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70薛姑娘跳湖(捉蟲)

斐佩婀娜地扭着細腰往正院去,這條路是早已打探明白的,往來的人煙很少,今兒又特殊,正房這一塊兒都悄無聲息地,斐佩邊走,一面心跳得猶如擂鼓,又羞又怕,腳步滞緩了片刻,只是轉眼間就被灼燒的野心壓下了思緒。

正房床帳旁懸挂着一副仕女圖,畫軸都有些毛糙泛黃,可以看出時常被人摩挲,但畫面新如故,足見主人的愛惜之情,林如海直直看着那畫上飄逸出塵的女子,心中五味雜陳。

那女子巧笑嫣然,一個側面可看出與黛玉六七分的相似,林如海不自主的擡手撫撫自己的鬓角,他已經老了,卻還記得當年“小軒窗,正梳妝”的情景。

因為發妻,這些年他對賈家百般優渥、千般容忍,當初還興起了把玉兒托付給榮國府托付給賈寶玉,追随愛妻故去的心思,若不是那年史墨的一封信如當頭棒喝,恐怕如今世上已經沒有林如海這個人了罷,恐怕他的玉兒會孤苦無依的在榮國府默默流淚罷?

興許他和愛妻千嬌萬寵的女兒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榮國府的人參養榮丸、燕窩、布料…這一樁樁!一件件!他林如海牢記于心、銘感五內!

本來他暗中出手幾次,斷了榮國府幾道有力的助力,出身賈氏或者賈家舉薦安排的實權官員早已十不存一,想着看在是玉兒外祖家的份上,由得榮國府自個兒腐朽敗壞也就是了,不想那起子人根本不領情,竟然又把手伸進林家來!

林如海長籲口氣,這也怪他,當年他有把女兒托福榮府的心思之後,與史太君幾次通信上都帶了些把林家給黛玉當陪嫁的意思,這本是一片慈父之心,卻不成想叫賈家胃口大了起來——一邊慢待他的孩兒,一邊把林家家財當成囊中物,天底下哪有這般的道理?

“叩叩叩——”

林如海雙目一冷,什麽人竟敢打攪他追憶亡妻!

“老爺、老爺?”一個梳着雙平髻與林府小丫頭打扮無異的丫鬟推門進來,見林如海轉身陰冷的瞧她,吓得端着托盤的手一哆嗦,“老、老爺!林管家叫我送食水來。”

說着,把托盤裏的糕點放下,換了林如海手邊的茶盞,低着頭,飛快退出去了。

“程桑,跟去,把人拘到窖冰苑裏去。”林如海對着窗外道。

窗外有人低聲應諾,房門吱呀一聲,管家林忠推門進來。

林如海面沉如水,林忠臉上也不好看,他們是真沒想到那些人會挑在今日動手!今日可是賈敏的誕辰,不管怎麽說,賈敏都是榮國府嫡出的姑奶奶,還是賈政這一輩唯一嫡出的女兒,金尊玉貴不足說,賈家竟然連這點臉面都不給辭世的姑奶奶麽!

——如若那些人得逞,宗族和世人怎麽看賈敏,宗祠裏賈敏的牌靈都要顏面掃地!

林如海氣極反笑,“鎖了正院,把人引到偏院去!即刻去請宗族耆老和榮府史太君!”讓那女人踏了正院的地磚,他怕擾得亡妻魂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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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忠知機,上前端上那糕點食水退出門來,一手輕輕給老爺帶上房門。

低頭嗅了嗅,果然有股子膩人的甜香,林忠面無表情地把東西遞給小厮,親自鎖上正院的門才低聲吩咐雲雲。

薛寶釵腳步輕快,專挑那花木繁盛的隐蔽小道行走,蕊官滿目狐疑,悄悄兒跟了半刻,見她越走越發往荷塘那邊去,不由駐足不前,揪着帕子不知所措。

蕊官原本是人牙子培養的小戲子,都說妓|館戲樓,比起這些大家小姐,那些丢了廉恥的事情她不僅聽過無數,就是見也親眼見過,更別提她們唱的那些風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戲折子了——那些戲折子細細分說起來,不也就是薛大姑娘現下要做的事情麽。

