頭後,寧宿蓋上桶蓋,擡起鐵桶豎着放進焚化爐裏,向前推了推,後退了一步。

蘇往生見他雙手握住焚化爐兩邊爐壁,線條流暢的白皙小臂上,黑色的血管隐隐冒出,筆直修長的腿直接踹向鐵桶。

那鐵桶以連影子都看不到的速度消失在焚化爐裏。

蘇往生:“……”

他看向寧宿,“體力值32?”

寧宿的頭立即垂下來了,“好累哦。”

蘇往生:“……”

他拿着手電筒向裏面探查了兩步,一分鐘後白着臉出來,“那個,你能不能等一會兒再累,等我去垃圾桶裏再翻一個鐵桶出來。”

寧宿說:“這一路的垃圾桶我都看了,沒有鐵桶了。”

蘇往生:“沒事,我可以把垃圾桶搬來,我看那垃圾桶有小的,挺合适的。”

寧宿:“。”

把自覺鑽進垃圾桶的蘇往生踢到裏世界後,寧宿去倉庫把鬼小孩揪了出來。

面無表情的呆臉小孩,還是有點不開心的樣子,但是很好用。

把小孩向焚化爐裏一放,爐壁上那些猙獰着哀嚎的鬼臉,立即面癱了,那些正要伸出來的小手“嗖”得縮回去了。

寧宿早就猜到了。

他第一次被屠夫塞進焚化爐,爬到裏世界時沒有鬼手,那時小孩就跟着他,還把他拽回去了。

之所以給祝雙雙準備鐵桶,是因為祝雙雙敏感度太高了,就算小手不出來抓人,她可能也要暈,會麻煩。

就是沒想到,蘇往生會主動鑽進垃圾桶。

寧宿毫無阻礙地在焚化爐甬道裏爬,爬了兩步,他對小孩說:“剛才扔了兩個人,甩了一個人,踢了兩個人,好累哦。”

“……”

祝雙雙和蘇往生被踢到裏世界後,暈乎乎地從桶裏爬出來。

祝雙雙還好,她有枕頭護着。

蘇往生在臭烘烘的垃圾桶裏,撞破了額頭,丸子頭也被撞得亂糟糟的,仙風道骨的氣質一絲全無。

他們剛站起來打量了這個屠宰場,就聽到了焚化爐裏的動靜。

先看到一個稚嫩的小身影。

那個小身影看起來瘦瘦小小,不知道有沒有人類幼崽三歲高,拽着一個180以上男生的手,一點點向外拖。

“……”

這一刻兩人都不覺得這個鬼小孩可怕了。

只覺得有點心酸。

寧宿從焚化爐裏出來後,看向吃飽了還是不怎麽開心的小孩,問他:“不想我來這裏,是怕我知道答案後就要永遠離開了嗎?”

小孩微垂着腦袋,小腳向後縮了一步。

寧宿彎腰,低聲在他灰白的小耳朵邊說了句什麽。

小孩猛地擡頭看向他,兩顆黑漆漆的眼珠中間閃着水亮的小星光。

他一下跳到寧宿身上,摟住他一下下舔他的脖子。

“你怎麽跟小狗一樣?”寧宿彎起眼睛。

如果只小狗,此時尾巴一定搖起來了。

這是他見過小孩最活潑的時候。

安撫好了他的小勞力後,寧宿和祝雙雙、蘇往生一起向外走。

路過屠夫時,他正生火。

祝雙雙說:“我以前聽到屠夫的事,覺得他詭異又可怕,現在不一樣了。”

那些紅色骨灰盒裏,都是些被偷來或買來的年輕女孩男孩的骨灰。

屠夫把他們的骨灰撒進了清澈的河水裏,讓那些可憐的孩子恢複了自由,順着河水流出了那個陰暗惡心的村子。

蘇往生:“等一下,屠夫把要結陰親的骨灰換成了畜生的,那……”

祝雙雙:“再等一下,寧宿說預告那個白相寧要再次結婚,那我在這裏,不會有老公了吧!”

