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噼啪”,那燈又爆了個燈花,像是将兩人從夢中驚醒了。

末悟将青銅燈蓋重又蓋上,微渺的煙塵從燈座的孔洞間細細飄出。他高大的陰影覆在折衣身上,使折衣甚至不能再看見佛祖的面容。

他突然明白了那個蟒妖所說的話,他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動情。

五陰熾盛,情欲中燒。足底是火海,心上是尖刀,火海中有寶珠,尖刀上有蜜糖。靜燃的長明燈,每一瞬都是膏火熬煎,元魂輾轉。

“我是個惡業盈滿、不通大道的阿修羅。”末悟輕輕地又道,“承你救命的恩情,又受你無量功德,我原本……不應當……生出這麽多別的雜念。可是折衣,三千年前,我曾眼看着你受天雷之苦,五百年前,我又只能眼看着你鮮血橫流,我實在……”他的話語有些激動,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呼吸。

折衣見他苦楚,自己竟也感到心痛。是很陌生的心痛,他看着末悟緊皺的眉宇便想給他撫平,聽見末悟急促的呼吸便想給他靜心,他往前走了一步,但只是一步,想說的話已全都忘記了。

“末悟。”他有些迷惘,“我不是很懂,但我……我想你随我回去。我的心……亂得很。”

末悟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近來,低下頭,以一個保護一般的姿勢将他半圈懷中,雙眸掃過他眼底的每一個角落,又死死地凝視住他。

折衣雖然吃驚,卻沒有抗拒,只是擡頭與他目光相迎。

末悟說:“你讓我回去,或許便再也無法和離。”

這話很堅決,在折衣最為信愛的佛祖的面前,逼迫着折衣的回答。他料想這個回答極其重要,可是心跳得愈來愈猛烈,折衣在末悟瞳仁中看見狼的冷光。

折衣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只有哀求一般的氣流:“先回去……好不好?”

心頭的顫栗一路傳遞到指尖,令指尖都發抖。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他隐約感覺,末悟是知道的。

末悟垂首吻住了他。

折衣一下子攥皺了末悟的衣襟。

這個吻好陌生。他竟不曾體會過——末悟先是輕輕地、讨好一般地一遍一遍描畫他的唇,又暗暗地吮吸,最後,便悄然地叩開了他的齒關,柔軟的舌尖仿佛探入了折衣秘密的地方,既小心翼翼,又暗自暴烈,折衣驀然喘了一聲,五指用力,在末悟衣衫上抓出了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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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悟攬住折衣腰身的手收得更緊了一分,下身緊緊相貼,甚至充滿冷酷暗示地往前一頂。

折衣只覺有一團火,從唇舌間燒到了心腔,又直直地往下沖去。他在佛祖面前鬧得面紅耳赤,既羞恥,又留戀,想讓對方停下,卻竟然舍不得,而不知為何,淚水竟愈加忍不住,接二連三地連成了珠串兒,唇間品到了微鹹的味道,令末悟都怔忡地稍稍放開了他。

末悟大約也想不到折衣竟然又哭。伸出手,帶繭的指腹輕輕為他抹淚,卻越抹越多,末悟徹底慌了,又将他攬入懷中,偏偏嘴笨,這時候卻不知該說什麽好,只得道:“好,我們先回去。”

他原是等着折衣的審判的;然而一瞬間的意亂情迷,卻像是又将折衣的審判給打斷了。

心上負重的繩索已經磨得只剩一道細絲,猶不能決斷地懸在半空。

“雲閣?”

一個女聲于這深夜寶剎中響起,縱然溫和,于二人卻無異于平地驚雷。末悟立刻将折衣抱着轉了個身,側面對着來人,待看清了,才驚道:“白小姐?你——您怎會在此處?”

來人正是白蘅。她從佛像後的內室轉出,亭亭玉立,容姿曼妙,只是穿着一身在家居士的缁衣,身後跟着的侍女也作素淨打扮。

折衣倉促地背過身去,拿衣袖擦了淚,裝作一派虔誠禮佛的模樣,看都不敢多看那邊一眼。

白蘅的眼風不動聲色地那白衣人處飄了一下。“我平素在這座寺廟修行,今日七夕,寺中事多,住持便讓我來幫幫忙,未料收拾到了這個時辰。倒是你,深更半夜,在此作甚?”

“我?”末悟的回答有些僵硬,“我來拜佛。”

“拜佛?”白蘅微笑,“你如今官拜上将軍,光宗耀祖,還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得不到,卻要來拜佛的?”

