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占了沈教授的便宜?

話說到一半,程沐則的視線忽而下移。

“有東西硌我。”

那聲音很委屈,像是品嘗最愛的甜品前打翻了桌上的水杯,不得不暫離即将到嘴的食物,處理意外。

程沐則不适地動動腿,挪動了些距離。

沈靳之背脊僵直,一動不動。

直到,他察覺到程沐則碰到了自己的褲腰帶。

沈靳之周身一震,忙抓住那只亂摸的手。

他下意識躲開程沐則的視線:“別亂動,快起來。”

可程沐則卻還在哼哼,活像個要人命的撒嬌精。

“不,我不舒服。”

說着,程沐則又擡起另一只手,繼續剛才沒完成的事。

等沈靳之在餘光裏看見程沐則的動作時,已經來不及了。

程沐則擡手胡亂一抓,扯掉硌在兩人之間的領帶夾。

暗銀色的領帶夾從程沐則修長的指節間滑落,倚躺在地板和沙發交彙的邊緣。

原來是領帶夾。

沈靳之閉了閉眼,藏好在一瞬間生出的失措。

清理了障礙,程沐則重新趴回他胸口。

客廳的時鐘滴答,融進沈靳之的心跳聲中。

片刻後,程沐則微微擡起臉頰,盯着沈靳之的胸口,喃喃道:“這裏面怎麽有人在打鼓啊?”

說着,程沐則不滿意地努努嘴:“他節奏感好差,你雇我來敲吧,我很便宜的。”

沈靳之哭笑不得,半哄道:“好好好,換你。”

程沐則再次心滿意足地趴下,卻枕在了沈靳之的襯衫扣上。

他擡手扒了幾下,沒能清除障礙,顯然有點不高興,幹脆想上嘴咬掉那顆礙事的扣子。

溫熱的呼吸隔着薄薄一層衣物傳遞過來,在沈靳之身上蔓延起一片戰栗。

意識到程沐則在幹什麽的時候,沈靳之的克制幾近崩盤。

他虛托着程沐則的後背,強行支起身子。

程沐則卻倔強地不肯松嘴,直接咬着扣子半坐了起來。

塞進褲腰裏的襯衫被拉出,他就這麽叼着襯衫,迷茫地擡頭望向沈靳之。

沈靳之的理智立時裂出一道巨大的縫隙,阻隔在外的狂風急速倒灌,在他腦中獵獵作響。

他屏住呼吸,喉結滑動了一下,手掌不自覺地靠近程沐則的臉頰。

氣氛越來越濃稠,在空氣中拉扯成細密的絲網,捕獲着身處其中的人。

擡手間,腕間的袖扣反射回一抹微弱的光芒,那亮度雖低,卻也足夠提醒沈靳之。

程沐則會斷片,不是他可以肆意妄為的借口。

他收回手,拉下程沐則嘴裏咬着的襯衫,啞聲道:“以後別喝酒了。”

“嗯?”程沐則歪頭,貼近自己一側的肩膀,困惑道,“為什麽?”

沈靳之無奈地長嘆了口氣:“我會折壽。”

“折壽?折壽……”程沐則反複嘀咕了好幾遍,終于在他混亂的腦瓜裏找到一個解決方式,“那我給你做碗長壽面~”

程沐則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廚房走去。

沈靳之實在跟不上一個醉鬼的腦回路,勸阻他又不聽,只好緊跟在後面,防止他跌倒。

這時,程沐則的手機響了兩聲。

程沐則拿出手機,倒放在手心。

眼球識別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有用的,程沐則迷迷糊糊地打開了屏鎖,在手機拿反的情況下回複了一條語音消息。

“我,在家。”

那是一句根本沒看對方發送內容就回複出去的語音,沈靳之也不知道回話的意義在哪。

收好手機,程沐則在廚房門口分辨良久,才向冰箱走去。

他雙手扒在冰箱的一側,卻怎麽也打不開門。

沈靳之拉下他扒在冰箱邊緣的手,默默打開了從中對開的冰箱門。

冷氣撲面而來,他攔下程沐則伸過去的手,沉聲道:“涼,想要什麽,我幫你拿。”

程沐則怔怔地眨眨眼,遲鈍地反應了一會兒,才理解沈靳之話裏的內容。

他低頭,一根根地掰着手指頭數着:“雞蛋、蔥花、面……”

程沐則要的都是最基礎的食材,他冰箱裏恰好都有。

沈靳之取好東西,越過程沐則的手,把東西放置在廚臺上。

程沐則打了個趔趄,歪身倚靠在臺子旁邊:“我來,我自己來。”

他一邊說一邊上手搶,最終卻只在食材上方劃來劃去,根本碰不到任何東西。

沈靳之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溫和道:“好了,安靜會兒,我來煮。”

程沐則卻還在堅持。

沈靳之略微收斂笑意,好奇地問道:“我煮不行嗎?”

“不行。”程沐則搖頭,表情嚴肅道,“我還欠你一碗……雞蛋面的。”

沈靳之微怔。

都醉到意識不清了,他怎麽還記挂這件事?

就在他愣神的間隙,程沐則終于抓到了食材。可接着,他就腳上一滑,失去了重心。

沈靳之眼疾手快地接住人,程沐則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着急繼續做面。

沈靳之嘆了口氣,看向眼前固執的人,商量道:“那我做一半,你做一半,最後就算是你做的了,這樣行嗎?”