跺了跺腳,蕊官這才相信這個最賢良淑德最守規矩的寶姑娘真是要做那沒臉的勾當了,心下深恨自己的蠢腦袋!前些時日她明裏暗裏讓自己多找藕官說話的時候就該察覺,真虧她信了她那句“好奇林妹妹未來夫婿”的鬼話。

都賴她被往日薛寶釵賢德名聲遮了眼,蕊官捶了幾捶腦門,轉身向林黛玉的院子跑去。

蕊官氣喘籲籲,眼眶通紅跑過來,正巧藕官在游廊下坐着,忙忙驚道:“蕊官,你這是怎麽了?”

“快帶我去見林姑娘!嗚嗚嗚……快點!”

“蕊官,藕官?”雪雁疑惑,“姑娘今日閉門抄經,誰也不見,你們倆着急忙慌的,卻是怎麽了?”

蕊官沒法子,只得拉了雪雁到僻靜處,上氣不接下氣地把話說了。

雪雁粉面含煞,狠狠瞧了蕊官一眼,揚聲把外頭把門的藕官叫來:“把蕊官領你屋裏去,只等我來叫才能出門!”

唬了藕官一跳,蕊官也不敢說甚……吩咐小丫頭守住藕官的房門,雪雁立刻回身找上翠羽、碧商兩個大丫頭,三言兩語說過,三人去找林總管的、去爺們兒那裏的、去回姑娘的,自去不提。

史墨和賈環那裏卻是先得了張渁傳來的信兒,嘴裏噙着冷笑要看好戲上場了。

史墨心細,借故把各人帶的小厮長随都遣的遠遠地,他相信在座的這些爺們兒的人品,卻信不過那些小幺兒,畢竟是發生在林姑父府裏的,他不能壞了林妹妹的名聲。

柴貫說話直,見狀挑眉道:“莫不是有什麽事情不成?小墨兒師兄跟你說,今兒是先伯母的誕日,不拘什麽事咱先彈壓下去。” 今日主人家有事,他是知道墨師弟和環師弟能在這府裏說上幾句話的,這才有莫讓雜事驚擾了林伯父和林世妹的說法。

“卻是彈壓不下,偏今兒發作,可不就是專門兒戳林姑父和妹妹的心窩子麽,還雙管齊下的,”史墨冷笑,“爺幾個給作個見證罷。”

……

眼見前頭不遠便是荷塘,薛寶釵有些嬌羞的低下頭,輕輕理理衣冠,擡起手臂細嗅,滿意的嗅到袖管間傳來的一股幽香,半個時辰前她特特進了一丸冷香丸,果然到了現下冷香漸顯,時候将将好。

“莺兒,莺兒?”寶釵一邊曼聲輕喊,一面腳下不停往荷塘邊來。

擡起粉頸四顧,卻偏偏不去看荷塘邊立着一個外男子。

走到近旁,才似剛發現外男一般輕呼一下。

張渁站着沒動,亦沒開口,之凝眉看向薛寶釵,越看越覺得她這副打扮有幾分眼熟。

薛寶釵亦非尋常女子,反倒紅着臉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因道:“見過這位公子,公子可曾見過一身着鵝黃衣衫的丫鬟?原是遣她來尋拂曉游園時丢的小物件兒,卻遲遲不歸,今日府中有故,怕那丫頭闖禍才尋來,請公子勿怪。”

這話說的調理分明,彬彬有禮。寥寥數語便把前因後果講清了,若不是張渁早生厭惡警惕之心,可能真會被這有理有據、明公正道的話糊弄過去,以為這是個光風霁月的磊落女子,偏她又打扮的嬌柔可憐,又心系婢子,看在旁人眼裏平添一份善良之感,這樣有胸襟氣度、善良柔弱的女子,怎能不叫人愛憐?

