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鬼畜

背新娘入喜堂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但要是一個新娘是一只五六百斤的牛,一個是188的硬漢呢。

兩個新郎連靠近都不敢。

烏鴉的聲音再次響起,急促地煩躁地,帶着不詳的壓迫感,“請新郎背新娘進喜堂。”

兩個新郎顫顫巍巍地站直身體。

左邊新郎剛靠近一步,那只黑牛盯着他一身紅色喜服,如受到巨大刺激,似乎是想到生前的事,牛蹄向後磨,猛地向前一沖。

紅色的鮮血噴濺在轎子和黑色毛發上。

新郎的脖子被尖銳的牛角穿透。

他被牛角頂起,迎着蠟黃的陽光睜大眼,下一秒被甩到了十幾米外的地上。

與此同時,白相寧剛靠近半步,刀疤男忽然暴起。

他從頭上拔出一根金釵,掐住新郎的脖子向他臉上瘋狂插。

婚禮現場鮮血彌漫,叫聲凄厲,笑聲癫狂。

周圍的鬼好像見慣了這種事,一個個無動于衷,那幾只搖頭晃腦的鬼甚至又吹起了陰間喜樂。

震撼沉默的只是四個真正的人。

寧宿說:“他們有血。”

“什麽?”

一開始幾人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寧宿說的是新郎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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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鬼會有這種鮮血嗎?

如果他們有血有肉,那他們還是鬼嗎?

但是他們确實沒有影子,而且白相寧确實已經死了。

想到影子,祝雙雙向右看了一眼,說:“刀疤男沒有影子。”

幾人沉默。

在這個世界,他們五人都有影子而刀疤男沒了。

雖然他就在這裏,但他已經死了,永遠無法離開游戲了。

這麽想着時,遠處那個被黑牛牛角戳穿脖子,鮮血留了一地浸透喜服的新郎,又完好地站了起來。

那個新郎緩了好久,崩潰地走向黑牛。

黑牛見他還能動,看起來更憤怒,直接沖上前再次頂穿了新郎的脖子,并向一邊劃開。

腦袋一歪,鮮血噴濺一地。

第三次,新郎站起來,一邊哭着一邊脫自己身上紅色的喜服,想來他是發現紅色會刺激黑牛。

他脫了喜服後,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爬過去,這次終于沒有再刺激到黑牛。

這邊被刀疤男在臉上胡亂刺拉,血肉模糊的新郎,沒多久也好了。

但刀疤男一直很瘋癫,他不僅用金釵在新郎臉上亂劃亂插,還伸手去拽新郎的舌頭,硬生生拽出來,用金釵繼續插。

蘇往生說:“這只牛好像是屠宰場被屠夫宰的那只。”

他們都記得那只牛,那天他們去屠宰場找黑狗,屠夫當場猝不及防宰殺的黑牛。

他們還記得牛頭被砍下來的樣子。

它把猝不及防被砍斷牛頭的怨氣,都發洩了在新郎身上,用牛角刺扯新郎的脖子,是想弄掉他的腦袋。

黑牛是這樣,刀疤男就更不用說了。

祝雙雙只是被按頭磕頭就受不了了,可以想象,此時神情瘋狂陰鸷的刀疤男經歷了多可怕的事。

他們都把怒氣發洩在了新郎身上。

刀疤男因冥婚而恨新郎。

被屠殺的畜生對人類的怨恨發洩在最近的人身上。

當它在這個詭異的世界生活久了,有了意識,當它知道這個人在這裏将和他綁定時,究竟又會發生什麽,難以想象。

新郎有血有肉,受傷馬上複原,都成了讓鬼崩潰的事。

他們将一次次經歷,永遠沉浸在折磨中,不得解脫。

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就是地獄。

看着眼前這一幕,再回想表世界的冥婚,五人心情異常複雜。

寧宿和陳天陳晴再想那個被家暴的男鬼,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祝雙雙說:“殷岱君真的不是鬼主嗎?這個世界似乎對新郎的惡意特別強。”

蘇往生說:“不是殷岱君,但很有可能是她身邊很愛她的人。”

陳天立即想到屠夫,“會不會是屠夫?他兩個世界通行,也是他把殡葬館的骨灰換成了畜生的。”

陳晴:“目前看來,除了殷岱君,我們只能想到屠夫了。”

他們說了半天,見寧宿一直沒說話,他正目不轉睛地向前看着。

前面刀疤男松開了新郎,正用一種詭異又瘋狂的笑容看着他們。

寧宿伸出手對他揮揮,“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又見了。”

“……”

他根本不是想跟我們打招呼好嗎!

