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69寶姐姐:“一方素帕寄心知!”(捉蟲)
因為林如海的要求稍稍松了一松,史墨幾個樂的多些閑暇,他們這些子弟年紀相仿,杜考、晏經幾個自不必說,是同出一門的嫡親師兄弟,就是張渁也如魚得水,處的極好。史墨和賈環都不把自個當外人,自然是小舅子看姐夫,越看越有趣;妙的是這張渁,人品貴重不說,那心裏頭對黛玉也是有情,對着這兩個皮猴,偏疼讨好有,那訓誡管教也不少,十足像個親大哥的模樣,不僅史墨、賈環處着親近,就是林如海暗地裏瞅着也滿意。
吟詩賞畫,破題作文。一來二去,因着林如海這些時日往來的老大人們,他們的聚會倒是在都中有了名聲。史墨這一撥裏頭,家世不說,那文采人品看着都是好的,就有林如海的老友,來訪客時借故把自家子侄也帶了來,一為切磋學問,二來也是奔着人脈來的。
這裏頭看,倒是就史墨和賈環的身份上有些欠缺了,史墨雖是保齡侯府正經的長房嫡孫,但父母雙亡,保齡侯的爵位現在眼看着也落不到他的頭上了,聽說他都已經分家出去單過了;賈環就更差些,竟然是榮國府二房的庶子——
退一萬步來講,就是他倆如今都是正兒八經的侯府承重孫,都中那些世家子弟也不看在眼裏,沒瞧見那兩府的名聲兒都臭大街了麽!榮國府還好些,至少還有個貴妃在宮裏頭,雖不得寵了,但還有個龍嗣揣在肚子裏;可那保齡侯府,這一年越發的敗落了,先前被訓斥不說,如今更是除了個空頭爵位,什麽差事實權都丢了,還在聖上案頭落下了孬印象,史墨這出身保齡侯府的,更是讓人瞧不起了。
如此一看,史墨這嫡出和賈環這庶子,倒真是半斤八兩,十分相配了。
随着父親叔伯往林家做客的子弟裏頭,少不得就有那麽一兩個在史墨和賈環面前擺着個酸臉找茬的。不過想想也是,林如海這數年愈發得聖心,堪稱清流裏的砥柱,自然他這閣老府的門檻也水漲船高,想要博個名聲出頭的少年人哪個不想得林閣老一言半語的,這幾個倒好,直接住進了林府裏頭受林閣老親自教導了,豈不招人眼紅?出身不咋地的史墨和賈環,更是讓那些眼睛長在腦門子上的少年人心理不痛快。
可史墨和賈環是誰,史墨牙尖嘴利,來自那個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想在他舌尖子上占便宜,想也知道那灰頭土臉的後果,更不用說還有個心黑手辣的賈環,這兩個珠聯璧合,那幾個找事兒的公子哥只恨地上沒洞,讓他們能“咻”一聲鑽進去。
柴貫看着身側那黑紅一張臉的俊俏小哥,對他無語凝噎的悲怆都能感同身受,在心裏同情的嘆口氣,自作孽不可活呀。面上卻還是作出一副不虞的模樣來,冷哼一聲追着師兄弟們走了——這是他們師兄弟和張渁都有的默契:對兩個小師弟的反擊,他們從來不會摻和進去作好人兒給那些人梯子下——最煩那些和稀泥勸和的人了!
相反的,他們還得明公正道的站在小師弟這一邊兒,叫他們看看這兩個小子身後是有人撐着的,別什麽阿貓阿狗的都敢上來說酸話打機鋒。
小半晌,又是一輛從林府離開的低調馬車,馬車旁的駿馬上是一個擡着下巴板着臉的公子哥兒。
馬車和駿馬被門房迎進一出五進的宅院裏。“皓兒,你随為父書房來。”
書房裏傳來陣陣話語聲。
“皓兒,在林老府上與他那幾位學生相處還好?”
那青年抿嘴冷道:“父親!那府上幾人俱是些蠻不講理的人物,徒有虛名罷了!”
“糊塗!唉,你!……是你挑釁在先,當為父不曉得麽!”
青年心內一陣惱怒小厮多嘴,但仍是嘴硬:“孩兒就是看不過那史墨賈環,他們什麽身份,也敢在孩兒面前趾高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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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哼!都是你娘把你慣壞了,你當京城是泸州,誰人都捧着你?!為父雖為二品,可咱們家在京城素來沒甚根基,這回若不是托了禮部曲尚書的情分,怎能帶着你拜訪林閣老?原是想叫你有個得林閣老教誨的名聲兒,你有才名,或可讓林閣老看重收你教導些時日,你明年春閨也更有底氣些,誰想你……唉!”