還有前頭那丫頭做鋪墊,能讓人很容易相信她的話。——既心生愛憐,又可敬可嘆,少不得就得管上一管。

既然管上了,那之後不經意間投懷送抱,甚至暗生情愫也就水到渠成了。

一環扣一環,連張渁都要贊嘆這女子缜密的心思了,當下,心內更提了十二分的警惕,他是真心求娶林家妹妹,有自家母親和林姑父的縱容,他雖沒和林家妹妹面對面過,可隔着屏風他聽過母親和林家妹妹的閑談,精心給她挑過禮物,讀過她寫的詩文,更遠遠見過她的身影……

張渁有禮卻疏遠的一笑:“那姑娘自便罷。”說着就要避開去。

寶釵一面惱怒他不上鈎兒,一面心裏跟吃了蜜糖似得:這才是“君子比德如玉”。

忙忙一禮道:“不敢打攪公子,若因寶釵壞了公子的興致,豈非寶釵的罪過?”說着就急急退了幾步,她用話拿住張渁,料定張渁要麽依舊還是站在這裏,要麽就得繼續與她客套糾纏才能離去。

事情有些不似她所預料,寶釵心思急轉,突然掩嘴驚嘆一聲:“那不是我的帕子麽?”

正是那一方精心刺繡着牡丹的素帕,寶釵向前幾步,從花蕊見拈起帕子,當即就黑了臉——那方她準備送給心上人的帕子上赫然印着半個黑黢黢的鞋印!

深吸一口氣,寶姐姐好快的心思,擡起頭時臉上就挂了兩行清淚,“我的帕……”手撫着那半個腳印,刻意露出精致的繡牡丹來。

倒由不得張渁沉默了,這裏方才就他和他的小厮兩個,這事兒總歸是賴他頭上了,張三公子擰起眉角,後悔方才無人時沒把那髒帕子踢到荷塘裏去!

卻不料薛大姑娘唱作俱佳,不等張渁開口,就楚楚可憐一禮道:“寶釵失禮了。”竟是要走的模樣。

那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雙手緊緊拈着帕子捧在胸前,顯是那帕子是她極愛重之物。

張渁驚覺,退後了兩步方道:“姑娘……”

卻不想突然之間,薛大姑娘悲切之下踉跄一下,不是朝着張渁撲來的,竟是向荷塘裏而去。

張渁反應不及,眼見着陷入兩難之地——伸手去拉她,少不得這人就得落他懷裏;不伸手,等她落水,張渁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見死不救,這外院偏僻,哪兒能立馬尋來會水的婆子?從道德禮儀上來說,張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指使小厮們去救,一個有身份的高門姑娘,怎能讓小厮看見清清白白的身子?若張渁這麽做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只好張渁去救,到時不僅是有了肌膚之親,更是看了姑娘的清白身子,這悶虧張渁是吃定了。

就這麽一遲疑,薛姑娘幹脆利落的掉進了荷花池。

那方素帕卻翩翩而飛,正巧要落到張渁鞋面上,張渁輕巧一躲,連眼角餘光都未施舍。

薛寶釵沒想到張三公子竟然真的沒拉住她,又氣又怕,撲騰着水面尖叫:“啊!!——”

這叫聲忒尖利,在遠些地方拖着小厮的莺兒聞言,心內一喜,拖着“崴腳”就奔過來了。

張渁真想就這樣丢手走開,叫塘裏這女子自吃苦果去,可莺兒早撲了過來,哭求:“這位爺,您救救我家姑娘罷!”

張渁徹底冷下神情,随着莺兒過來的那小幺兒也是機靈,當下就要往荷塘沖——只要比他家三爺早下水,大不了救上來挨一頓打就是了。

誰知主子都在荷花池子裏生死掙紮了,莺兒這丫鬟依舊不放棄攀高枝的思量,竟一把抱住了小幺兒的腿,越發大聲的哭嚎,要張渁救池子裏的薛寶釵——這主仆倆真是執着至極,這是抱着要引來別人逼迫張渁救人的心機呢——反正這裏不招前不靠後的,這麽短的時間內,根本不能有會水的婆子奔來。

手握成拳,張渁是較真兒起了殺心。

正當此時,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

——“咦,這是誰,青霄白日的跑到外院來了。嗳喲!薛家表姐,怎地跳到荷花池子裏去了?”