末悟道:“我……”他頓了一頓,“我祈願這世道太平,百姓得以安居。”

這話不算撒謊,他說得坦坦蕩蕩,白蘅盯他半晌,倒也不追究了,“傍晚我見你淋雨,讓老吳給你送了一把傘,你卻退回來了。”

這話問得微妙,末悟忽感覺身後的人把自己背後衣衫都往下扯緊了,幾乎箍住了他的脖子。

他絞盡腦汁:“那是因為……”

“你也不必想了。”白蘅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立意出家侍佛,今後再不可能與你來往,那一把傘,便是我的信物。”

末悟一震,傻了。

傘者,散也。他竟全然沒想到,明明今日剛讀的話本子上就有!

白蘅望着他,只覺老吳說的沒錯,這人像是變了許多。她有些傷感地側過頭,“當年夫人病逝,我贈你心經時,便已有此意。兒時的那點情分,承你多年念念不忘,但雲閣,時過境遷,我已非昨日之我,你也已非昨日之你——”

“雲閣。”折衣忽然小小地叫了一聲。

末悟眼皮一顫,回頭,卻見折衣睜着一雙哭得微紅的眼睛,仿佛懵懵懂懂,卻又溫溫柔柔地一笑,“哎呀,我認錯人了。”

說完便優雅地一轉身,白衣飄飄如仙,連白蘅都看得呆了。末悟摸不準他又鬧哪一出,想跟着追出去,卻還是不得不先答了白蘅:“小姐回去一路小心,往後……往後山高水長,願小姐得取正覺,悟大道。”

說到最後,已是真誠的祝願。白蘅抿了唇,笑了,“謝謝你。”

末悟看了她一眼。這白小姐魂靈澄澈,或許未來真能修出功德也未可知;于是匆匆一抱拳,便快步奔出門去。

夜色如水,疏雨蕭條,末悟踏過折衣片刻之前方踏過的泥濘水窪,拐過幾個街角,又迷茫地駐足。

夜風撲打在他臉上,驟然的初秋的冷,又幾乎讓他懷疑方才的吻只是一場夢。

折衣突然從街角往他身上撲了過來,大袖挽住了他的脖子,末悟往後一趔趄,立刻穩穩地抱住了他。

折衣仰頭看着他,眨了眨眼,那眼睫上還挂着未曾幹透的淚,又像委屈,又像不肯甘心;忽而卻踮起了腳,往末悟唇上又親了一口。

31

末悟根本等不及,竟便在這空阒無人的街道上作法,抱着折衣一眨眼就回到了将軍府。

兩人幾乎是左腳踩右腳地進了後院,折衣想到末悟房中還挂着那一幅白小姐的字,忽而不高興地說:“去我那邊。”

末悟不疑有他,只道聲“好”,便風馳電掣地進了西院,一腳帶上了門,折衣掙出他的懷抱,默默去點燈。

燈火亮了起來,映着折衣盈盈的眼。他翩翩然立在地心,像是端等着末悟過去。

末悟正要脫衣,卻又想起折衣是多麽好潔,自己在這上頭已經吃過不少虧了,于是乖乖地道:“我先去洗澡。”

折衣愣愣地看他都走到後室門邊了,突然道:“哎!”

末悟回頭。

折衣的牙關相撞,下了很大決心:“不……不洗也可以。”

“明白了!”末悟撲了過來,折衣幾乎都要看到那大尾巴搖起來了,被他撲得往後跌退幾步,雙膝一軟,竟爾倒在地上。末悟連忙護住他的頭,卻摸到那滑不留手的烏黑長發,從指縫間柔軟地溜了過去。他想起話本子上總說女妖都有一頭光可鑒人的墨發,又覺得不服氣,妖怪能比得上他老婆?抱着折衣打了個滾,讓折衣趴在自己的身上,仙人的白衣只是薄薄的素淨一襲,此刻折衣趴下來了,他便能從那衣衽間望見裏頭影影綽綽的風景,纖秀的鎖骨像虛弱的城牆,底下藏着的白皙胸脯便如是任他劫掠的一馬平川。

“折衣。”末悟忽而道,“你為何叫做折衣?”

