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學琴
皇上他是不是……不行?
沈豫竹表情說不上來的奇怪, 謝元時問他:“怎麽這個表情?”
沈豫竹:“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早知道宋閣老是這樣想的我就把樂師留下來了。”
謝元時知道他心中大約是介意的,不然也就不會暗示自己拒絕宋閣老。
“宋閣老雖然是有這個心思,但是人既然是送到秦王府的, 日後只要你不想, 就不會與你有交集,其實我收下沒什麽的。”
沈豫竹沒應聲, 謝元時以為他不認同,偏頭問:“我說的不對嗎?”
沈豫竹:“對。”
“所以你還想從閣老那裏再要個樂師回來?”他問。
謝元時本就是聽宋閣老說一時興起,并沒有什麽執念, 搖搖頭:“既然已經回絕了,就算了。”
沈豫竹忽然問:“府上有琴嗎?”
“有啊,你要現在教我彈琴嗎?書房應該有。”謝元時道。
沈豫竹拉着他往書房去,“答應你的事情,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時間,至少現在是有的。”
謝元時踩着梯子從書房的櫃子的最上方拿下來一把古琴,裝琴的箱子外面落了厚厚一層灰塵, 輕輕一動便是一層塵霧。
“這是什麽時候的琴了?”
像極了剛從地裏挖出來一樣。
謝元時也記不大清楚,不過這琴看起來是一直放在書房的,“好像是當時初我剛學琴時的那把。”
他對琴曲并不精通,學了沒多久便擱置, 久而久之就束之高閣, 像現在這樣落滿塵灰了。
沈豫竹找來幹淨的抹布,把箱子外面擦拭了一遍, 打開盒蓋從裏面将琴拿出來。他試着撥了撥琴弦,有些松動。
沈豫竹重新調試了一下, 謝元時坐在旁邊撐着下巴看他忙碌。
“這琴不錯。”沈豫竹點頭:“我那裏還有一把前些年東海進貢的一把焦尾古琴, 回頭讓人送到你這裏來。”
謝元時:“你不是說這琴不錯?”
沈豫竹一邊調一邊試音,“不錯是可以用的意思,我有更好的自然是給你更好的。”
調整好,他随手彈了一小段,清脆的琴音從他指尖流瀉而出,“好了。”
“陛下,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嗯?”沈豫竹擡頭,“什麽都會?我都會什麽?彈琴?”
“我們學的東西大多都是一樣的,彈琴是我母後從很小的時候教我的,她說琴樂能助人修身養性,後來長大了我懂的也多了她就慢慢的不怎麽再管我這些了。”
“你那時經常生病,又對這些不怎麽感興趣,所以學的少。如果你認真學,未必不如我。”
謝元時跟着附和的點點頭:“除了彈琴,還會說好聽的。”
沈豫竹無奈的笑着捏了捏謝元時的臉頰:“你呀。”
“過來一些,還記得基礎的指法嗎?彈給我看看。”
謝元時原本坐在側面,挪到他近處,右手搭在琴弦上,做了幾個簡單的抹、挑、勾的指法。
“勾的時候要這樣……”沈豫竹握着他指尖調整了他的姿勢,又做了個示範,謝元時跟着他一起。
秦王殿下生病好轉,皇上也回朝了,內閣裏終于不是每日都像先前那麽忙碌,可是宋閣老最近做什麽都提不起勁頭來。
連鐘老太傅都看出問題來了,還問張禦史,“他這是怎麽了?”
實話說張禦史也不清楚。
上回他們商議說要給皇上送樂師,但是眼下宮裏也沒見傳出風聲說皇上新收了樂師,難不成是宋閣老這次又被皇上拒絕,終于受到了打擊?
張禦史又去問花老太師,花老太師當時幫着挑完樂師,将人交到宋閣老手中之後就沒再和閣老見過,也不清楚宋閣老經歷了什麽。
出于關心,張禦史叫上他們幾個熟悉的人,邀着宋閣老一起去了他府上,拿出了他珍藏窖藏二十年的狀元紅。
“不是回春釀嗎?”宋閣老嗅着酒香,肚子裏的饞蟲就被勾了出來。
張禦史:“你還問我?回春釀不是都被你喝光了嗎?”
哦對,宋閣老轉而問道:“那你這裏是不是二十年的桂花釀,瓊華露,竹葉青,滿江紅什麽的都有?”
張禦史:“……”我家是酒坊嗎什麽酒都有?
