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解雁行自然不會回應這句話。臧狼說話語氣狠, 內容也不大好聽,但話下的含義解雁行讀得出來,只要他有這一身雄蟲素, 他在締結特內部過得不會很艱難,至少足以撐過接下去的十天。
因為臧狼還想用他雅痞霸道的形象攻克他的內心, 自然不會在小事上刁難他, 甚至有時還會做出保護者的形象,關切他的病情與食宿, 還因為解雁行優渥的雄蟲素, 條件可能相比之前的雄蟲還要更好, 但若是哪一天解雁行的雄蟲素消失了,等待他的必然也是一顆子彈。
或許真會有天真浪漫的小雄蟲吃浪子回頭的星匪頭子蟲設吧……只可惜解雁行不是傻子,而且相較于真正的雄蟲而言, 更難出現心理疾病。
又過了大概十多分鐘,解雁行見先前那個棕發雌蟲端着托盤從透明牆外經過,門外很快響起了他和守門蟲交談的聲音, 大致就是臧狼命令他來送哮喘和退燒藥,裏面的雄子還在發燒, 他還拿來了酒精和濕巾給他降溫。
“挺貼心啊?準備得這麽齊全。”守門蟲似乎和棕發雌蟲相處得不錯, 因為在自家飛艦上,他的态度也很随意, “哥幾個頭疼腦熱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熱情。”
“臧狼哥對他挺上心的,我能不上心嗎?萬一成了狼哥雄主……”
“我去,不能吧?”
“什麽不能,你見過哪只雄蟲受到狼哥這種待遇?本來還說什麽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準進艙, 結果這雄蟲因為沒喝到水差點出事,立刻改成如果他在駕駛艙內的時候雄蟲有什麽要求, 讓我們盡量滿足了。”
“……”守門蟲越想越覺得說得有道理,棕發雌蟲嘆口氣:“反正我們小心點就是了。”
不一會,棕發雌蟲走進艙來,反手阖上門,把醫療托盤放在床頭,垂眼就發現解雁行一雙黑眸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透明牆外還有一名守衛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棕發雌蟲把退燒藥和熱水遞給解雁行,低聲道:“我隸屬第三星中央軍區太空軍特戰隊,代號參宿零,收到上行星參謀長聯席會最高指令,不惜一切代價,救出您和卻戎少将,任務優先級為最高,時間緊迫我無法解釋太多,請您務必相信我。”
“我相信你。”解雁行接過退燒藥,塞進了嘴裏。
參宿零:“……”等會,你都不懷疑一下的?這麽容易輕信他蟲的雄子可能智商不高,看來他接下來的作戰計劃一定要慎之又慎。
“救出卻戎是你私自加上的吧?”解雁行又道,“原本的指令裏應該只有我一只蟲的名字。”
參宿零:“……”好像智商又不太低的樣子??
參宿零垂眸道:“不,命令中卻戎少将是盡量施以援助,您則處于最高優先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确保您的安全。”
“雄子,行動時間在淩晨5點,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後,是艦上的值勤換班時間,”參宿零取出酒精棉,在解雁行額頭和手背擦拭,“屆時我會讓艦上暫時出現電源短路,最多不超過3分鐘,您的艙門受電力控制,在這期間,您出門之後一直向右邊直跑,速度越快越好。您是高等雄蟲,遇到妨礙者可以使用震懾性雄蟲素,一直跑到盡頭之後向左,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将卻戎提前送至那裏,你們腳下通往一挺小型逃生艙,少将雙手無法使力,恐怕屆時需要您打開艙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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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話他說得又多又快,但如果是在平時,解雁行絕對聽得毫不費力,可現在,他在這期間卻多次走神,一動用腦子就頭暈目眩。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感冒發燒,他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有一種什麽東西正在逼近的預感逐漸彌漫他的全身,這個玄而又玄的第六感來得突然,沒有理由沒有根據,也沒有先例,但解雁行就是突然知道了,并且萬分篤定這個東西一定會到來。
當他明朗這個預感到底是什麽的時候,解雁行忽然平靜了下來,一直困擾他的頭痛也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參宿零一邊動作一邊說:“至于其他的您盡可放心,我會竭盡全力為你們拖延時間。”
“這樣你一定暴露了,可以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參宿零總覺得面前這只雄蟲的語氣突然産生了變化,但硬要他說是什麽變化,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抱歉,想要徹底逃離締結特追捕,小型逃生艙必須進行随機躍遷,而艙內的躍遷保護室只能容得下兩只蟲。”他的目光堅毅,“您無需過多擔心我的安危,保護每一位聯邦合法公民是軍蟲的使命,也是我願意付諸一切的使命。”
締結特躍遷艦上的醫生,卧底到這個位置,其中費的工夫和心思可見一斑,參宿零本蟲也必然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解雁行沉聲道:“為了我的任性,讓你這麽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非常抱歉,我希望接下來的行動是我為你和卻戎的逃離拖延時間,盡量為你們的計劃挽回損失。艦上還有其他卧底嗎?”