“還有那賈、史兩個小子,平白的得罪他們作什麽?你當他們一個分出侯府、一個是庶子,就都是泸州那些巴結你的破落戶?只說他們是白鹿洞書院洞主嫡傳弟子,你就不該與他們交惡!更何況身後若沒有靠山,白鹿洞書院、林家能這樣優待那兩個小子?”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忐忑,面上也軟了下來,讷讷不知如何。
太師椅上的人嘆了一口氣,他這個兒子真是被寵壞了,少不得要将裏面的牽扯細細說與他聽——這都城一片瓦片落下來砸着十個人,能有九個不是白身,在這裏眼高于頂,真是最要命的作為!
“聽說林閣老待那賈史二人如親子侄,咱們家與曲家交好,為父也悄悄探問過,聽說那叫史墨的小子與如今步步高升的元大人很有些關系,元府下人都稱這位史家小子作‘少爺’,阖京城都知道元大人與端肅親王交好,他又身兼太子少師,這是明擺着是聖上給肅親王提拔的近臣呀!日後肅親王即位……你呀,糊塗!”
青年也聽說過這位元大人的名頭,據傳這位元大人神秘的緊,從北邊地方大員一路高升,北地慌亂,他雖是文官卻将那荒蠻之地治理一新,幾次與抗擊羅剎國大捷中亦有這位元大人的參與,手腕不可謂不強硬;且自他入京任職,一路俱有端肅親王護持,且得當今青睐有加,視作肱骨之臣。不得不提的是這位元大人背景成迷,卻偏偏都中幾位位高權重的老大人都與他親近,有人猜測他與二十年前聲名赫赫的元家有關系,可明面上卻無人敢說一字。
青年一驚,他再想不到那個史墨小子背後竟然有這樣層層重重的關系,一時駭的白了臉,父親好不容易做了握有實權的京官兒,他們李家如今就指望着父親這一支,如果因為得罪了元家、得罪了肅親王而……不由地收起了那股子驕矜之氣。
到底是不忍看兒子這幅模樣,“幸而今日不過是你們小輩間的龃龉罷了,我兒不必憂心,只須知這都城不似泸州,日後你當……”
那府裏老父教子,侃侃而談,林家這邊兒,亦是熱鬧紛呈。
正是午後日頭最好的時候,張三公子卻沒像以往那樣來荷塘邊散步,莺兒在距荷塘不遠處的假山後頭等了許久,眼見着午間小憩的時候都過了,林家從閑靜又熱鬧了起來,這外院與內院之間的大花園子裏亦是不複陳靜,人來人往的多了起來,只好恨恨捏了捏帕子,扭頭走了。
“張公子沒去?”薛寶釵玉頸半曲,若有所思。
莺兒咬着下唇,惱怒道:“姑娘,這可怎麽好?會不會是林家……”覺察了什麽?
薛寶釵只顧思量,沒注意到黃莺兒臉頰一對兒酡紅,少女懷春的模樣,“不會,若是林家知道了什麽,不會再讓咱們留下,許是張公子有事罷,聽說張公子在吏部歷練有成,十分得上峰喜歡,哪兒能常常在林家耗着,不過就是這段時間罷了,”說着臉就紅了,“過些時日,張公子接了新的差事,怕是就要升一升了。”
話音未落,莺兒就滿臉喜色,拍手笑道:“果然是姑娘的眼光好,張公子如今是吏部主事,正六品的官職,若是再提上一提…”莺兒捂住嘴,故作驚訝:“可不就是從五品,賈二老爺如今才是從五品的員外郎呢,張三公子才不過加冠之齡!”
薛寶釵微抿豐唇一笑,因笑道:“張公子在吏部,掌管天下官員,豈是工部那清水衙門能比的?”