“沒有,你想的美。”張禦史毫不留情。“這狀元紅是過年的時候,大理寺卿送到我府上的年禮,你想讨酒喝,找劉大人。”
劉家經營釀酒,生意遍布大齊境內,上京城內自不必說。
但是熟悉宋閣老的人都知道,宋閣老跟大理寺卿劉大人暗暗較了一輩子的勁了——單方面的。
他們兩個同年科舉入仕,當年所有人都看好為狀元的劉大人被他橫空出世壓了一頭,照理說該暗暗較勁的人是劉大人才對。
但是劉大人為人謙和,對待所有同僚都一視同仁,對宋閣老也是一樣,別別扭扭的反而是宋閣老,張禦史也是很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
所以讓宋閣老去劉家名下酒坊買酒還好說,去找劉大人讨酒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果然張禦史一說完劉大人,宋閣老就不吱聲了。
“出息。”張禦史怼了他一句。
花老太師笑呵呵的,“你這張嘴也是不饒人,你就別說他了,閣老最近瞧着心情郁郁,是有什麽不快之事嗎?”
鐘老太傅坐在一旁自飲自酌,插話道:“說說,也讓我們聽個樂子。”
花老太師:“……”張禦史和鐘老太傅一個兩個的,到底是不是來關心宋閣老的,怎麽損起來沒完了還。
“上回……”張禦史終于說到了正題:“你說要送樂師給皇上,皇上又沒收?你最近是因為又被皇上拒絕了,所以郁郁寡歡的?”
鐘老太傅倒酒的手一抖,清澈的酒液溢出到了桌面上:“送樂師給皇上?什麽時候?你們都知道?”
張禦史:“對,在你閉門不肯透露消息給我們的時候。”
“呃……”鐘老太傅理虧,但是他答應了皇上,一句都不能多說,只能默默把秘密憋在心裏。
鐘老太傅不說大概是真的不能說,張禦史見他沒有透露的意向,也就不再多說無意義的話,繼續「開導」宋閣老。
“被皇上拒絕多正常的事情啊,這有什麽的,你還沒習慣啊?”
宋閣老說:“不是,我沒有被皇上拒絕。”
張禦史:“?”沒被皇上拒絕難道皇上是答應了?
花老太師解釋說:“後來我給閣老挑人的時候我們兩個商議了一下,覺得直接送給皇上太過于直接,所以最後決定把人送給秦王殿下。”
張禦史:“!”
“什麽?!”
張禦史平時最見不得秦王受委屈了,言語之間對秦王總是多有維護,宋閣老觑着他的表情,有些心虛,聽他問:“所以你這回是被秦王殿下拒絕了?”
宋閣老點點頭,見他沒有痛斥他的趨勢,便接着道:“不是因為被拒絕,而是皇上後來同我說了一番話。”
其他人追問:“皇上說什麽?”
“皇上說我只顧自己的想法,不考慮秦王殿下的感受。”
張禦史皺眉:“你幹什麽了?”
“啊……”宋閣老說:“我……打着給秦王送樂師的名義想給皇上添後宮?”
張禦史:“……”
“皇上問我若是秦王殿下知道了我的心思,會怎麽想。”
張禦史不能理解:“還能怎麽想,該怎麽想怎麽想啊,秦王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你想給皇上後宮添人嗎?”秦王又不是小心眼,連這點事情都容不下。
“呃。”宋閣老迷茫了下,張禦史說的好像也有道理,“皇上還說,樂師待在秦王府會是什麽心思?”
張禦史不假思索:“什麽心思?你沒敲打過這些樂師嗎?再說被皇上選中自有皇上和宮規約束,沒被皇上選中想攀高枝也沒那個機會啊。”
宋閣老繼續複述皇上的話:“皇上還說,如果他真的看上了樂師,旁人會怎麽看待這件事,秦王該如何自處?”
張禦史感到離譜:“怎麽看待?一樁美事?又不是皇上看上了秦王的媳婦,秦王有什麽自處不知處的問題?”
宋閣老好像已經漸漸明白了什麽,他把皇上的最後一個問題也說了出來:“人言可畏,如果流言朝着對秦王殿下不利的方向發展,怎麽辦?”
張禦史迷惑了下:“傳言?什麽樣不利的傳言?”
再壞能傳成什麽樣?
張禦史思考了會,想到了他的想象力能想到的最差的傳言,緩緩道:“秦王居心叵測給皇上送人?那不也是挺好的嗎……”
宋閣老:“……”逐漸開朗。
“皇上……他只是單純的,不想後宮之事?”
宋閣老深刻的理解了為什麽每次谏言皇上的事情都要張禦史去做了。
宋閣老:“唉……”
張禦史也明白過來,哈哈哈嘲笑了一番宋閣老。幾人恢複了說說笑笑,不久後各自散去準備回府,花老太師和宋閣老先行一步。
鐘老太傅被張禦史暗中拉着最後一個走,等其他兩人走後,張禦史私下問鐘老太傅。
“太傅不肯同我們多說,必定是心中有話,不能同我們道來,我也不為難太傅。”張禦史說:“我只問太傅一句,你點頭或者搖頭答我。”
說完不等鐘老太傅拒絕,直接壓低聲音問出來:“皇上他是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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