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長伴左右
“朝夕之水既在孤暮山北麓,那孤暮山又在何處?”下了山,時雨問絨絨。
絨絨坐在河邊的青草地上,托腮道:“我知道啊,孤暮山在西海大荒之中。傳說上古之時那裏曾安放着鎮撫蒼生的至寶,後來不知為什麽,寶貝沒了,天神之間還因此打了起來,好端端的祥天福地變成了現在這烏煙瘴氣的樣子。可是傳說終歸是傳說,親眼見過孤暮山的人少之又少。西海大荒廣袤無垠,誰知道它到底藏在哪個角落!”
“我倒想去那裏看看。”
“你沒聽武羅大神說嗎,山中始終有封印在。就算我們真的在西海大荒找到了孤暮山的所在,又該如何進入其中?”絨絨沒那麽多顧忌,大咧咧問:“靈鸷,你一心要找朝夕之水,可找到了之後又當如何?”
靈鸷立于水畔,周身金玉環佩在夜風中其聲琮琤,反将他的沉默襯得更加突兀。
“你還是不信任我們,所以不肯告訴我們你在找什麽!”絨絨心領神會。
“我也不知道。”靈鸷看着水面道:“當年逆神于孤暮山作亂,先祖昊媖率領族人與天帝并肩作戰,最終平定了戰禍。白烏在那一戰後便離了本在聚窟州的故土,舉族為上蒼鎮守撫生塔。這既是白烏之責,也是白烏之困。天火和神器日漸衰減,撫生塔內的力量卻在複蘇,我族人耗盡所有,尚不知能支撐到幾時。我想要找到能解白烏困境的法子,然而所憑借的唯有此圖,連這次外出游歷也是背着長輩私下行事,回去多半要受責罰。但無論如何我仍要一試。”
絨絨和時雨自遇見靈鸷後,還從未見聽他說過那麽多話。他身手驚人,心性堅忍,他們對他的畏懼之中帶着好奇,還有對強者天生的馴服,不由自主追随其後,哪怕他極可能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兒。
此時他們才知他也有懵懂無助的一面。
“白烏氏的昊媖大神是孤暮山一戰中少有的能全身而退者,早聽說她是頂頂厲害的人物。她看得極重的東西,一定有她的道理。”絨絨專挑好聽的說。
在靈鸷心中,面帶三頭玄鳥面具,手執雷钺,公正威嚴卻又令衆神皆懼的天神昊媖是他自幼敬仰的對象,身為大族長的她也象征着白烏氏曾經煌煌榮光的過往。然而孤暮山一戰之後的兩千年裏昊媖幽禁了自己,寸步未離撫生塔,如今已無人知曉她為何會在痛苦和瘋魔中不得善終。
“撫生塔中到底有什麽?”時雨擡頭問道。
靈鸷緘口不語。
“是孤暮山一戰中落敗者,還有自混沌初開以來獲罪于天的大神們的元靈。”絨絨替靈鸷答道,“元靈如杯中之水,我們這些修行之輩所謂的長生,不過是能讓這水不漏不盈,方不會主動湮滅。若有外力打破了這種平衡,水少則衰,水涸則亡。而真神手中無杯,他們與天地共生共存,萬劫不滅,沒有什麽可以摧毀他們的元靈。即使受到重創而隕落,只要天地尚在,他們必能重生。對他們施加的天罰只能将其鎮壓,而不能讓之消亡。撫生塔一定就是用來困住這些棘手的元靈。”
她說完忍不住咂舌,撫生塔下的不盡天火有煉化元靈之力,昊媖投身火中,便會如塔中逆神同樣一遍一遍經歷在痛苦中焚盡又重聚的過程。
“究竟如何,我們去西海大荒一探便知。”時雨思量之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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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鸷看了過來,“你們走吧,別再跟着我。”
“這怎麽行,主人之憂即……”
“夠了。”靈鸷打斷了時雨,“你們于我而言只是累贅。”
他說得平淡,甚至并無嘲諷之意,只是陳訴心中所想。時雨和絨絨對他剛剛生起的那一丁點憐憫頓時如霜露碎去。
一縷殷紅色的流光無聲自靈鸷傘尖逸出,游走于月光下,看來既哀豔又詭異,頃刻鑽入時雨天靈之中。
靈鸷說:“那一半元靈我已還你,你可以走了。”
“依武羅所言,孤暮山設有封印。時雨愚鈍,興許于此處還有點用。”時雨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像是賭了一口氣,咬牙道:“主人将我視作卒子便可,若有拖累,随時舍去。我絕無怨言。”
“你為何要如此?”