這主仆兩個言笑晏晏,渾然不覺有異——那張三公子再好,也是人家林家未來的姑爺……唉,臉皮忒厚。
笑鬧一陣,寶釵望着莺兒,颦起眉頭,憂道:“只是張公子為何不去,咱們卻是要打聽清楚的,眼下在林家時日已是不短,若是遲遲不作,恐生了變故。”
聞言,莺兒忙忙應承,言道:“必然打聽清楚了,不耽誤姑娘的事情。”
寶釵松了口氣,當下她手裏可用的也只有莺兒了,蕊官只能打探些消息,其餘的她是半個字都不敢與她知曉的。
待莺兒出去,寶釵端詳着手中這幅幾近完工的絲帕,望向窗外斐佩的屋子,心道,合該撩撥一下那丫頭了,只有她作出事情來,她才能乘着這股東風行事,到時就算有了她和張公子的良緣,斐佩和林姑父的醜事爆發出來,誰的眼睛還會盯着她看,少不得先緊着那邊了!——張家是高門,張公子是正人君子,若被人瞧見他壞了她的閨譽,必然是要負責的,到時候就算不退了林丫頭的親事,也必得以平妻之禮擡她入門,等進了門子,憑她的手段,林丫頭能鬥得過她?更何況以林丫頭那目下無塵的性子,倘或一氣之下一病不起,沒了才好呢。
薛寶釵百般思量,反複推敲細節,一時間又憶起驚鴻一瞥下張三公子的豐神俊朗,不由地癡了。
當夜,薛寶釵着人請了斐佩來,莺兒上了茶帶領諸人退去,寶釵笑道:“斐妹妹,咱們在林妹妹家住了這麽些日子,姨母那邊已是催促了,太太倒還好些,只是老太太那裏……聽說頗有微辭了呢。”
斐佩有些慌亂,不由紅了臉,乞道:“好姐姐,我……”她一個清白女孩兒,雖起了生米煮成熟飯、攀龍附鳳的心思,可事到臨頭,總是難以付出行動。
寶釵似笑非笑:“林妹妹的身子漸漸大好了,再過得幾日,不是老太太那邊派人來接咱們,就是林妹妹使人去請賈家幾位姊妹來,那斐妹妹的事兒,恐怕就不成了。”
聞言,斐佩差點打翻了茶盞,慌道:“那該怎麽辦?要不、要不…讓林妹妹再病上些時日?!”
寶釵聽聞,上下打量了幾下這斐家女,不想這斐家丫頭心也毒的緊,這就要下手段害林丫頭了?不過這倒是趁她的心,等斐家女過了門,成了林丫頭的繼母,她就不信斐佩能看着林丫頭帶着萬貫的嫁妝出門子!
只不過,眼下嗎……這斐氏,真是個蠢貨!
寶釵端起茶盞,掩下嘴角的輕蔑,笑道:“斐妹妹說笑,聽說林妹妹身邊的那個翠羽和碧商頗通些醫理,林妹妹在她們侍奉下,只有更好的,哪兒能……”說起翠羽和碧商時,寶釵眼中的嫉恨幾乎掩不住,世人皆知張家掌家夫人林氏的身邊有‘宮商角徵羽’五大婢子,這裏頭的兩個竟然給了林丫頭!
斐佩也是個有眼色的,忙忙走近寶釵,情真意切的道:“佩兒能有今日,全賴姐姐和太太的恩德,親姐姐,救我一救罷。”
為着日後,寶釵樂的和她互幫互扶,親昵的給斐佩正了正金釵,才笑道:“你這小猴兒,日後我就只當你是我親妹妹了,你放心,總不會白白廢了姨母為你打算的這番心思。”頓一頓,才低聲道:“再兩日,便是已故的林姑媽的誕辰,雖無忌日那天哀榮,但卻是便宜——聽說林姑父總是要在房中靜坐一日,林妹妹也是要抄寫佛經,家裏奴仆等倒是不相幹的,咱們和外院的公子們更是不相幹。”
斐佩聽着倒有幾分感動了,她心下以為寶釵提及外院客居的公子們,是為了讓事發後有個證人,畢竟林家除了林如海父女外,連個正經主子都沒有,萬一林如海鐵了心抵賴,林家上下口風一致,那她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只是薛寶釵一口一個“林姑父、林姑媽”的,讓她聽得心裏頭不自在。
殊不知寶釵故意提起外院的公子們,是她心裏頭也忐忑呢,就怕那日張公子不在府裏,辜負她一腔深情。
第三日,正值賈敏誕辰,林如海讓張渁帶領衆子侄自去切磋,他自己進了林府正房——那屋子一直空着,連擺設也與當年賈敏還在時揚州的正房一模一樣。黛玉也閉門謝客,抄寫佛經。林家上下的仆人婢子們雖依舊各行其職,但多少添了些肅穆的氣氛,各院落間走動的人都少了起來。
斐佩早早起身,精心梳妝,月白色繡大團大團合歡花的褙子,柳黃曳地百褶裙,傅粉畫眉,莺兒特特使出十二分的功夫來給梳起倭堕髻,環佩叮咚,真真兒一個嬌弱的可人兒。
待白日高懸時,斐佩籍口身上不妥,使小丫頭早早兒将中食從大廚房要來,草草用上幾口便罷了,這一日林如海父女是不食粒米的,只進些清水糕點罷了,故而大小廚房盡夠使喚的。
待午時将至,斐佩披上素色大氅,避着人袅袅去了。
莺兒眼見着斐佩走遠,忙忙進屋去:“姑娘,咱們?!”