自己從認識他的近萬年前,他便叫這個名字了。

“啊。”折衣一邊扯着衣衽,未料到他會問這個,随口回答,“因為我剛剛化形時,做不了什麽大事,只能每日幫佛祖疊衣服。”

“……”

“那時候迦葉他們總笑話我,叫我折衣尊者,哼!後來我真的修成了尊者金身,索性就真用了這個名號,看不尴尬死他們。”

末悟笑了,捏他的臉,“你還真記仇。”

折衣看他笑容,只覺目眩神迷,在他身上不安地動了動,雙手撐在他腦側,又怔怔地凝注他的眼。末悟那只捏臉的手變了意思,漸漸變成暧昧的撫摩,繞過那清麗的鬓角,又輕輕去揉他那珍珠似的耳垂。折衣被他揉得舒服又發癢,“嗯”了一聲,末悟便半挺起身子,小心地吻上了他的唇。

折衣真受不了他吻他。過去三千年時常做愛,但接吻是很少的,折衣也不知道什麽叫吻技,此刻卻好像只要沾上了那兩片唇,自己便要暈過去,不管末悟做什麽欺師滅祖的事他都沒法子分辨了。末悟甚至性感地輕喘着,像勾引他一般說:“舌頭,伸出來。”他只怔了一下,末悟的舌尖已經竄入他口腔,他連抵抗都不及,只能嗯嗯啊啊地投了降,軟舌被末悟逗了出來,津液交纏,在空氣中發出令人害臊的響聲。

自己的屁股底下被末悟的硬家夥抵住了,黑衣與白衣的分界,那觸感愈益明顯。實則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他還特意拿衣裳遮掩,手指擦過末悟的腹肌,又似有若無地抵在他胸膛。

末悟一邊激烈地吻他,一邊還去咬他耳朵:“想要?”

折衣不可能回答這種問題,只會哼哼唧唧。末悟的大掌從他的肩膀往後摩挲,白衣便褪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臂上,末悟瞧了一眼,心頭起了無明火,掐了一下他的腰,又驚得他埋怨地叫出一聲。然而未等折衣反應,末悟已經伸手連着衣裳一起握住了他的陰莖。

那東西不斷地淌着水兒,将白衣都浸出一層印,衣料偏還往那頂端研磨,又讓折衣難耐,“不要……”

末悟道:“不要什麽?”

“不要磨我!”折衣都快哭了,身子往後坐,又碰到末悟的陰莖,他拿素白的袖遮了臉,“手,伸進來……”

末悟的手指挑起了衣衫,輕輕地滑了進去,肉貼肉地為他揉搓。然而立刻折衣就感到了不滿足,縱然末悟帶繭的手掌溫暖而有力,他卻可憐兮兮地射不出來,将頭伏在末悟的胸膛,屁股卻動了動,末悟笑了:“你壓着我,我怎麽幫你?”

折衣小聲:“後面也要……”不過四個字,說得他滿面通紅,聲如蚊蚋。

折衣這神仙,看起來臉皮極薄,使喚起人來卻真不心虛。末悟道:“那怎麽辦,我忙着呢,你自己來?”

32

折衣怒瞪他一眼。末悟覺得真有意思,果然書上教得對,要徐徐圖之,不要太快給他,他反而能折騰出千百種花樣來。

折衣一手撐着他硬繃的胸肌,一邊慢慢地擡起了屁股,末悟垂眸,便見薄薄的白衣裏透着昏黃的光,縫隙之間有辨不清晰的液體一滴滴漏出來,折衣還想将屁股往末悟硬挺的陰莖上蹭,卻偏偏好幾次滑了過去,将末悟也折磨得悶哼出聲。

“等一等。”末悟眼看他視死如歸,連忙阻止,将手上為折衣搓弄出的濁液又往折衣後頭抹去。折衣半跪在對方身上的姿勢害臊極了,又想躲開,末悟便哄他:“不要動,弄濕了才好進去。”

“誰讓你進去了!”折衣惱道。

末悟另一只手溫柔地理順他的發,又捧着他臉細細地吻他鬓角,“不讓我進去嗎?”

這人怎麽老用反問句,太讨厭了!折衣不能說不讓,又不願說讓,氣鼓鼓地咬了牙,可末悟已經添到了三根手指,靈活地在他穴壁內按壓過去,他便幾乎跪都跪不穩。那穴口已像熟透的果子一般濕滑柔軟,汁水淋漓着出來,将末悟的整只手都濕透了。

末悟愉快地笑起來,手指拿了出來,還在折衣面前特意舔了一舔。“現在可以了。”

折衣一愣。既然都、都準備好了,他還以為末悟會一鼓作氣,但眼下末悟卻一副好整以暇、絕不幹涉的模樣!