“雄子您在說什麽?!”參宿零想過放棄卻戎,也決定了放棄自己,但從未思考過任何放棄解雁行的計劃,營救解雁行本就是所有行動的初衷,怎麽可能本末倒置。
“鋒,回答我,有嗎?”解雁行再次問。
參宿零下意識回答道:“沒有了……您,您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卻戎和我說的,他還記得你,說是他手底下帶過的兵。”解雁行淡淡道,這只雌蟲的長相完全契合卻戎的形容,而且四年沒有回過家,半年和雄崽進行一次通訊,這一點也符合他卧底的身份。即使猜錯了,他也可以說參宿零長得很像鋒,通過鋒來映射參宿零從而繼續話題。
“……少将是一個非常好的蟲。”參宿零繃着臉,“請您日後好好對待他。”
“那你的雄主呢?那個膽子很小又喜歡照顧小孩的雄蟲。”解雁行問,“還有你的雄崽,小翔,你也不打算管了?”
“您,您……”參宿零這下驚訝得難以言語,解雁行說:“我見過他,和他的雌兄相處得非常好,還有了喜歡的小雌崽。看着也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從時間來算,你誕下蟲蛋之後立刻就奔赴戰場,和他說過的話有沒有超過一百句?他是不是每次通話都在問你什麽時候能回去?”
“……”
“我是雄蟲,我不會死的,也不會受到多少折磨,雄蟲素的魅力你們雌蟲應當比我更清楚。”解雁行篤定地說,“而你們之中任何一只留下來,等待你們的都是死亡,甚至是生不如死。”
參宿零雖然因為提及孩子有些許動容,但內心根深蒂固保護者的意識仍舊讓他堅決不同意解雁行的計劃,但就在這個時候,守門蟲敲了敲門,參宿零連忙收拾好醫療用具,什麽也來不及說迅速起身出門。
下一秒,胖子雌蟲從透明牆外經過,随意朝裏面望了望,見解雁行面色平靜地躺在床上,沒冒冷汗沒有臉色漲紅,放心地走過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他離開之後,解雁行緩緩掀開被子坐起身,撐着越發昏沉的腦袋,艱難等待着時間流逝。
一個小時有點太久了,他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因為沒有鐘表,解雁行只能等到他失去對時間的估量之後,站到透明牆前面詢問經過的雌蟲現在的時間,大部分雌蟲雖然垂涎他,卻也不敢和他搭話,直到臧狼沉着臉走過來,隔着牆問:“你問時間做什麽?”
解雁行說:“我不知道現在幾點,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很無聊。”
臧狼皺着眉,不一會直接走到艙門裏,坐到椅子上注視解雁行:“淩晨四點五十二,你現在該做的就是睡覺。”
“睡不着。”
“……”臧狼忽然一笑,“你現在怎麽好像不怕我了?”
“他們都說你想要我做你的雄主。”解雁行說,“如果是這樣,那我為什麽要怕你。”
“這就不怕了?”臧狼眯起眼睛,“先不論這件事的真假……要是我告訴你,我曾經有過一名雄主,他以欣賞雌侍焦渴祈求為樂,最愛看雌侍受本能折磨的樣子,最後我殺了他,生剝了他的纖體用腺液洗掉了我身上的标記,你還怕不怕?”
“這就是你成為星匪,為非作歹的原因?”