卻是史墨及一衆公子少爺“聽到動靜”過來了。

見這麽一群爺們走來,莺兒唬得臉都白了,急切的看向張渁,在這麽一群公子哥兒面前,就算救起了姑娘,姑娘濕了衣裳,那名節也是毀了個幹淨——姑娘若不能以妻禮嫁入張家,那她如何能當張公子的姨娘?

心裏一橫,莺兒灰頭土臉的幾步奔上前,攔住衆人,扭頭如杜鵑啼血一般哀求張渁:“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薛寶釵只顧在荷花池裏掙紮,也難為她,這會兒還殷殷切切的去瞅張渁。

瞟了自家小師弟一眼,見他不急不忙胸有成竹的,柴貫心下有底,帶着一絲不屑,調笑道:“嚯,原來你家姑娘只教張兄救呢?人命關天的事情,原來咱們爺兒還不成呢!也成,最難消受美人恩,張兄,要不你救上一救?”

聞言,大師兄杜考伸手給了不着調的師弟一掌,冷道:“渾說什麽呢!方才事由咱們過來的時候都聽清楚了,莫要胡說壞了珅溪的清名!”(張渁,字珅溪)

晏經不厚道的暗笑:清名?是清白罷?

杜考這兩句話,不僅是驚呆了還在哀求的莺兒,更讓荷花池裏的薛寶釵眼睛一黑,薛寶釵牙一咬,狠下心去不再用力撲騰,眼看着就要沉底。

史墨看夠了笑話一般,這才揚聲笑道:“薛家姐姐,這荷花池淺得很,不及男子腰腹,你站直了就是了!前兒林姑父才清了塘底淤泥水草,好站的很,可見林姑父最有先見之明了!”

又轉過身去,吩咐:“愣着作甚!還不快跳下去給薛姑娘披上披風?”

見他轉身,衆男子亦紛紛轉身背對荷塘,這時從這些爺們兒身後一直藏着的兩個婆子才轉出來,拎着件黑色大氅直直往湖裏去。仔細一看,這二人分明是黛玉房裏的大嬷嬷——針線上的林忠家的和管小廚房的陶李氏。

張渁那個小厮小聲嘻嘻笑道:“怪道撲騰了那長時間……”江海忍不住“噗”一笑,忙又收住了。

此時,濕淋淋被揪上來的薛寶釵和黃莺兒兩個,臉上是一點兒血色都不見了,薛寶釵甚至想就此昏死過去。

只可惜事情還遠遠沒完。

荷塘一側拐角處竟然傳來管家林忠的聲音:“大族老爺,老太君,從這邊橫穿過園子最近,老爺叫氣沖了胸口,唉!……”又呵斥小幺兒:“擡穩當喽!”

賈母坐在青圍小轎裏,心頭突突突跳個不停,依稀知道恐怕是發生了大事了!林家使人去請時,她有心推脫不來,卻不想上門的不僅是女婿家的管事,更有林氏宗族輩份最高的耆老,可恨那老不休竟然捧着禦賜的玉珪,作勢要摔,那玉珪是林家還有爵位時世祖皇帝禦賜的十二寶之一,真叫他籍口她不去給摔了,林家有聖寵傷不到根基,賈家可就說不定了。

當時賈母才點了頭,就被請進了林家的馬車,一路搶命似得趕過來,可颠壞了賈母養尊處優的一身老骨頭,賈母私心裏求神拜佛是林如海不好了,可千萬別是其他什麽幺蛾子。

忽然,轎夫猛地一停,賈母狐疑,撫着胸口掀起轎簾,“可是到了?”林家這起子沒規矩的,打簾的人都死絕了麽?