折衣不言語,倔強地想自己試一試,半明半滅的燈火中卻總是不熟練,撐在末悟肩膀上的手都要酸了,便去氣惱地打他:“你扶住啊!”

“行。”末悟壓低了眉,一手仍握着折衣的陰莖,卻壞心地按住了頂端的小孔,另一手将自己的家夥扶穩,誘哄一般輕喘着道:“那你對準了。”

拿捏個什麽勁兒啊!折衣恨恨地想。不怕我把他給崴折了!

然而當真對準了、坐下去的一瞬,折衣便沒出息地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與此同時,末悟也再沒有了逗趣他的餘裕,猛然往上一頂——

“啊!”折衣吃了一驚,抓着對方肩膀的手抓下了數道指甲痕,快感卻驟然排山倒海地通貫了全身!

末悟将折衣的衣衫都撕扯下來,在下身不斷的颠簸之中,又野獸一般去啃咬他的肌膚。折衣初時還罵他:“又不是

第一回 了,你怎麽糟蹋衣裳——“然而很快就罵不出聲,一波又一波的情緒被他頂撞成碎片,全如煙花般散在他的腦海裏。在這時候偏偏末悟還沒忘了按住他的陰莖,折衣想射射不出,臉色憋得通紅,汗水涔涔而下,長發都垂落在末悟的肩背,兩人交頸纏綿,又不知何時吻到了一處。

交合這檔子事,其實挺好的。白光飛舞的須臾,折衣竟而想到。他過去沒嘗試過這樣抛卻萬物的瘋狂,什麽前身後世都不必想了,後穴裏塞得滿滿當當,就仿佛漫長時光的所有遺憾也都随之被填滿,甚至嬌氣地溢出,稠密地墜落。

在這樣的時刻,末悟是他的,他是末悟的,過去嗤之以鼻的一些情感全部占據了他的心胸,他甚至理解了什麽叫做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在一陣莫名的憂怖之中他突然抱緊了末悟的脖子,末悟像從他的依賴中獲得了莫大滿足,一個翻身壓住了他,大開大合地沖撞了他兩下,他前面好不容易沒了禁制,卻只汩汩地冒出一點清濁相間的液體。

末悟看見了,淺色的眼瞳都變作深黑,一把折起了他的腿打開,折衣羞恥得沒眼看,又扯來墊在地上的黑衣,将臉埋了進去。末悟盯着他,從那水淋淋的穴口将陰莖全部抽出,突然,一口氣又發狠撞進了最深處!

折衣在末悟的氣息之中驀然洩了出來,卻不是前面,而是後面。

他全身發軟,白嫩的身體陷在漆黑的衣料之中,身上挂滿了斑斑點點的濁液,眼神幾乎都無法對焦。卻感覺到末悟再度舔了上來,後穴裏的東西不肯撤退,仍在一團粘稠中翻攪着,像要尋找什麽餘味。

末悟舔過他的喉結,耳朵,嘴唇,又稍稍直起身,笑得帶了幾分阿修羅的邪氣,“還沒完呢,怎麽自己歇了?”

末悟這頭畜生。

不知胡天胡地了多久,折衣在心裏想。

可是末悟還一邊端詳着自己的神色,一邊往自己最舒服的地方上頂撞,折衣連腿都抱不住,只能咬着手指哭,說:“要腫了,腫了怎麽辦!”

“真的?”末悟一聽慌了,深呼吸一口氣要退出來,折衣卻又猛地夾他,像舍不得他一般:“你去哪兒?”

末悟見他那倉皇神情,忽而有些難受。又将陰莖小心地插入深處,輕輕吻他的臉,“我哪兒也不去。”

“你騙人。”折衣眨了眨眼,眼中的末悟看起來溫柔得像是假的,他想起自己曾經被蟒妖欺騙的事情了。“你……你從來不好好兒跟我說話,總是說到一半就摔門,走了還不肯回來。”

“……”末悟堵得慌,又不敢辯解,他想到話本子上說的,反正先操,操服了就好了,于是悶着頭繼續耕耘。折衣卻更加不高興了,偏要推開他肩膀正視着他:“你不說點兒什麽嗎?我給你機會,你說話!”

末悟擡起了頭,晦暗的眸色裏竟然閃動着亮晶晶的水光。

折衣呆住了,“你哭個什麽勁兒?”

自己欺負他了嗎?沒有啊!都是他在欺負我啊!

“折衣。”末悟卻很執着一般,“我們不離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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