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蝶舞

接近一個月的趕路，再加上這幾日裏發生的風波，天玄宗的衆位弟子早就已經身心俱憊了，但即使如此，五年一次的修真界宗門大比還是如約定日期一樣在那一天拉開了帷幕。

一大早，就有栖霞宗專門的弟子過來對他們一行人進行通知，離梓軒穿戴梳洗整齊後，帶着一衆弟子來到清寒所在的院子，清寒早已準備好，就在院子裏等着他們的到來。

“師父好。”“師叔好。”一衆弟子看到清寒已經在院子裏站着等他們，紛紛向他行了一個禮。

“嗯。”清寒淡淡地應了一聲，“今日的宗門大比，大家盡力即可，萬萬不可以死相搏，最重要的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比賽中總會有輸贏，輸了也沒什麽丢人的，另外我相信以你們的實力，一定可以在宗門大比之中大放光彩。”清寒将目光在所有參賽弟子的身上巡視了一遍之後，最後将目光定在離梓軒，這個他最得意的弟子身上，那雙平日裏空的像是什麽想法都不存在的瞳孔之中此時卻存在着一種名為信任的情緒。

“弟子定然不負師父（師叔）的信任。”以離梓軒為首，一衆弟子一齊向清寒拱手致禮。離梓軒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土地，心中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盛滿了一般，有種抑制不住的喜悅像是要從胸腔之中跳躍出來，嘴角忍不住往上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再次擡起頭時，臉上除了面臨參賽時的沉重之外，什麽情緒都沒有，就連剛才的笑容，也好像是從未出現過的一樣。

偌大的栖霞宗平日裏看不到什麽人，今天突然到處都充斥了人的身影，形形色色的人在栖霞宗各處奔波着，這其中，除了栖霞宗的人，還有其他修真門派派來參賽的弟子，在這甚至其中還混雜着一些人間界的普通人，這些人都是栖霞宗特意請來的”貴客“只負責在一旁看他們鬥法。原本各宗門對于栖霞宗讓凡界的普通人也來參觀這次宗門大比這件事是感到極為不滿的，但礙于栖霞宗的勢力以及另外一大修真門派天玄宗對此事的置之不理，其他的宗門也不好說些什麽，這件事就只能這樣子算了。

上午下了場小雨，空氣之中盡是濕潤清涼的氣息，蘇蝶舞站在栖霞宗後山的某一處，獨自發着呆，自從穿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很久都沒有像這樣心平氣和的享受着與現代完全不同的古代的空氣了，感覺整個人就好像要被這場小雨，這樣清新的空氣給淨化了一般。

從青樓被救出來之後，她想了很多，關于上輩子，以及這輩子，她都想了很多，她突然發現自己錯了，錯了很多很多。上一世她憑着自己的臉蛋與手段，将一衆優秀的男子像玩偶一般玩弄于掌心，財富，權利，她得到了世間所有女子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她知道他們很愛她，但他們更愛的是她的臉，就好像她愛的也是他們的臉，金錢，權利一樣。

上一世，她得到了一切她想要的，但內心依舊是無比空虛，胸膛之中像是破開了一個大洞，怎麽填也填不滿。突然有一天，她穿越了，前世的種種像是過眼煙雲一般，全部都消失在她的世界之中。她想在這個世界尋求一個不一樣的生活，不一樣的人生，但是她又穿越成了一個絕色的美女，不用她特意去尋找，就有人自動送上門。

慣性使然，在這個世界，她又開始了自己的獵豔計劃，裝可憐，裝無辜，裝柔弱，這些她前世已經用爛的東西，在今世又一次派上了用場。男人都是愚蠢的生物，明知道這些都是她裝出來的，還是一如既往的貼上來。

空虛，空虛，無盡的空虛，這一世她還是沒有找到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她到底想要些什麽，這件事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蘇蝶舞剛來到天玄宗的時候，因為樣貌出衆在一衆男弟子之中備受歡迎，但在女弟子之中卻深受排擠。她的師父清絮門下都是女弟子，她在那裏會過得怎麽樣，可想而知。本來她對于會被女弟子排斥這件事情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前世也是這樣，她一直都被身邊的女性給排斥着，只是笑到最後的還是她一個人。

但她卻在那個時候遇到了碧瑤，碧瑤跟她一樣大，卻已經在天玄宗待了五六年。碧瑤是個好姑娘，性格內向，還喜歡臉紅。對待身邊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錯了什麽讓他們不開心，天玄宗的弟子們都很喜歡她，就連一些女弟子都喜歡跟她呆在一起。碧瑤和其他女弟子不一樣，看到她的時候不會嫉妒她，更不會刻意排擠她。碧瑤是她在這個世界以及前世的那個世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這還是第一次，她真心想要和一個人做朋友。

碧瑤不吵不鬧，會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你說話，傷心時他會安慰你，開心時，她會看着你開心。她有時候會很羨慕碧瑤，純真善良，一點心計都沒有，不用整天算計着算計那。和碧瑤在一起，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內心的那個空洞像是在慢慢地一點一點被填滿。