寧宿:“。”

“去看看就知道了。”

寧宿去帶兩人回來花了一個小時,他離開時正在預告接下來結婚的人,今天的新娘和新郎還沒定,回來時婚禮正要開始。

祝雙雙和蘇往生震驚地看着小廣場裏的“鬼”。

祝雙雙揉了下眼睛,眼睛變得更紅了。

陳晴問她:“你怎麽……哭過了?”

祝雙雙不好意思地說:“好丢人。”

陳晴笑道:“不丢人,敢進第一次開啓的副本,就是值得讓人尊敬的勇敢姑娘。”

祝雙雙:“是不是第一次開啓,差別很大嗎?”

其實他們進來時也不知道,就直接進了。

新郎迎親的隊伍還沒出發,陳晴幹脆跟他們新人科普一下游戲知識和基地現狀。

“差別很大,比如我們這個副本,第二次開啓時,要是玩家們已經理解了衆生平等的真正意思,并知道了鬼主是誰,副本是怎麽回事,你說難度能減幾成?”

“當然副本每次會改變,比如表世界和裏世界的通道變了,但整體難度就沒什麽了。”

“尤其是解密副本,走個流程罷了。”

祝雙雙愣了一下,确實是這樣。

如果要當個混子玩家,只去開啓過好多次的副本,拿着世界地圖茍命也不是非常難。

祝雙雙:“這就是很多人想加入大社團的原因嗎?”

陳晴點頭,“大社團裏有非常多副本地圖,想茍個十來年不成問題,還有很多高手去探秘新副本,收進源源不斷的地圖,社員就能一直茍下去。”

寫劇本的祝雙雙很快聽出這裏面的關系。

“那探秘新副本的玩家,和靠老副本茍命的玩家,地位千差萬別吧。”

陳晴贊賞的點頭,“相當于他們的命是社團高層給的,在這樣恐怖扭曲的世界裏,你可以把他們的關系理解成主人與奴隸的關系。”

“人為了活命,什麽都做得出來,也什麽都願意付出。”

“那些無法面對死亡只想茍活的人,除了極其有頭腦的能幫助經營社團,其他大多數都成了社團高層和高手的實驗物品、奴隸和玩物。”

“我給你舉個例子感受一下。”

陳晴說:“游戲基地有一個和銀桦社團不上下,上季度社團公開排名賽險勝銀桦,位列本季度第一的永冥社團,裏面有個人蛹師。”

“她就用社團底層的人做人蛹實驗,她有一個人蛹缸,裏面養十個無手無腳無眼的人蛹。”

“那是她的武器,對戰時,這些人蛹會從人蛹缸各個出口像蛇一樣伸出腦袋,撕咬對手。”

祝雙雙臉色一白,惡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再一次感受到游戲基地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強者為尊,在扭曲的世界裏,為尊的意思是可以肆意妄為。

陳晴說:“很多新人都是先找社團,付出各種東西,得到一張一級老副本的地圖,你們第一次進就是第一次開啓的副本,還是個二級,了不起。”

祝雙雙很不好意思,他們進來時根本不知道這些。

陳晴鼓勵道:“第一次開啓的副本确實危險,但副本世界裏幾乎所有武器技能,都在前三次掉落,第一次概率最高,積分也很高。”

新郎出來了,寧宿和蘇往生都看過去。

陳晴小聲跟祝雙雙說女生間的八卦:“聽說黑袍的那個助手,就是叫林良那個,以前是銀桦社團的□□,得了黑袍的歡心,黑袍得到鎖魂繩後,把自己原本的武器毒飛刀給了他,帶他進一個個新副本,他才一步步爬上來的。”

祝雙雙驚呆:“哇!”

寧宿:“。”

分享完這個小八卦,兩個女生開始認真走副本。

祝雙雙問:“寧宿說那個二婚的,他什麽時候結婚?”

陳晴:“就在今天。”

祝雙雙:“?”

寧宿和蘇往生立即看向陳晴。

陳晴不明所以,“怎麽了?寧宿離開沒多久,那個長發鬼正要宣布今天的新郎時,說白相寧的婚禮出了點意外,臨時換了新娘。”

“另外四個大鬼說,這麽有趣,不如趁着有客人在,把這場婚禮一起辦了。”

祝雙雙:“……”

“我想,我就是被換掉的那個新娘。”

陳天陳晴:“?”

