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命盤
當天上星河轉,我命已定盤。
修真之人雖有上天入地,延年益壽之能,但是和神話傳說中那些權生死肉白骨的真正神仙是遠遠不能比的,至于預知未來那種堪稱逆天之事更是不可能會有的。五十年前,修真界曾有一名嬰境後期大能耗費自己百年修為只為預知自己未來是否能渡劫飛升,進入那傳說中的大乘之境。只可惜,最後他還是失敗了,不僅沒有預知自己的命盤,更是白白耗費了百年的修為。自此之後,便再無人願意冒險預知那變幻莫測的命盤,畢竟,命運一說,本就虛幻飄渺,難以估摸,為了那未知的事物耗費自己多年來辛苦的修為,實在是不怎麽值得。
漆黑的夜幕之中,群星閃爍,散發着不知道多少年前遺留下來的光輝。據說太古時期,曾有人可以通過天上的星辰預知未來之事,只是時間過得太過久遠,沒人知道這事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人們編造出來的。
清寒站在栖霞宗的庭院之中,擡頭看着頭頂上的滿天繁星,陷入了沉思。過去他對這些虛無飄渺的神話傳說一向是不置可否的,畢竟有的神話傳說太過誇張虛假,沒有什麽真實性。只是在經歷了重生這件更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清寒對于孩提時代師父說的這些神話傳說突然有了一些興趣,畢竟傳說不可能會憑空存在,總會有一種契機存在其中。
過去的人生已然被他改變,那麽,他的命盤,今後的人生,又該是何種模樣?
“師傅,弟子回來了。”離梓軒悄然出現在清寒身後,半跪着向清寒回複着任務的過程以及結果。
“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清寒依舊仰望着頭頂的浩瀚星空,并未回頭看離梓軒一眼。
“是。”離梓軒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擡頭看了清寒一眼,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只說出了一個“是”字,之後便轉身離開,消失在這片庭院之中。
“我的命運,是否也像這片星空一般,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注定了?”夜晚的清風終究還是吹散了這一句輕聲的低嘆,剩下的只有草叢間時不時散發出來的清脆的蟲鳴聲。
“你認識剛才那兩個人?”花魁大賽之後,幽傾堯便離開了百秀樓,連聲告辭都不說,便顧自離開。淩筠宇見此,不得向軒轅羽和軒轅夜兩人拱手告辭,跟在幽傾堯身後,待走近身旁時,開口詢問自從進入百秀樓以來一直纏繞在他心間的那個疑惑。
“你說誰?”幽傾堯并不急着向他解釋,白玉般光滑的手上執着不知從哪摘來的一朵鮮豔欲滴的紅花,仔細把玩着,白皙的膚色配上花朵的紅豔,煞是好看。
“就是百秀樓的那兩個人,玄羽和玄夜。”可惜偏偏就是有人不懂得欣賞,一心只想着解除心頭的疑惑,對這樣一幅美景也只是視而不見。
“那兩個人啊,我也不知道認不認識,可能認識吧,又可能不認識,誰知道呢。”鮮豔的花瓣突然被纖細的手指碾碎,點點紅色的汁液染在白皙修長的手指上,像是從手指上流出來的鮮紅的血液。原本豔麗妖嬈的花瓣被碾成了泥狀,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幽傾堯不再意似的掏出随身攜帶着的紅色手帕,将手上沾到的花瓣汁液給擦幹淨,随後便将手帕随手丢在一邊,顧自離去。
淩筠宇對于幽傾堯這種暧昧的說法有些理解不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認識那兩人還是不認識。要說認識,從幽傾堯以及那兩人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的相處方式來看,完全沒有一點能看出來他們是認識的。要說不不認識,從幽傾堯的說話方式以及那些莫名其妙讓人丈二摸不着腦袋的話來看,又覺得他們是應該認識的。
到最後,他都快被弄糊塗了,原本就不知一向不愛湊熱鬧的幽傾堯為何這次會接受栖霞宗的邀請來參加什麽宗門大比,更不知幽傾堯什麽時候對百秀樓這種煙花之地産生了興趣,進了百秀樓之後更是被他一反平常的行為給弄得百思不得其解。現在詢問他,得到的卻又是這種不明不白的答案,淩筠宇突然想,這次的浮屠城之行,他是不是來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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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看着幽傾堯漸行漸遠快要淹沒在人流中的身影,淩筠宇只得暫時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腦後,趕上前面的人,畢竟他了解幽傾堯這個人,他若是不想說,你無論如何都無法從他的口中挖出來一個字。
而此時,浮屠城內最好的客棧,福至客棧,平時都會賓朋滿座,今日客棧內卻不過數十人,原因無他,只因這間客棧今日被一個人給包下來了,在這間客棧的最好的房間裏,已經沐浴完畢的軒轅羽正坐在一張竹榻之上,他的面前擺着一副棋盤,軒轅夜正坐在他對面,與他對弈。
“不問我是否認識今日那兩人?”軒轅羽手執白子,略微思考了一下,将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盤。
“你若是想說,自然會跟我說。”軒轅夜執起手中的黑子,在棋盤上找準一個位置便往那處落子。
“我輸了。”軒轅羽将白子丢回棋盒之中,自動認輸。“三皇兄棋藝真是愈發精湛了,皇弟自認不如。”軒轅羽端起擱置在一旁的茶盞,放至嘴邊,潤了潤有些許幹渴的喉嚨。
“你今日有心事。”不是疑問句,且一語中的。軒轅羽不得不感嘆,軒轅夜總是這樣,十分輕易便能看穿一個人的心中所想。
“說是心事,倒不如說是舊事,若是你想聽,我告訴你也無妨。”軒轅羽放下手中的茶盞,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并不明顯的苦笑,像是在自嘲。他沒想到一日之內竟然會遇到這麽多故人。先是百草,再是幽傾堯和淩筠宇,然後是蘇蝶舞,繼而竟然連離梓軒都看見了。這算是命運的邂逅麽,前世他貌似也是在那處百秀樓遇到所有人,然後便有了之後一系列的不斷糾纏。