碧瑤喜歡離梓軒，這件事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沒有說出來。離梓軒喜歡她蘇蝶舞，她也知道。離梓軒很優秀，比起上一世她遇見的所有男的都要優秀，但是她不喜歡他，即使他對她再好，再優秀，她都不喜歡他。但是她不會拒絕離梓軒獻過來的殷勤，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會放棄送上門來的每個人。跟離梓軒在一起時，她內心的那種空虛不僅沒有減小，反而有逐漸增大的趨勢。

每次離梓軒過來找她時，碧瑤就會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們談話，離梓軒偶爾會跟碧瑤搭幾句話，而這時，碧瑤每次都會臉紅地躲到一邊去。每當這個時候，蘇蝶舞就會覺得，自己內心的那種空虛，似乎又加大了。

Advertisement

碧瑤是她害死的，她親手将她推向了黑熊那邊，在那一刻，她看見了碧瑤眼中除了驚恐，還有滿滿的不可置信，而就在那一刻，她心中的那種空虛感，終于達到了最頂端。一向平靜無波的內心，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疼痛的感覺，很痛很痛，像是要把自己的心給挖出來的一樣。撲到一名弟子的懷中，假裝是被黑熊吓到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內心的叫嚣，哭了出來。

自那以後，她蘇蝶舞，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一個朋友。她不後悔害死了碧瑤，如果碧瑤不死，那死的就會是她，她還不想死。碧瑤死後，離梓軒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對她殷勤，一開始她以為離梓軒只是感覺有愧于碧瑤，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沒想到十年之後，他面壁結束得以出來，她去迎接他時，他還是那種冷冰冰的不願理她的模樣。

離梓軒大概已經知道了那天的事情，她很驚恐，但內心深處竟然會有一絲解脫。離梓軒沒有把那件事告訴任何人，愚蠢的男人，這個關頭了竟然還想着護着她。

回到外門弟子居住的簡陋的住處，拿出梳妝盒內擱置了了十年的蝴蝶發簪，仿佛又想起了她剛進天玄宗那時，和碧瑤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很平淡，但是很快樂。這個發簪是碧瑤親手煉制的，并不是什麽名貴的發簪，樣子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簡陋寒酸，她卻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梳妝盒最底層。

碧瑤不僅是姚剛的傷疤，離梓軒的傷疤，也是她蘇蝶舞心中永遠都無法恢複的傷疤。

在青樓被拍賣的那一瞬間的無助，像是被整個世界都抛棄了一般。她突然想起了當日的碧瑤，當時她的內心是否像她一樣，充滿絕望與無助。心中的傷疤再次被無情的揭開，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想要哭出來。她終究還是忘不了碧瑤，那個純真善良如水晶般通透的女子。直到此時，她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填滿她心中空虛的那個人，她已經不在了。

修真之人死後，靈魂無法進入六道輪回正常超生，唯有返靈丹才能使修真之人死後進入正常的輪回，靈魂得以安身。清寒為保離梓軒，将自己的返靈丹給了碧瑤，讓她得以正常超生。服了返靈丹的碧瑤，魂魄怕是早就進入了六道輪回，如今可能都已經轉世為人了。

蘇蝶舞沒有返靈丹，終有一日她也會像那些修真之人一般死去，魂魄卻要永遠留在這人間界，永世不得超生。她與碧瑤，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沒有再次見面的機會。

蘇蝶舞擡頭看着雨後澄澈的天空，心中一片明淨，胸腔之內，像是什麽都不存在了一樣。她突然覺得很累了，很累很累，身體上和心靈上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就好像她上輩子和這一輩子的所有疲憊像是在這一瞬間全部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艱難地邁出腳步，前方不遠處就是一處深不可見的懸崖深淵，蘇蝶舞面無表情一步一步地靠近着那處懸崖。一步，兩步，三步……

聽說有個穿越定理叫做“懸崖不死論”不知道她是否也會和那些穿越小說的女主一樣，死不掉呢。腳下依稀有寒風簌簌吹過，越靠近懸崖，就越能感受從懸崖底吹上來的冰冷刺骨的空氣。白色的衣衫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束發的白色發帶被風吹落，黑色的發絲随風起舞。握緊手中那根做工粗糙的發簪，一滴眼淚終究還是從她的眼中落了下來。

“蝶舞，你看，這是我給你煉制的發簪。”“什麽啊，這是？”“蝴蝶啊，你不喜歡麽？”“好醜……”“好過分，我煉制了好久的。”“開玩笑的，我很喜歡，謝謝……”

碧瑤，謝謝你……

如果能夠再來一次，我也想再遇見你，只是你大概不想再看到我了吧……

白色的身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墜落下了萬丈深淵，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展現了自己最美麗的一面……

減字木蘭花冷香浮動，望處欲生蝴蝶夢。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天雷滾滾，前方高能請注意！！！突然不想虐女主了麽麽噠，所以就直接讓她領便當了，不知道有沒有看這篇文就是為了看女主被虐的被雷到，不知道會不會收到負分什麽的Σ( ° △ °|||)︴ 老夫今天收到了平身以來的第一個雷，所以馬上激動地碼了一章，謝謝butty_123親的地雷麽麽噠(*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