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如果不是怕解雁行這只誰都想來舔一口的雄蟲被半路蹿出來的什麽玩意打劫走, 這段時間卻戎都能上山下山蹿兩個來回。尤其他還背着大部分的行李外加一頂帳篷,仍舊在陡峭的山路上健步如飛。

齊諾最開始還很好強地說什麽我們亞雌也有亞雌的驕傲,堅持自己的東西自己拿, 等爬到半山腰他的傲骨早已折成三節棍,流着淚讨饒:“少将, 少将幫我拿吧, 我就是個柔弱可憐的亞雌啊……”

解雁行更是直接,撐着山壁氣喘籲籲道:“少将, 少将你背我上去吧, 我就是個柔弱無助的雄蟲啊……”

“少将, 你背我,雄子他太高了不好背,我矮特別好背。”

“可我瘦啊, 別看我看着個子高,實際上我很輕的。”

“怎麽可能有我輕……”

卻戎背着大包小包回過頭翻個白眼道:“別吵了,全都給我自己走上去。”

“那你走慢點。”解雁行艱難地說。

“再慢下去天黑了我們也爬不到山頂。”卻戎往上看了看, 定下一個小目标,“看到那處平臺了嗎?爬到那兒我們就休息一會。”

“那裏是哪兒?天堂嗎?”齊諾感覺眼前已經出現幻覺, 三只光屁股白衣小雄蟲奏着樂要迎他開啓天界大門。卻戎一巴掌拍散他的胡言亂語, 像名嚴格的教官一樣督促兩名體力廢繼續登高。

中午解雁行吃得格外的多,雖然是非常簡單的方便食品, 他仍然吃得津津有味,齊諾就更別提了,大口大口幹着飯,說他這輩子都沒這麽餓過。導致真正的飯桶卻戎都有點不好意思吃太多, 盡量把食物給他們省下來。

下午再次出發後,卻戎悄悄地經過解雁行身邊, 給他掌心裏塞去一包小餅幹,悄聲道:“偷偷吃,別讓齊諾發現了。”

“喂!我聽到了,什麽好東西不讓我發現?”齊諾氣鼓鼓道。

解雁行忍俊不禁,打開餅幹包裝袋,分了卻戎和齊諾各一塊,自己也銜起一塊,嘆息道:“還有多久啊……”

卻戎打開終端地圖,劃拉兩下:“已經過半了,按我們現在的速度,大概四點之前就能登頂。”

“我感覺靈魂都得到升華了,回家之後我要躺兩天,玩不動了。”解雁行喝下兩口水,卻聽卻戎笑着說:“現在你最該思考的問題,難道不該是明天還要徒步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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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雁行果斷回頭,“回去吧,這山愛誰爬誰爬。”

“好耶!”已經撐木棍瘸腿爬山的齊諾瞬間支持。

卻戎一手抓一蟲的衣領,心狠爪辣地把他們又提溜了回來。

下午3點55分。一行蟲終于困難登頂。起初齊諾都不敢相信,質疑真的到了嗎?卻戎四處轉了轉,确認道:“最高了,再往前走就是下山的路了。”

“哦!!”齊諾頓時感覺自己又行了,行李一扔在廣闊的平地上撒起了歡,“什麽第一峰,不過如此嘛。”

解雁行坐在一塊石頭上喝幹淨了一整瓶的水,整個人全身熱氣騰騰,想脫衣服散熱被各種制止,還不許他站在風口吹涼。卻戎晃悠一圈回來,神秘兮兮地朝他揮了揮手,解雁行欣然跟随,幾步之後踏足一個視野廣闊的小平臺,浮雲之上,萬般風景皆入眼底,身處層巒疊嶂之中,郁郁蒼蒼,入目有林木湖川,也有浩瀚人文,整座城區都在鳥瞰之下。

極目遠眺,恍惚間,解雁行仿佛看到了億光年以外的那顆湛藍璀璨的星球,是他來自的遠方。解雁行禁不住笑着感慨道:“真有一躍而下的沖動啊。”

“會有機會的。”卻戎拍拍他的肩膀。“……走,搭帳篷。”

“你這個警衛員倒是指使起你尊貴的主蟲了?”

“你不是對這些事情最感興趣了嗎?不搭帳篷你也會去和齊諾一起準備燒烤,那還不如來幫我搭帳篷。”

“……”

最快樂的時刻莫過于辛勞一天後的用餐時間,烤肉香氣彌散開來的時候,解雁行都迫不及待地蹲到了碳爐邊上等吃的。白天爬山的還有不少蟲,但在山頂過夜的只有他們三只,安靜且安全的環境下,他們痛痛快快地吃了個爽,然後愁眉苦臉地打掃油膩膩的衛生。

夜間十點,已然一覺睡醒的齊諾打開睡袋,準備去某個不為蟲知的草叢方便,起身卻發現本應該睡在他隔壁的卻戎不知所蹤,他奇怪地點起野營燈四處望望,又拉開帳篷往外一瞅,竟然發現主蟲的單蟲帳篷裏還有燈光。

萬籁俱靜之際,兩道熟悉又模糊的聲音飄進他耳朵裏——

“卻戎……”

“解雁行,你今天格外不老實啊……”

“!!!”齊諾猛地捂住了嘴巴,回憶今天的數幅場景,頓時感覺自己的存在仿佛手裏這盞野營燈一般明亮而刺眼。

為什麽大半夜卻戎在主蟲帳篷裏?為什麽主蟲要這樣喊卻戎的名字?