新郎請新娘進喜堂一共花了四個多小時。

新郎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近乎沒有尊嚴地連跪帶爬才把新娘背進喜堂。

喜堂左紅“奠”,右白“囍”,紅紗彌漫。

正中央,正端坐着一個真正的新娘。

她坐在黑色雕花複古椅上,一身紅嫁衣,頭上蓋了一個紅蓋頭,紅蓋頭長長的一直垂到她合放在腿上的雙手上。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所有的鬼靠近她時也變得安靜。

連烏鴉的聲音好像都變得溫柔:“一拜天地。”

那只黑牛竟然屈膝跪下了。

刀疤男沒有下跪,忽地他的身體一虛,悶哼一聲跪在了地上。

“二拜高堂。”

兩對都面向座椅上的新娘,滿堂的鬼怪也都面向她,包括廣場上站在最中心的紅唇男鬼和長發鬼。

五人都看出這位紅嫁衣新娘地位超凡。

他們再次懷疑,這是不是殷岱君,是不是鬼主。

在夫妻對拜後,這兩對奇怪的“夫妻”被送回各家。

走時,兩個新郎臉色慘白,眼光枯死。

刀疤男猙獰可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興奮的,詭異的神情,走到門口時,回頭對他們裂口一笑。

等新人走後,紅唇男鬼對他們說:“接下來是喜宴,吃完喜宴你們要留下嗎?”

他們當然得留下,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今天必須在這裏探查。

只是他們不知道人類留在這裏,是不是就要永遠留在這裏。

蘇往生問:“今晚我們能先留宿一晚嗎?”

男鬼剛點頭,寧宿就問:“可以住在這間房間嗎?”

“……”

男鬼臉上笑容消失,嘴角繃直。

氣氛忽然恐怖。

過了好一會兒,他笑道:“可以,不過只有兩間房能住了哦。”

寧宿開心點頭,“謝謝大哥。”

男鬼說:“現在去吃喜宴吧。”

一聽到喜宴另外四人就頭皮發麻,只有寧宿積極跟着男鬼。

他問男鬼:“大哥,你也是被騙到槐楊村結冥婚的嗎?”

“……”

原來社交牛逼症是不分人鬼的。

男鬼豔麗的紅唇微微上挑:“嗯啊。”

他仰望天空,對上那蠟黃的太陽幾秒,感慨道:“我曾是一個小明星,有個非常喜歡我的粉絲。”

“那粉絲是一位大人物的獨生女,年紀輕輕就死了,我接到一個冥婚電影試鏡邀請,來到了槐楊村,拍着拍着就進棺材,見到我的粉絲了。”

寧宿:“怪不得你塗口紅,原來你是一位明星啊。”

男鬼轉頭看向他,“好看嗎?”

寧宿點頭,“紅紅的,好看的。”

男鬼又笑了,“因為我太想紅了。”

“要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不知名電影的試鏡,一個人爬山涉水來到槐楊村,一個鏡頭拍19遍。”

寧宿“唔”了一聲。

聽着他用溫柔又低沉的聲音說這句話,另外四個玩家也有點沉默。

一路無言。

在表世界的第二天他們就不敢吃喜宴了,在這裏就更不敢,很明顯,這裏動物比人地位還高。

唯一擔心的就是吃貨寧宿還想吃。

祝雙雙轉頭看向寧宿,見他正握着筷子垂着頭小聲嘀咕。

靠近一點才聽到他在嘀咕什麽。

像念緊箍咒一樣:“人肉有毒,人肉有毒,人肉有毒……”

“?”