兩邊把消息互換了一下。

陳天:“不對,如果白相寧身邊站着那個是新娘,證明新娘就是第一次跟他結婚的女人,那這次要結婚的這個換掉雙雙的,必然不會是新娘了,那她是誰?”

蘇往生:“看看就知道了。”

十點時,陽光越來越毒辣。

在這裏,即是越來越蠟黃。

把一個個鬼臉染得更詭異,他們只有身上如同油漆的色澤是一樣的,奇形怪狀,靜默地站成兩隊從稀薄的霧中走來。

最前面的是兩個新郎,他們身穿紅色喜服,臉上全是驚恐和抗拒,但不得不一步步超前走。

五人跟上他們。

第一次參加婚禮這麽瘆得慌,尤其是想到周圍全是鬼時。

他們沉默地跟着大部隊走着,偶爾能路過一個靜靜站在霧氣中的獸人幼崽。

這個世界裏每一處難以理解,都在加重他們的窒悶。

路過屠宰場,迎接新娘的地方在槐楊村殡葬館。

實在是一個叫人頭皮發麻的地方。

“請新娘入轎!”開口的是一只烏鴉,烏鴉特有的嘶啞聲線,開啓了婚禮的喧嚣。

不知道哪裏出現的鬼們搖頭晃腦地吹響唢吶、笛子等。

他們身上漫着濃郁的死氣,可能是臉上膚色不對,參加婚禮時特意裝扮過,塗了一層粉。

在他們臉上有了石灰粉的感覺。

眉間點了一顆紅紅的圓,臉頰上掃了紅粉。

僵滞無神地搖頭晃腦吹奏喜樂,卻帶着陰間的曲調。

他們吹的得很賣力,灰白的臉上起起伏伏,想是要吹出喜慶熱鬧的感覺,卻激起人一層雞皮疙瘩,讓人耳蝸刺痛不已。

第一頂喜轎從殡葬館裏出來。

左邊的新郎被推了一下,在更加響亮的喜樂中,他顫顫巍巍地走到喜轎前狠狠磕了三個響頭,站到了喜轎一邊。

第二頂喜轎從殡葬館裏出來。

白相寧四肢僵硬地走到轎前,磕了一連串的頭,嘴裏不住念叨着:“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

忽然覺得那個鬼被家暴也可能是真的。

這個世界裏有什麽離奇世界觀設定。

迎接了新娘回去拜堂的路上,白相寧也一直在轎子窗口處彎腰道歉。

雖然有點不太好,但真的有點好笑。

迎親隊伍最終停在一座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別墅前。

別墅上爬滿血紅的淩霄花,綠中泛紅的粗壯藤蔓如鼓動的血管,那是唯一沒被蠟黃的陽光改變一點色澤的地方。

“請新郎接新娘下轎。”

先是左邊的新郎,他走到喜轎面前,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掀開轎簾。

血紅的轎子裏,一只純黑的牛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牛眼锃圓,兩根尖銳的牛角上沾滿鮮血。

新郎頓時跌坐到了地上。

另一邊,白相寧走到喜轎前,一咬牙猛地掀開轎簾。

新娘穿着豔麗的秀禾服,裙擺遮住了雙腳。

視線向上移,新娘的腰身還算細。

繼續向上,胸膛寬闊沒有起伏,胸口衣領上有幾滴鮮血。

再向上,是一張猙獰的臉。

那張臉上有一道刀疤,從右額到左眼角,那道傷疤原本應該很可怖才對,但在血肉模糊的臉頰的對比下,只算平常。

他的眼睛裏是無盡的憤恨和瘋狂。

五個玩家同時睜大眼。

沒想到,這個新娘竟是黑袍身邊的刀疤男。

白相寧看到他這個樣子,吓得向後踉跄了一步。

烏鴉壓抑嘶啞的聲音如同噩耗,“請新郎背新娘入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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