什麽叫今天格外不老實?以前主蟲都非常老實的嗎?……主蟲的性格到底哪裏沾得上老實二字?

該死的卻戎,主蟲都這樣喊你名字了,你到底在做什麽啊?還有主蟲不是說好的不娶君侍麽?……難道兩只蟲早就背着他暗度陳倉?就他一直蠢蟲明明和他們朝夕相對被蒙在鼓裏……

齊諾想得入神,沒注意帳篷內的動靜,卻戎無奈掀開帳篷,衣衫齊整神色正常,單只金眸在夜裏反射着亮光:“一直站那裏做什麽呢,裝神弄鬼?”

“啊!”齊諾吓得後退半步,“我,我起來上廁所……”

“那還不快去?”卻戎道。在他身後,解雁行也披着厚外套走出來,同樣衣衫整齊,寬松的睡褲完完整整套在腿上,齊諾奇怪地看他倆好幾眼,本就容量不大的腦袋瓜此刻充滿了問號。卻戎皺起眉:“你幹什麽?別指望我還來給你按腿,自己拿熱水泡泡腳。”

“你們剛剛是在按摩?”齊諾驚訝。

解雁行和卻戎對視一眼,明白齊諾這是又誤會了。卻戎耳尖有些熱,幸好天黑看不清楚,他沒好氣道:“不然呢?你這只小色蟲,腦子裏怎麽盡是這些東西。”解雁行也好笑道:“是啊,小色蟲,是不是給你放一天的教培假太短了,不夠用?”

“就算再給我放十天也沒用啊,我家雄主又不行。”齊諾哼哼唧唧道,“我上廁所去了。”

“小心有鬼抓你屁股。”

“卻戎!!”

“小心蜈蚣鑽你內褲。”

“……主蟲??你們是魔鬼嗎?!”

隔日,又是一番生不如死的下山之行。

雖然相較于昨日的上山,下山已經輕松很多,但解雁行還是說出了我想直接從山頂縱下去的虎狼之詞,“卻戎,你知道嗎,鷹為了鍛煉小鷹的飛行能力,會将他們剛長出翅膀的孩子從懸崖頂上扔下去,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小鷹會拼命拍動翅膀,從而在最短時間內學會飛翔,你說我要不要——”

“不要。”卻戎攥住解雁行的雙肩,拼命搖晃,“醒醒主蟲,就剩14公裏了。”

“十四……公裏……”

齊諾也在一旁口吐靈魂,鬧騰着回去就罷工。

回家的車上,解雁行和齊諾全部睡得爛熟,卻戎嚼着能量棒,看着兩側樹木不斷後退,內心無比平靜。偶爾放慢車速的時候,他瞥見解雁行纖長的睫毛,以及微微張開呼吸的嘴唇,內心忽然油然而生一種他願意一直這樣将車駛下去的沖動。

靜谧、簡單而美好。

如果齊諾沒有累得在後排打鼾的話就更好了……

登高回家的第二天,自打達成與卻戎的勞務合同之後,每天都在折騰的解雁行終于也折騰不動了。他萎靡地蓋着絨毯躺在沙發上看電影,說什麽也不肯動一下。齊諾跟個兩百歲老大爺一樣,瘸着腿去大門外接了外賣,聽到卻戎說什麽明天才是肌肉最酸痛的時候,痛苦地又多吃了一碗飯。

約莫在午後最困乏的時候,卻戎終端忽然響了一下,他原本靠躺在沙發上吃水果,見到發信方忽然臉色一沉,瞬間起身去了二樓。

齊諾奇怪地問發生什麽了?解雁行心有預感,但什麽也沒有說。

“或許卻戎要請幾天假了。”解雁行說,齊諾問:“啊?那主蟲你的安全怎麽辦?”

“我現在已經不怎麽怕雌蟲騷擾了,”解雁行想的是他的震懾性雄蟲素,但腦子裏忽然蹦出燕巢裏那只長發雌蟲脖子上的神奇挂件,居然可以瞬間清除雄蟲素,“嗯……好像也不是完全不怕?卻戎不是不負責任的蟲,他真要請假肯定會先幫我把警衛問題解決的。”

解雁行這句話說得在理,但饒是他也沒想到卻戎的解決辦法竟然如此的簡單粗暴。半個小時後,卻戎一臉嚴肅地從樓上走下去,按下電影暫停鍵,認真地問解雁行:“主蟲,你願不願意同我一起去一趟上行星?為期一周左右,最多不超過十天。”

“啊?”解雁行疑惑地探了下腦袋,“我也去嗎?”