寶釵輕輕一笑,莺兒早打聽清楚了:那日張公子原是沒在這林府裏頭,才沒往荷塘邊去,除了那日,只要張公子在府內,必得日日去往荷塘邊散步,且今日不僅張公子在,聽說還來了一位貴公子,其他幾位爺們兒陪着就在離荷塘不遠的幽居館一面兒賞景一邊高談闊論呢。
“莺兒,你帶着蕊官去候着,若是遠遠瞧見張公子來了,就遣蕊官來與我說,等瞧不見蕊官了,便使個法子将張公子的小幺兒哄走……”
莺兒聽得連連點頭,心頭小鹿一般,等過了今日,她家姑娘飛上枝頭,她日後也必是要陪嫁過去的,給張公子作個姨娘,倒比給寶二爺還要好些,寶二爺俊是俊,就是沒有張三爺那股子男子氣概…想想就臉紅心熱。
古人說三省吾身,張渁習慣散步間把大小事情理一理,故而在荷塘邊一貫是只讓個貼身侍候的小幺兒遠遠候着。他素喜林家這片荷塘,雖蓮花敗盡,但留得殘荷更讓他喜歡,是以時常便來此走一走,只是這些日子不知怎地,墨哥兒和環小子非要他每日午時飯畢後都來走上一遭兒,弄得張渁哭笑不得——原本是個消遣,倒成了任務了。
不過總歸是小事兒,張渁還是很樂意有個事情來讨兩個“小舅爺”歡喜的。
“嗳喲!——”
張渁微微擰起眉頭,心下不虞,不遠處假山旁邊那個鵝黃色的身影這些時日常常在那裏,自小習武強身的張渁豈會不知,更何況那丫鬟幾次三番還故意露出了衣角弄出了聲音。
因着這,兩個小舅子的用意他也猜得幾分,原以為只是個心大想要攀附的丫頭罷了,不想昨兒墨哥兒似乎不經意提起來林府賠罪作客的那位薛姓表姐,他才知曉那薛家女身邊有那麽一個慣着鵝黃蔥綠衣裳的大丫頭,想來也就是這位了,既然是薛家的丫頭,那後頭的事兒想也能知曉幾分。
張渁十分不耐煩,他家教嚴謹,母親豁達純淨,張家後院從來沒有這些腌臜事,只是自從他入京為官之後,已經幾次三番遇到這種套子了,真是!張渁眼神凜冽——當他張家軟和好糊弄?!
張渁的小厮接到他家三爺的眼神,打了個千兒,駕輕就熟的就往那驚呼的姑娘那裏去了,心內還嘀咕:翻來覆去就是這麽幾招兒,小爺我都不耐煩供着了——嘿,真當他們爺是軟柿子呢?真當這裏就他們主仆兩個呢?等着瞧呗,一會那找釵子/找镯子/找帕子/找丫頭…的正主兒一來,忽的就能冒出來四五個長随來,那崴了腳/絆了腳/頭暈的/眼花的…姑娘小姐往他們爺懷裏撲的時候,不是落地上,就是撲長随懷裏……
嘿嘿,你要呼天搶地要死要活也成,最好還有那帶着一群人來“捉|奸”的,到時你要嫁,那就嫁呗,來‘接’人的長随都是沒成親的——真賴不着咱們爺,許你看不清路撲人家懷裏去,就不許咱們爺沒瞧見你,撲過來的時候正巧轉身啦?至于爺的長随,那更賴不上!沒見咱們家随從連手都規矩距的垂着,反倒是姑娘小姐的手裏攥着人家衣裳不放呢!
小幺兒幸災樂禍的嘀咕着,眼角餘光瞥見前方路邊一方潔白的絲帕,那絲帕落在花叢上,上面的繡着的牡丹花比真花都要鮮豔好看,促狹心一起,小幺兒裝作着急的樣子,直接穿花而過——小跑起來幾大步一踏,素白的錦帕上就多了半個黢黑的腳印!
黃莺兒瞅見,臉都黑了,吃了那小厮的心都有!
——那可是姑娘精心繡了半月的定情信物!
此時,薛寶釵一身素色衣衫,打扮的極清雅,正往這邊來呢,只等着被張三公子扶住……嗳喲,羞死人了,只作、只作……—— 一方素帕寄心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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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