“嗯——原因之一?畢竟殺了雄主的雌蟲繼續留在那裏肯定是要償命的,不逃的話我必死無疑,除了當星匪之外沒有別的出路。”臧狼無所謂地說,“另一個原因大致是我天生壞種吧。其實我也覺得那些雌蟲痛不欲生、瘋狂懇求的樣子很有趣,哈哈哈哈……”
解雁行緩緩走到臧狼對面的位置,靠坐在床頭,“所以你和你之前的雄主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是啊,如果他沒有折磨到我頭上,或許我們可以成為完美的合作夥伴。”臧狼盯着解雁行的一舉一動,只感覺雄蟲素越發濃郁,勾得他目光灼灼,忍不住頭腦一熱說,“要是我的雄主是你,可能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解雁行愣了一下,原本渙散看着眼前的虛影,聽到這句話緩緩移過視線,朝對方虛弱地笑笑:“是嗎?”
臧狼一直知道這種惡蟲悲慘的過去最能讓這些同情心過剩的蟲心軟,他正要趁熱打鐵再說上兩句,但突然眼前一黑,啪啪啪斷電的聲響在艦內回響。
“怎麽回事?!”臧狼雙目陡然變為豎瞳,在黑暗中發着光,他猛地站了起來,門外守衛連忙大喊道:“狼哥,整艦都斷電了!”
躍遷艦在此次行動之前剛做過年檢,不可能出現斷電情況,臧狼立刻明白艦內一定有內奸,而對方的目的只可能有一個,他回過頭,就見解雁行因為身邊突然陷入黑暗,害怕地背抵住牆,面露驚慌。
看來內奸行動并沒有預先告知這只黑發雄蟲。
牆外的腳步聲驟然增加,伴随着一些緊急照明光源,看來飛艦照明出現問題之後,絕大部分星匪的第一反應也是解雁行。
但黑發雄蟲本人似乎對此毫無察覺,解雁行驚恐道:“發生什麽了,飛艦失去動能了嗎?我們會迷失在宇宙裏,像太空垃圾那樣漂浮到死嗎?”
房間內格外寂靜,解雁行得不到回應之後忍不住呼喚道:“……臧狼,臧狼?你還在嗎?”
被害者第一時間向施暴者求助,解雁行的表現簡直讓臧狼瞬間通體舒暢,代表着興奮的電流一路從尾椎骨酥酥麻麻地竄到顱頂,臧狼在黑暗中揚起殘暴而驚悚的笑容,但嗓音居然柔得出奇:“別怕,我在呢,不會出事的。”
會不會複刻之前那只墨綠發雄蟲的情形,等軍部內奸千裏迢迢跑來救解雁行,反而被解雁行懷疑?能通過層層篩選來到這艘艦上,這內奸藏得可真夠好的,幫他們拔出這麽一個心腹大患,解雁行可真給他太多驚喜了……
臧狼期待得幾乎全身發抖,強忍着聲音中的顫意,獰笑道:“快,到我這裏來。”
解雁行茫然地呆坐幾秒,徐徐伸出手,朝聲音的來源伸出手,下一秒,臧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用力拉到自己身邊,“直到來電之前,你一直待在我身邊,我會保·護·你的,知道嗎?”
“……好,”解雁行怯怯地抓住臧狼手臂,雄蟲素越發因為情緒波動而濃郁,他深呼吸兩口氣,忽然說,“臧狼,你剛剛說‘要是你的雄主是我,可能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但我覺得……”
解雁行的聲音到最後輕得微不可聞,但前一句話已經勾起了臧狼的好奇心,他下意識皺着眉将耳朵湊過去,就聽雄蟲笑着說:“但我覺得不可能,畢竟你自己也講了,你就是個天生壞種,無可救藥。”
“你說什麽?!”臧狼瞳孔驟縮,他只感覺說出這句話的解雁行像換了一只蟲一般,但不等反應,他只感覺耳朵一痛,瞬間半邊身體都失去了知覺,解雁行冷着臉把他推到地上,頭也不回地打開艙門沖了出去。
“抓……”臧狼嘴巴也麻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蟲毒,這只黑發雄蟲居然有蟲毒,難道他還有……
下一秒,恐怖的雄蟲素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把艱難用半邊手臂撐起身體的臧狼又壓了回去。透明牆外,解雁行就像一只矯健的雄鹿,靈活地避開癱倒在地的雌蟲,風一樣瞬間朝左方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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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