“嗯……我和艾達老師說好了,你可以待在他那裏,”卻戎隐晦地暗示,“他年輕的時候有個朋友,就是那個我認為雄蟲素威壓最強的雄蟲,他生前是會……那個的,”他撲棱撲棱右手,“艾達和他關系很好,一起度過了整個覺醒期,或許艾達可以為你提供許多建議。”

解雁行眼睛一亮,“好的,我去!”

齊諾感覺被世界遺棄了,一長段對話下來,他居然半個字都聽不懂,他努力地插入話題:“你們在說什麽?你們要去上行星嗎?那我呢,我也跟着主蟲一起過去嗎?”

卻戎對待解雁行宛若春天一般和煦,那對待齊諾就仿佛冬日一樣冷酷:“給你放十天教培假,回家好好洗你的色批腦子。”

齊諾:“……”

齊諾怒道:“主蟲,你看他!”

“嗯——”解雁行心虛地移開視線,“齊諾啊,最近你辛苦了,總不在家,和雄主的關系也冷淡了吧?回去休息十天,增進一下情感……”

“……”

齊諾受傷得晚上又多吃了兩碗飯。

最初來到蟲族世界,解雁行就穿越在了上行星的某個昏暗街角,手裏攥着一份外賣和一部快沒電的手機,因為驚訝和緊張雄蟲素不要錢一樣肆意向外迸發,而且還因為在偏廣闊的地方,聞到氣味的雌蟲不會立刻腿軟失去行動能力,而是立刻變得堅硬濕潤,并且對氣味源趨之若鹜。

看着一個個對着他陷入瘋狂和迷亂的雌蟲,其中幾只還露在衣服外的部位還形成蟲铠化,看過兩部喪屍題材電影的解雁行還以為自己遭遇了末世。

索性他穿越的地方比較好,蟲星系的中心星球,造成的動靜又大,蘭德爾又剛好就在附近休假,和他的寶貝雄主共進午餐。飯吃到一半,躍遷局和保密局兩道通訊接連殺過來,上将頭疼地結束休假,去拯救一只無辜穿越的可憐雄蟲。

地球人穿成雄蟲這一事件,有記錄的都可以追溯至一百多年前,還不能排除有漏網之魚,因為異常時空暴因子檢測衛星無法完全覆蓋五大星球,特別是第五星,衆多天然衛星和特殊的磁場,地球人若是倒黴穿到第五星,就只能祈禱他自求多福。

下了躍遷船,燥熱的天氣蒸得解雁行立刻脫成了短袖,12小時的時差,他們晚上出發,三個小時的躍遷飛行之後,在中午抵達上行星。卻戎熟門熟路地帶着他在機場左轉右轉,接着在出口處朝一輛白色飛車揮了下手,車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張戴着墨鏡的臉,深藍色的中短發在腦後束了一簇小辮子,看着有些浪蕩不羁。艾達将墨鏡摘下挂在領口,偏紫調的眼眸含着笑:“你好,初次見面,解雁行雄子。”

“久仰大名,艾達教授。”

“兔崽子,來開車。還指望你老師給你駕車?”艾達言語阻止放好行李打算跟着解雁行坐後排的卻戎,後者撇了下嘴,不情不願地坐到了駕駛位。艾達則利落轉身坐到了解雁行身邊,目光快速打量這位氣質溫和的地球雄蟲,“你的發色和瞳色真好看。”

“……謝謝。”

“我原本以為卻戎這小子根本幹不了給雄蟲當警衛員的活。”艾達雙手環胸,交疊起雙腿,随意自在地說道,“他就像個雄蟲絕緣體,和他有過接觸的雄蟲最後不是成為仇蟲,就是變成查無此蟲。”

他笑了一聲,“所以那天給我發消息問什麽雄蟲生病了怎麽辦,我吓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只倒黴雄蟲被他給打出了病,又讓我去給他善後。”

解雁行也笑了:“那時候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小意思。”艾達說,“等會到了地方先給我看看你的翅膀究竟長怎麽樣了。卻戎對你可真大方,兩萬星幣一瓶的……”

“老師!”卻戎忽然打岔道,“你車裏的音響在哪?聽個音樂。”

艾達哪裏會不明白卻戎故意插嘴的意思,勾着笑說:“大半年不見,你怎麽養成開車聽歌的習慣了?”

“……”解雁行安靜地聽着這倆蟲交流,待舒緩的音樂放出來,卻戎又起了一個上行星的路變了不少,他都不太認識的話題,和艾達聊好了一會。正當以為這茬已經被糊弄過去的時候,就聽解雁行忽然微笑着問:“兩萬一瓶,卻戎總共買了幾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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