“玉簪已死,其仆從尚在。況且還有仲野和游光,他二人與玉簪一向交好,今夜礙于主人神威不敢出手,日後必不會輕易放過我們。鬼市是回不去了。我孤身一人,渾渾噩噩游蕩于天地間,還請主人垂憐,許我陪伴左右。”
靈鸷盯着時雨那張稚嫩明媚的面孔,似乎在判斷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時雨跟你走了,我也要同去。反正這長安城我也待夠了。”絨絨笑得沒心沒肺,“我是有可能拖累于你的,但我知道你不會棄我們于不顧。”
靈鸷不予置評。
“玉簪最後一擊化為血雨,我明明躲不過去,你為什麽要舍身救我?”絨絨問。她從草地上捋了不少金簪草的花球,故意順着風往靈鸷的方向吹。靈鸷身後的時雨暗自戒備,唯恐這輕薄無根之物在不解風情的白烏人那裏又化作利刃返回。
嫩黃色絨毛随風飄蕩,在将要靠近靈鸷時似觸上了無形屏障,無聲墜于他足下的青草地。靈鸷漠然道:“我并未舍身。他的蛇毒禁咒傷不了我,你就未必了。我讨厭看着毛絨絨的家夥變得皮焦肉爛。”
“別不承認,你定是有幾分喜歡我的。”絨絨涎着臉湊了過去。“答應我,下次英雄救美,切莫再将佳人抛挂于樹梢上了好嗎?”
靈鸷皺眉,卻也未躲避于她,過了一會才将她蹭在自己手臂上的腦袋推開,“我救你,或許……是因為我族中并無你這樣的女子。”
時雨看不下去,只後悔未能設障将絨絨也彈走。他一邊鄙視絨絨,一邊又忍不住效仿,赧然一笑,欲上前道:“那主人族中可有我這樣的兒郎?”
“沒有。就算也活不到現在。”
他尚在一臂開外,靈鸷手中的傘光芒漸盛。時雨惜命,不敢再動,羞慚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絨絨卻“噗嗤”一笑,又說道:“靈鸷,其實你才沒有看起來那麽兇惡。要我說,鬼市裏的夜叉和蛤蟆精也并不是被你所殺。”
靈鸷想起了蛤蟆精從他手中騙得一截不盡之木後,和夜叉為争奪贓物大打出手的醜态,不由有些厭惡。
“他們的元靈确實是被我所收。”他掃了絨絨一眼,“若有必要,我對你們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絨絨毫無懼色,神往道:“靈鸷,你的族人都像你這般厲害嗎?”
靈鸷用手指輕撥那把油傘,傘尖的幽光也在他的指間變幻明滅。武羅說這傘是“好東西”,還提到了不少絨絨都未聽說過的寶貝,單從外觀上還真看不出端倪。
靈鸷不知想到了什麽,有幾分悵然,“我并非天佑而生。”
“這是什麽意思?”連絨絨也摸不着頭腦。
“既非天佑而生,便不可能成為族中最強者。”靈鸷松開手,傘尖的一縷幽光如靈蛇般游走,慢慢彙聚于他天靈之內。他臉色随即明潤了不少,說與絨絨聽道:“我最好的朋友剛滿百歲之時,就曾在危難關頭一箭重傷作亂的燎奴首領,我自問比不上他。”
“可是你要贈他騩山飛魚鱗片的那個朋友?”絨絨深感興趣,“他長得好看嗎?”
靈鸷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從懷中掏出一物抛與時雨。時雨受寵若驚,忙不疊接過,一看之下,嘴角微抽,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靈鸷給他的正是那條騩山飛魚,只不過已剝皮風幹。
“你若有用,就拿去吧。”靈鸷平靜道:“不用謝我,我已将它尾鱗取下。”
時雨手捧魚脯,半晌方從口中憋出一句:“時雨怎好奪主人口糧。”
靈鸷頗不以為然,“白烏人以靈氣為食,其餘均是可有可無之物。”
若将此物奉于人面花之前會發生何事,時雨想不出來。興許武羅大神愛食此物也未可知?
絨絨以手掩面,不知是在偷笑還是掩鼻。她在靈鸷身邊轉了一圈,含蓄道:“你這身袍子被玉簪的血腐蝕得不像樣子,味道也頗為刺鼻,不如去洗洗,換一身吧。”
“是嗎?”靈鸷又低頭看了看那身錦衣,竟有些惋惜。“當真不能再穿?”
絨絨想笑,又有幾分動容,輕聲道:“無事,我日後定會找來更好的衣衫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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