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樂師
宋閣老後背忽然涼飕飕的
酒過三巡, 平時一直把皇上立後放在嘴邊的宋閣老還沒主動提,花老太師反倒是先說起來了。
“我聽醉樂坊的坊主說,你往他那去了幾趟, 有意挑幾個舞姬, 舞姬,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半個上京城的歌舞樂坊都是花家名下, 醉樂坊也不例外,花老太師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宋閣老最近實在是忙的根本顧不上這些,不提的時候腦子裏被其他事情塞得滿滿當當, 提起來那股子韌勁又回來了,“就是那樣,但是我挑來挑去都沒有合意的, 也可能是我一把年紀都是老頭子了,不知道年輕人喜歡什麽樣子的。”
尋常舞姬肯定不夠格做一國之母,但是如果能入皇上的眼,幫着皇上擴充一下後宮也是不錯。
宋閣老至今想起來百花宴就嘆氣, 你說百花宴上那麽多人都被姑娘們吸引,為之驚嘆, 怎麽輪到皇上這裏就一個都沒入眼,甚至後面還跑出去了, 百花宴上就那麽無聊嗎?
他竟然真的去尋舞姬了, 張禦史被他這個老頭子氣得後仰,并兩指指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這……真是!皇上勵精圖治,哪裏是會惦記舞樂這些消遣事情的人?”
宋閣老也認可他說的, 但是消遣這種東西又不是只有惦記着才可以有,“又不是只有皇上想我們才做這些, 那先帝——”
宋閣老噤聲,但是另外兩人都理解他想說什麽,先帝那時候還天天想呢,他們可是變着花樣的勸阻。
“這不是我們為人臣子該做的嗎?”
花老太師慚愧道:“這事說起來我花家和崔家也是愧對閣老,辜負了閣老的一番美意,我自罰一杯。”
宋閣老又意向讓花崔兩家的姑娘争取立後的機會,兩家人心裏都是有數的,結果最後他們兩家卻結成了親家。
花崔兩家定親前,還曾齊齊登門向宋閣老致歉。
“怎麽又說起這個了。”宋閣老雖然有些遺憾,但是并沒有怨怼于他們,“上回就說了,兒女親事講求緣分,緣分到了就水到渠成,她們跟皇上沒緣分,老夫還能強扭苦瓜不成?一把年紀了這點道理咱都懂的。”
“皇上……唉……皇上啊……”宋閣老道:“皇上曾說絕不會重蹈先帝的覆轍,誰知他竟然片葉不沾,實在是矯枉過正了啊。”
張禦史沖他舉了舉杯:“不提那些糟心事,我小孫女下月及笄,小孫子下半年加冠,他們的婚事以後閣老幫着掌掌眼啊。”
這是把他當媒人使了,宋閣老讓他打住:“哎這我可不管啊,你跟夫人自己操心去。”
花老太師再三提起除了是覺得讓宋閣老白忙活了一場,也覺得對皇上不起,你說感情這種事一次宴會能有什麽效果,皇上無心後宮,肯定不會對這方面多加關注,肯定要多制造些機會才好。
“閣老有心為皇上選舞姬,依老夫看來,倒不如選幾個樂師。”
張禦史眼睛一亮,這主意不錯。
宮宴不常有,皇上平素很少關注這些,但是樂師就不一樣了啊!
宋閣老也覺得不錯,于是虛心求教:“願聞其詳。”
花老太師:“我也沒什麽好主意,只是按照咱們皇上的性格,樂師出現在皇上面前的機會總比舞姬要多些,避免皇上的反感,可以多選些,做的自然點,主要樂藝要高,男女都有,容貌也不要盡皆出挑。”
宋閣老已經壓抑不住激動的內心,“論及歌舞演樂,上京城中哪有比花家更有資格的。”
上京城可是天子腳下,達官顯貴雲集,花家能把持半個上京城的歌舞樂坊靠的難道是財力或是地位嗎?當然不是!靠的完全是他們對此道的精通啊!
“此事還得請花老費心啊!”
