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惋惜
早知道他是這麽想的我就收下了
春天還是涼, 出門要多穿點才好,出門的時候穿那件厚點的棉衣就好了,宋閣老心想着。
樂師都在外面候着, 宋閣老沒讓他們進來, 本打算寒暄幾句關心關心秦王的近況的,既然皇上主動提起, 宋閣老把帶來的樂師都召了進來。
“這幾位樂師是老臣專門請花老太師和花老夫人幫忙挑選,殿下日後若是煩悶無趣時,可召他們前來。”
謝元時再三确認:“閣老是說我?”
他回頭去看了沈豫竹一眼, 沈豫竹在擺弄茶杯,并不怎麽關注的樣子。
謝元時滿腹疑惑,他自己對器樂并不精通, 也不好此道,所以府上就從來沒有過樂師,真的不是送給沈豫竹的?
不過這幾位的容貌都只能算中上,并沒有十分出挑, 或許是他想多了。
宋閣老十分堅定的點頭,雖然挑選樂師最主要的目的是變相往皇上身邊塞人, 可是對秦王殿下還是有益的。
“可我并不常會聽奏樂。”
“殿下,聽琴曲的好處在于修身養性, 這幾位他們都極為擅長凝心清雅的曲子, 希望能對殿下的休養起到裨益。”
“殿下看這位——”宋閣老開始給他一一介紹。
“這位蕭姑娘最擅蕭聲,尤其是悠揚婉轉的曲子……”随着宋閣老的介紹幾人紛紛見禮。
“李姑娘擅長琵琶, 陳公子和秦姑娘擅長弦琴,王公子……”
五個樂師, 雖然都說不上多麽出挑, 但是一眼看去三個姑娘姝色各異, 兩個男子也是賞心悅目。
宋閣老送人肯定都是精挑細選,謝元時對這幾個樂師的技藝是不懷疑的,但舞樂對他來說實在可有可無。
“閣老的好意元時心領,但是這些樂師在我這裏也是埋沒,不如尋些更好的去處。”
宋閣老道:“殿下別急着拒絕,即使對此道并不精通,也可以留下他們,無事的時候跟着學一學,放松身心。”
他提到學一學,謝元時倒是隐約有些心動,休養期間學個彈琴什麽的似乎也不錯,不管怎麽說閣老都是一番好意,收下也可以。
不過他确實也用不着這麽多人。
“既然閣老這麽說,元時也不好辜負你的美意,但我确實不需要這麽多人,不如就只留一位吧。”
就選一個他最想要學的樂器留下人來。
宋閣老見謝元時肯答應,連聲應下,他要求不高,一個也行啊,“殿下看看想留下哪位?”
誰也沒有注意主位上坐着的沈豫竹手裏把玩的杯子杯身上多了幾條裂痕。
謝元時想學琴,宋閣老方才說有兩位擅長彈琴的,一男一女,選哪個好呢?
主座上的沈豫竹終于動了,“元時想學什麽?”
“琴吧。”謝元時道。
“學琴?”沈豫竹将杯子擺擺正,走到近前,手搭在謝元時肩膀上:“我教你,如何?”
“你教我?”謝元時詫異,若是沈豫竹肯教他,那自然是好。
只是沈豫竹本來就很忙了,若是再教他學琴,豈不是更累?
沈豫竹表情雲淡風輕,說的也随意:“不好?”
謝元時想了想,道:“好是好,但是你忙,還是留一個吧,你忙的時候我就找他過來。”
沈豫竹面上挂着八風不動的微笑,“我不忙。”
謝元時:“你現在不忙,但是馬上就要恢複朝會了,你也該回宮了。”
沈豫竹:“……”
被晾到一旁的宋閣老特別想大喊一句他忙,但是他沒吱聲,靜悄悄站在一旁沒插話。
沈豫竹無法辯駁,沒辦法,搭在謝元時肩膀上的手只得暗示性的微微用力,“不會的,如果我以後真的忙不過來,你再去找閣老幫你尋人,閣老肯定不會介意的吧?”
宋閣老內心瘋狂吶喊:我介意!!聽聽這是什麽話!這是什麽鬼理由!
謝元時眼中摻了幾分疑惑,但沈豫竹都暗示他了,他不明白但還是順着他的話說,“那樣也好,就是給閣老添麻煩了。”
宋閣老心裏跟明鏡似的,什麽添不添麻煩的,今天他帶着人從秦王府裏回去,以後樂師這事兒鐵定就沒有後續了。
但皇上和秦王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強求着再說下去,便讓樂師們退了下去。
“元時。”沈豫竹道。
謝元時在想沈豫竹和宋閣老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他沒明白的啞謎,以宋閣老固執執拗的性子,這些樂師難道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着想着有些出神,沈豫竹喊他,他才回過神來,道:“啊?”