再看那滿桌的肉菜,再想屠宰場看到的場景,四個人忽然湧上一股難以克制的嘔吐欲。

只吃了幾口青菜,幾人狼狽逃回別墅。

紅唇男鬼給他們準備的房間在二樓,五人到相對大的那一間一起讨論現下情況。

正要關窗時,陳天看到了後院裏的紅嫁衣新娘。

其他人跟着也看到了。

後院裏依然種滿了淩霄花,這淩霄花和現實世界不太一樣,花瓣色澤濃郁如血,而藤蔓綠中滲紅,一打眼如黑色。

紅嫁衣新娘頂着紅蓋頭,靜默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她腳邊有一只黑狗,也在靜默地看着她。

“這是殷岱君的別墅,她會不會就是殷岱君?”

“如果她是殷岱君,這裏的鬼那麽尊敬她,她真的不是鬼主嗎?”

陳天皺眉,“如果她既是殷岱君又是鬼主,我們應該得到提示,馬上要離開這個副本了。”

陳晴很懂他的想法,她補充說:“我們解密的是槐楊村生态形成原因,按照現在情況來看,就是寧宿說的生物形态,也就是這個世界那些小獸人。”

“他們是這個世界獨有的特色生态。”

這一點五人都認可。

陳晴繼續說:“我想他們的形成原因,剛才我們大概已經看到了。”

“表世界的槐楊村搞地下陰婚,屠夫把他們要結陰親的骨灰換成了畜生的,在這個詭異的裏世界,和新郎結婚的就變成了畜生。”

“人和畜生結婚後,在這鬼怪世界裏,某種詭異的法則或試驗下,就有了獸人,他們也是鬼,就是副本名,鬼畜。”

這一條線下來也沒問題。

“所以,我們基本上解密了槐楊村生态形成原因,只要找到鬼主,進步理清背後故事線就可以了。”

“如果這就是殷岱君且是鬼主,按照推測我們也知道她的故事線是冥婚,現在我們該通關了。”

另外三人都懂了兄妹倆想表達的意思。

下面這個紅嫁衣新娘,如果是殷岱君,那她就不是鬼主。

如果她是鬼主,她就不是殷岱君,而他們就要探索出紅蓋頭下的究竟是誰。

剛到這個詭異的世界,他們還不能莽撞去掀這個被衆鬼尊敬的新娘的紅蓋頭。

而且,誰知道這一頂紅蓋頭下,究竟是什麽。

“我覺得她就是殷岱君,除了她現在就住在殷岱君別墅裏,還有一點。”

祝雙雙說:“你們還記得嗎,我們在表世界裏最初發現殷岱君時,有一張她的背影照,就是這樣的,她和一只黑狗站在後院裏。”

最初是祝雙雙和陳晴發現殷岱君的,她們兩個住在別墅主卧,在那裏發現女主人叫殷岱君。

照片後來也給他們看了,一張正面照,一張背影照。

背影照就是這樣,殷岱君站在院子裏,一只黑狗擡頭看着她。

正面照是她和一個男人一起坐在院子草地上,黑狗趴在她腿上蹭她的肚子。

這個問題走到這裏有種走到頭的感覺,除非現在他們就下去掀開新娘紅蓋頭。

“先把新娘放一放。”陳天說:“現在值得研究的出場npc還有屠夫。”

他拉上窗簾說:“我們分成兩組,一組專門去屠夫那裏,一組探查這整個詭異的裏世界槐楊村。”

“屠夫那裏,還是寧宿和陳晴去吧。”

兩人點頭,沒有問題。

新郎請新娘進喜堂就花了四個小時,此時已經是下午。

分配好後,他們一秒不耽誤地開始準備,沒有看到窗外,院子裏的黑狗化成虛影消失了。

只留紅嫁衣新娘,靜默地孤獨地站在那裏,直到蠟黃的太陽被血紅的月亮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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