程沐則不說話,視線略移,算是默許。

他快速動起手,餘光時刻觀察着程沐則,生怕人再摔一次。

等待水開的那段時間,程沐則肉眼可見地困乏起來,卻依舊強撐着眼皮。

程沐則因困頓而迷離的雙眼促使沈靳之想起程沐則之前沒說完的話。

他想聽程沐則說完,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句胡言亂語。

他微微傾身,與程沐則對視:“阿夏,剛剛你說我好看,然後呢,你想做什麽?”

鍋內,氣泡聚集上旋,發出細小的沸騰聲。

“哦對。”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程沐則努力睜圓眼睛,認真說道,“你能不能……讓我拍兩張照片?”

沈靳之倒吸一口氣,唇角勾起一個尴尬的弧度。

這個答案,實在很程沐則。

沈靳之轉過身,打開鍋蓋,下面入鍋。

等面煮得差不多了,他才把鹽盒遞到了程沐則手裏。

“該你了。”

程沐則看向鍋裏咕嘟嘟冒着氣泡的面,揚起鹽盒往裏撒了好幾下。

細膩的鹽面被吞沒在淡白色的氣霧裏,無節制地融入湯汁。

沈靳之沒說話,默默在他倒完後關好火。

他拿回程沐則手裏的鹽盒:“面煮好了,這下安心了嗎?”

“嗯。”

程沐則應着,困倦到差不多下一秒就能一頭紮進鍋裏。

“那能回家了嗎?”

程沐則乖覺地點點頭。

沈靳之扶着他下樓。

一路上,程沐則都在他身上亂抓,直到人徹底躺到床上,沈靳之才結束了這場“煎熬”。

他仔細替程沐則掖好被角,正要關上窗簾,程沐則忽然低語道:“學長……”

剎那間,沈靳之只覺有木板死死釘住他全身每一處能活動的關節,将他困囿在框架裏,不得動彈。

良久,他身後都沒再有動靜。

沈靳之緩慢從冰封中解除,回到床前。

程沐則睡得很熟,月色貼在他的臉頰上,正柔和地哄他安睡。

只是呓語而已。

伫立良久,沈靳之終于緩和過來。

他嘆了口氣,關上窗簾。

離開前,他無聲道了句晚安。

回到家裏,沈靳之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整齊的地方。

他下意識擡手整理,卻在觸碰到衣物時放下了手。

痕跡在替他短暫地儲存下某種東西,即便終究會丢失,但能多一刻,也是好的。

他走到廚房,攪開鍋裏的鹽,盛出一碗面。

面真的很鹹,一如當年。

沈靳之坐在餐廳的燈光下,久久地看着碗裏飄着油花的面湯。

半晌,他打開微信,點進置頂的對話框,發送出一條消息。

那一夜無比漫長。

早上的鬧鐘準時響動,程沐則掙紮許久才從半夢半醒中蘇醒。

宿醉的疼痛沖擊着他的後腦勺,大有撕裂他的架勢。

他靠在床頭,指節沒入發間,揉着疼痛的位置。

突然間,他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

那似乎是在沈靳之家的沙發上,自己正撲在他懷裏,過分地在他胸口上蹭來蹭去。

程沐則一驚,記憶回溯到昨晚他去沈靳之那喝酒時的場景。

當時沈靳之不停地喝悶酒,他就幫對方喝了點。

然後……

然後呢?!

程沐則徹底騰起身,木讷地坐在床邊。

可任憑他怎麽努力,腦子裏都只有那一個畫面。

程沐則分不清那是源于夢境的臆想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昨晚豈不是不僅什麽都沒問出來,還借着酒勁占了沈靳之的便宜?

程沐則使勁砸了一下自己的頭。

他必須确認這件事。

若沒有就算了,若是有,他也不能囫囵過去。

這個時間,沈教授差不多也要去學校了。

單獨找他說這件事肯定很尴尬,如果能“恰巧”遇到順便試探試探,就再好不過了。

他火速洗漱好,抓起手機在樓下等。

等了有一會兒,沈靳之才下樓。

程沐則迎上去,生硬地開始了對話,手段和上次晨跑時攔住沈教授那次幾乎沒差別。

“沈老師。”

沈靳之轉過身,神态自若地點頭示意。

這種不冷不熱的态度讓程沐則摸不到頭腦,他快走了兩步,和沈靳之并行。

他想不到自然的開場,于是開始和沈靳之尬聊:“我們就住上下樓的事,你怎麽沒和我提過?”

沈靳之邊向前走邊說道:“我以為你知道。”

“?”

沈靳之又說得清楚了些:“有一次,我的業主卡落在了你那,我以為你已經看過我卡上的信息了。”

“……”程沐則啞口無言。

事情是這麽個事情,但他當時還真沒在意過沈靳之具體住哪兒。

話題就此終止,程沐則不得不重啓一個新的。

“啊對了。”程沐則又道,“上次那個同學來找我道歉了,我聽他說,你去找過他?”

“是。”沈靳之并無避諱,“我畢竟是津大的老師,學生不懂得尊師重道這種事,實在也是我們教育失誤。若是傳出去,就更是難看了。”

原來是這樣。

看來上次是他想多了,沈教授只是在為學校的聲譽考慮,并無其他想法。

沈靳之看了眼手表,語速明顯加快了不少:“我今天出差,接我的同事就快到了,沒辦法和你一起了。”

見人要走,程沐則的語言系統越過大腦,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他的真實意圖:“等等,我是想問,我昨晚——”

沈靳之頓住腳步,視線重新落在他身上。

話已經說出了一半,再迂回也沒意義了。

程沐則咬咬牙,低頭道:“我昨天……抱,抱過你嗎?”

作者有話說:

沈:差點要了命。

當當當,敲碗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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