沈豫竹說:“我與閣老還有些朝事要商議,顧冬藏剛走閣老又來了這麽久,你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謝元時看出他有話要說,點頭離開,廳上只剩下沈豫竹和宋閣老。
宋閣老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有沒有被皇上看穿,顯得有些拘謹。
沈豫竹重新坐回主座,依然是如沐春風的笑容:“閣老也坐。”
宋閣老就近坐下,等着沈豫竹發話,“陛下還有什麽朝中之事要問臣的……”
沈豫竹自顧自新斟了一杯茶,“這茶是前日太傅府上派人送來的,産自江州茶鄉必寧,采每年三月中旬第一批茶芽,無論是色澤香氣還是口感都是上品。”
沈豫竹輕輕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茶香清淡怡人,“閣老不妨嘗嘗。”
宋閣老也端起桌上備好的茶水,嘗了幾口,果然是好茶。
是鐘老太傅送的,不知道他那裏還有沒有多餘的,如果有的話改天有機會定要厚着臉皮讨要一點。
他喝了兩口,又喝了兩口。
“今日安排的樂師,朕明白閣老的意思,朕也明白閣老的憂慮。”沈豫竹不疾不徐緩緩道。
“咳、咳咳咳!”
宋閣老條件反射一吸氣,茶水被他猝不及防吸進了嗓子裏,立刻猛地咳嗽了起來。
好半天氣兒才理順了,嗓子辣辣的疼。
沈豫竹關切道:“閣老仔細些,現在好點了嗎?”
宋閣老剛要說話,又咳了兩聲,連連擺手,一邊咳一邊道:“臣……咳咳……臣無事,陛下見諒。”
“陛下方才說……您……都看出來了?”
那皇上心中對此事的看法……
沈豫竹并不清楚宋閣老的真實想法,本就是試探,看他這般反應,心中大致就有數了。
沈豫竹将茶盞放下在桌面上,理了下袖口:“朕以為,立後或是納妃,這些事情閣老出于一片好意,向朕奏本同朕商議或者想其他主意,朕都可以理解。”
“但是——”沈豫竹話鋒一轉,“閣老覺得今日之事,若是元時知道你真正的心思,會怎麽想?”
宋閣老以為沈豫竹誤會,畢竟秦王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很重的,他并不是借着秦王為幌子完全不考慮他的感受。
否則這些挑出來的樂師就不會通通都是擅長靜心凝神的曲子了。
他想要解釋,就聽沈豫竹輕而又輕的嘆氣。
“陛下……”
沈豫竹把宋閣老要說的話說了:“閣老或許沒想那麽多,但是樂師會怎麽想,待在秦王府是什麽心思?”
“倘若朕沒過幾日,朕真的看上了樂師,帶回了宮中,旁人又會怎麽看待這件事?”
“人言可畏,如果流言往不好的方向發展,波及到了秦王,到那時閣老讓元時如何自處,閣老又能否控制衆人悠悠之口?”
宋閣老被他接連不斷的抛出幾個問句,不待思索又被問了下一個問題,于是下意識的跟着沈豫竹一個又一個的假設去想。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但這……真的有這麽嚴重的嗎?
也許是皇上說話的語氣低緩,像極了在同他交心,宋閣老一時心中湧上了說不出的愧疚,細想又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可是哪裏不對勁呢?
沈豫竹同他「談心」良久,又親自送他出了正堂,宋閣老一團亂麻的揣着對秦王的愧疚出了門。
「罪魁禍首」倚靠在正廳的門邊,揚着眉,壓着唇角的笑意。
看着宋閣老被劉伯引着出門的背影,謝元時從廊下走過來,“閣老怎麽了?怎麽覺得他不太高興?”
不僅不高興好像還有點難過?
沈豫竹:“可能是因為精心準備的樂師沒送出去吧。”
謝元時原本就有所懷疑:“閣老的樂師真的是給你準備的。”
沈豫竹揚了揚下巴:“他還沒放棄呢,閣老哪有那麽容易放棄?”
“太傅說過,閣老寒門出身,當年科考,屢試不中數次落第,飽受家人和外人的白眼,但是他始終沒有動搖過決心,狀元登科至如今官居一品,靠的就是勝不驕敗不餒的一股子堅持的韌勁。”
謝元時咋舌,又困惑的問:“可是樂師既然是給你準備的,為什麽要送給我啊?因為你最近一直在我府上,所以在我這裏更有機會在你面前多出現幾次?”
他說着說着理解了,完全沒覺得宋閣老拿他當幌子有什麽不妥,根本不放在心上。宋閣老他為了沈豫竹的終身大事真是費了不少的心血了,謝元時道:“是個挺不錯的主意。”
不直接把人送給沈豫竹還能避免被沈豫竹拒絕。
謝元時頗有些可惜,反正沈豫竹不會有什麽想法,和樂師之間又不會有什麽,收下也沒什麽,宋閣老那麽用心的挑選了,還是為他選的擅長凝心靜神的樂師。
沈豫竹在宮裏面,教他彈琴也不現實,樂師在府上,他閑來無事召來聽聽曲學學琴,想想也挺不錯的啊。
“我還以為是因為什麽,就因為這個啊。”
謝元時惋惜:“早知道他是這麽想的我就收下了。”
沈豫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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