正眼一瞧,賈母臉就耷拉下來。

“怎麽回事?!”不等賈母說話,那邊林老就開了口。

“這…這!成何體統!”林老指着林忠怒斥,“說!”

林忠亦是疑雲滿頭的樣子,給他家那口子使了個眼色,林忠家的忙上前來,把聽到的、看見的一五一十的道來,沒有增減誇張一分,卻也詳盡的很,莺兒的作态,寶釵的動靜,張渁的無辜……以及荷花池的深淺幹淨。

越是如此平淡樸實,林老的臉色越是不好,指着張渁問道:“這是咱們林家未來的姑爺?”張渁面色肅穆,朝他行了個子侄大禮。

又問:“這是客居來此的榮國府上的表小姐?!”

此時,任薛寶釵再多的心眼兒,亦是呆若木雞了。

賈母聽得心驚肉跳,到這時她若是還不明白今日是鑽進了林家的套子她就白活這麽些年了,只是,林家再下套子,那也只能說是‘将計就計’‘請君入甕’,任憑她們有一萬張嘴,也不能說薛寶釵沒有那私相授受、攀龍附鳳的心思!

不過,賈母勉強定住神,薛寶釵說到底只是她們府上客居的親戚罷了,她有這樣的心思,是薛家家教不嚴,到時候請姨太太一家子搬出府去也就罷了,這事兒實在動搖不得她賈家跟林家的姻親之系!

“寶丫頭!”賈母灰敗着臉搖搖頭,似乎對薛寶釵失望至極。

林老嫌惡的搖頭,史墨眼角往薛寶釵身上一撇,林忠家的知機,和陶嬷嬷忙去扶薛寶釵。

薛寶釵木頭人一般,呆滞的眼神卻仍然像灰燼上的最後一絲煙火一般,照向張渁。

史墨眼尖的瞅見她大氅下露出的衣角,若有所悟的瞟了瞟今日薛寶釵特意梳就的随雲髻,忽然一股厭惡就湧上來,這位寶姑娘還真是不拘小節呢——似乎原着上就盯着黛玉的名頭跟賈寶玉成的親罷?這裏還來那一套!那個發式,還有玉白衣衫上的綠萼梅,可不就是林姐姐慣常的妝扮麽?

她衣角上的綠萼梅不獨史墨瞅見,被衆人擁簇在中心,一直沉默的今日林家的貴客——宗室裕郡王一脈的世子朱修也瞧在眼裏,不僅如此,史墨臉上神色也未瞞過這位世子爺。

朱修忽而一笑,信步上前撚起落在張渁腳邊的那方素帕。

摩挲了幾下那上面精致的牡丹,言笑晏晏地落井下石:“姑娘一朵人間富貴花,看這愛重的帕子,也是愛牡丹的,倒和姑娘今日打扮頗為迥異。這綠萼梅……似是林閣老家喜愛……”哪裏是林如海喜愛,分明是林家小姐喜歡的,這薛寶釵,愈發讓人不齒。

朱修眼波流轉,視線笑意盈盈的在史墨臉上一頓。他與元澈相識于羅剎國南侵,又最是崇拜六叔肅王朱斌,那便挺一挺元澈的外甥罷。

那神情上一瞬還婉轉多情,下一剎那就陰森如利劍。

手一撇,像丢掉什麽髒東西一般,朱修漫不經心道:“不過是個攀龍附鳳、恬不知恥的女人,也值當你們臉色這麽難看?”

一陣風拂過,衆人抖了抖,果真是貌若好女、陰晴不定翻臉無情的裕王世子。

眼見着那帕子随風飄飄揚揚落進荷塘裏,衆人才回過神來。史墨輕咳一聲,道:“這位是裕王世子……”

林老和賈母忙忙見了禮,其他小輩亦給兩人行禮,倒是不約而同地忽視了癱軟成一團的薛家主仆。

薛寶釵渾渾噩噩的心中忽然閃過一道清明——悔不該被妒忌迷了心智,一意孤行,闖出這彌天的大禍來,可惜,後悔已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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