花老太師自诩粗人一個,樂坊的生意都是夫人在打理,他一顆心全是自家夫人,風花雪月的心思也是和夫人在一起耳濡目染出來的。
“我打了半輩子的仗哪懂這些,回頭我跟夫人說說,讓她幫着挑挑人。”
謝元時養病期間低燒過幾次,不過都不嚴重,有沈豫竹守着很快就退了,風寒也慢慢好轉,前後小半個月的時間,整個人的氣色就已經好了起來。
秦王府上不再閉門謝客,頭一個收到消息登門拜訪的就是顧冬藏。
驸馬在湘南一帶的生意主做的就是各種果品的種植,像雪梨、荔枝之類的每年還會專門選出來進貢宮裏,這些東西宮裏都不缺,他們也不會專門去送到秦王府。
秦王生病期間,公主和驸馬聽顧冬藏說夏裴問他要了幾個梨,結果他就真給了夏裴一只手數的過來的數,兩人因為顧冬藏腦子不轉彎氣的罰他抄了好幾天的書。
夏裴沒說具體原因,顧冬藏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夏裴問他要的那幾個梨可能拿去做什麽了。
所以顧冬藏這回上門是被華菱公主和驸馬催着趕着過來的,兩人親自整理,給他帶上了整整兩箱子的梨,還有幾箱其他的新鮮水果。
華菱公主疼愛晚輩,倒是有心親自來探望,但是她的身份上門探望謝元時不合适,只能讓顧冬藏過來。
謝元時不清楚這其中發生了什麽,驚訝道:“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
顧冬藏哪裏好意思說上回你生病我只給了夏裴五個梨,我爹娘嫌我磕碜又小氣。天地為證他那時候真的沒想那麽多,桌上就擺了五個,夏裴要他就給了啊。
“那個……殿下你之前不是生病了嗎?我爹娘命人從湘南一帶運過來些水果,昨天才摘下來,今天早上剛到,還新鮮着,你若是喜歡要多少有多少。”
謝元時也沒多想,收下來,讓顧冬藏向公主和驸馬轉達謝意。
夏裴上次要了水果,這次顧冬藏來就送了水果,看這架勢也沒多想,正準備說一句上次的雪梨是從顧冬藏那裏讨來的,被顧冬藏從後面擰了一把腰。
痛得夏裴龇牙咧嘴表情都扭曲了,也就沒把話說出來。
“殿下看起來有好一點,那天聽夏裴說你不去花六姑娘和崔姑娘的定親宴,我還覺得遺憾,沒想到晚上就聽說你生病了。”
那日白日裏只是有些不适,府醫來開了些藥,謝元時不打算再出門,讓他去找顧冬藏帶他去,但是夏裴執意留下陪着他,也沒去成。
謝元時笑笑:“是有些遺憾,夏裴期待了那麽久,最後因為我的緣故也沒去成。”
夏裴:“才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去的。”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參加了定親宴的人,謝元時問他:“定親宴熱鬧嗎?”
夏裴也很期待:“快說說,說說。”
顧冬藏一說起這個來勁了:“特別熱鬧,去道賀的人特別多,花六姑娘真的好好看啊,特別好看,跟天仙下凡似的,還有崔姑娘……”
顧冬藏不帶停的,喝了一口茶從定親宴又說到了花三姑娘和孟小将軍,“我問過他了,但是他死鴨子嘴硬非說他們早就兩情相悅,只是未曾表明心意,後來……呃……”
“後來什麽你快說啊?”夏裴着急的問。
顧冬藏站起來儀态标準的朝門口見了禮,“見過陛下。”
夏裴回過頭去張望,住了口也起來跟着行了個禮,沈豫竹輕皺了下眉,顧冬藏不等他開口主動道:“哎呀說着話忘記了時間,就不多打擾殿下休息了,冬藏先告退了。”
兩人溜得飛快。
謝元時點評:“陛下,你不說話的時候還是很吓人的。”
沈豫竹走過去挨着他坐下,“有嗎?你害怕嗎?”
“我不一樣啊。”謝元時托着腮,有點惆悵:“我還沒聽顧冬藏說完。”
所以孟小将軍跟顧冬藏死鴨子嘴硬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啊。
沈豫竹往他嘴裏塞了顆青棗,“我知道。”
“嗯?”謝元時咬了兩口将棗核吐出,“你知道?你怎麽知道?”
沈豫竹:“外面傳的,說孟小将軍到處和別人說他和夫人其實早就兩情相悅,被少夫人揪着耳朵拎回家了。”
謝元時跟着笑起來,“那他們兩個是怎麽回事啊?”
“那就不知道了。”
沒聊幾句,夏裴從外面匆匆跑來,“主子主子啊!”
謝元時正在低頭喝茶,沈豫竹一個眼神瞥過去,怎麽又來了。
夏裴脖子一縮,小聲道:“宋閣老來了。”
謝元時點點頭,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當面奏禀,“你在我這也快半個月了,這幾天也該開朝了。”
沈豫竹:“嗯。”
只有夏裴神色異常不淡定:“那個……宋閣老好像是來找主子你的,他……他帶了幾個樂師來。”
謝元時一頓,“找誰?”
沈豫竹:“帶了什麽?”
花老夫人幫着挑了人,宋閣老和花老太師商議良久,最後決定借着秦王的由頭,把樂師送給秦王,免得皇上看穿他們的心思一口給回絕了。
要是秦王殿下收了,皇上天天往秦王府去,接觸的機會也是有的啊。
宋閣老樂呵呵的跨進了正廳,“聽聞殿下最近身體有所好轉,老臣前來探望,不知有沒有打擾到殿下休息啊。”
謝元時迎他進來:“怎麽會,閣老這是說的哪裏的話。”
正堂主座,沈豫竹閑适的坐在那裏,手中把玩着桌子上的一個空着的茶杯,指尖按住杯沿,茶杯在他的手指和桌面之間轉着。
沈豫竹笑的和煦:“朕聽府中人來報,閣老為秦王準備了幾名技藝出衆的樂師?”
宋閣老後背忽然涼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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