造化弄人,再次見到蘇蝶舞時,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有多大的感情波動,可在見到她時,雖然沒了前世初見那時的心生驚豔,一見傾心,卻在看見她的那一刻,還是産生了那麽一剎那的恍惚,恍若隔世一般。雖然嘴上說着已經不再在意上一世的種種,但那個人畢竟是上一世他用盡全身氣力去愛的人,說完全忘記,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也不會跟軒轅夜提出他想去百秀樓看看。
軒轅夜也許早就發現了他的反常,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罷了,他很感激他能夠諒解他,能和軒轅夜在一起大概就是他重生之後最幸運的事情了。因此他決定把所有事情,包括重生,包括蘇蝶舞,包括那本書,包括他們所有人,全部都告訴軒轅夜。之前本來是想将這件事看作是一場夢,任它在心底腐爛,但在看到蘇蝶舞之後,心底那種不似尋常的強烈感情波動終究還是提醒了他,這一切都不是一場夢,是真實發生的,他的确重生了。這些事情,與其讓它積壓在心中,越積越深,還不如說出來,一吐為快。
“夜深了,早點睡吧。”軒轅夜并沒有回答軒轅羽的話,只是走至床榻,幫軒轅羽鋪好了床鋪。這種事情本應該是由下人來做的,但自從他們兩在一起後,這種像鋪床之類的事情便都由軒轅夜一人承擔了,軒轅羽見他執意如此,便也沒有出手阻止,任他喜歡。
“三皇兄……”軒轅羽有些疑惑,他急着想将那些話說出口。
“等你真正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聽着的。”軒轅夜将軒轅羽輕輕抱起,放置在床榻上,為他褪去衣裳,幫他蓋好被子,随後便準備離開。
“三皇兄……”軒轅羽拉住軒轅夜袍子的一角,不想讓他離開。
“你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你太累。”軒轅夜俯下身子親了親軒轅羽的額頭,軒轅羽松開了軒轅夜的袍子,軒轅夜轉身離開了這間房,走之前将房門給帶上了,并吩咐守在房門口的侍衛們好好守衛這間房。
軒轅夜走之後,軒轅羽就保持原來的姿勢躺在床上,看着頭頂上的房梁發呆出神。軒轅夜說的沒錯,他暫時還是不想将這件事說出來。也許一時沖動說出來會比較好,但在将一切都坦白之後,他和軒轅夜之間的關系又能像現在這樣一絲嫌隙也無麽?再說即使軒轅夜不在意,他又能真正地不在意麽。
百草坐在他的小醫館門口,黎遠就坐在他旁邊。
“百草,有一段時間,我回百草谷去看過你,那時候卻發現你已經離開了百草谷,你為什麽不過來找我?”黎遠聲音中帶着一些顯而易見的委屈,三年前他離開百草谷之後便跟着趙勇回軍複命,恰逢三皇子出征剿滅蠻夷殘餘,他自然要跟着一起去,這一仗,打了便有三個月有餘。戰場之上,刀劍無情,受傷流血只是家常便飯之事,每當随軍隊前行的軍醫們對他的傷口進行一些只能說是粗糙的處理時,他便想起了當時他落下懸崖時,百草雖然在幫他包紮時,動作算得上十分粗魯,但卻包紮得很仔細,更不會産生什麽感染的事情。
越往後,他內心對百草的思念就越發加深,只增不減,和百草在百草谷經歷的那些種種事情,那堪稱天籁的琴聲,至今還歷歷在目。黎遠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對百草這麽在意,他更不明白自己心中那顆快要破土萌芽,呼之欲出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直至後來,他見到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他從來不知道,在戰場上以冷血無情著稱的三皇子竟然也會有這樣柔情的一刻,像是把一生的耐心與溫柔全都留給了那一個人。他從不在他們這些部下的面前掩飾着什麽,也從未坦白些什麽,但他們好歹也跟在三皇子後面好幾年了,三皇子這樣對待一個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自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不過沒有人說出來罷了,畢竟沒人敢開三皇子的玩笑。無論三皇子喜歡誰,在意誰,在他們心中,三皇子依舊是那個馳騁在戰場,令敵人聞之失色百戰百勝的戰神,不會因為某些因素而改變。
而在黎遠看來,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的關系無疑就是那些坊間流傳的愛情小說中男主角和女主角一樣的關系,男的和男的也能在一塊麽?黎遠突然覺得自己面前突然多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似乎只要推開這扇門,之前心中那些疑惑那些弄不懂的事情,以及心中那顆将要破土而出的東西,好像都會全部弄清楚。于是,他終于還是伸出手,推開了眼前的這扇門……
“我為什麽要去找你?”百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和他貌似還沒有熟到那種地步吧,還是說外面的世界都是這樣子的,一個人出門就一定找之前認識的人去敘敘舊?
“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黎遠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不過百草還是聽到了,同時也聽出了黎遠語氣中那種顯而易見的落寞。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落寞些什麽,不過,黎遠怎麽說也是他認識的人,雖然上一世的所作所為很是過分,不過,百草還是忍不住開口安慰了他一下“我并不知道你在哪裏,所以便沒有去找你。”這算是他最能說出口的安慰了,天知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安慰過別人。
黎遠繼續低着頭不說話,百草以為他還在落寞,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但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只得坐在一旁手足無措,卻因此忽視了黎遠嘴角那一閃而過的得意笑容。
命盤一說,虛無缥缈,改變與否,全憑天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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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