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肖逢聽說她們都去了郊外的紅葉山莊, 一大早就開他爸車來了,車上搬下來一大堆東西,三腳架、打光板、化妝箱等, 趁此機會給小萊多拍幾組照片。很久沒拍照了。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小萊和方簡剛睡醒,刷了牙洗了臉回床上正準備辦事, 兩片嘴唇還沒挨上, 電話鈴就在枕頭底下唱起來。

小萊接起電話, 肖逢單手插兜正沿着湖邊慢慢地走, 找适合拍照的景,并且警告她:“你半個多月沒拍了,之前一直耍賴說上班, 現在大好的機會, 就下個樓的功夫, 再推脫可就真不仗義了。”

方簡跪在她身邊小聲說:“晚點,你跟他說一個小時後。”

小萊搖頭,電話裏跟肖逢說:“先下樓去吃飯,吃完飯就拍。”

肖逢摸摸肚子, 說也行,先過去吃飯。

挂了電話,方簡立即垮臉,“你不聽我的是不是!你不聽我的?”

小萊嘿嘿笑,摟着她肩膀哄, “晚上再弄嘛, 不急的, 這樣太趕了。”

方簡眼一瞪, 立馬不幹了, 當場撒起潑來,“好你個姜小萊!這到手還沒三天呢,熱乎勁兒都沒過,你就這麽對我!你就這麽對我?!”

小萊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探身把床頭放的背包提過來,找衣服穿,方簡扯着她衣服晃,“昨晚睡覺前你怎麽說的,說早上睡醒弄,結果人家一個電話你就要把我丢下了!虧得我昨晚那麽心疼你,還抱着你哄半天!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小萊睡覺穿那件吊帶都給扯大了,兩只手護着胸前,身子晃來晃去,“衣服爛了,真的要爛了!”

“爛了我給你買。”方簡繼續晃。

肩頭兩根吊帶被扯得吊到肚子上,小萊遮前不遮後,笑得打滾,方簡撲上去,兩手四處作祟,掏上掏下,撓胳肢窩,“壞蛋!陳世美!”

“我不是陳世美!我要掙錢的嘛!”小萊蜷着身子四處躲,方簡仗着個高身長壓在她背上,手從身前探入,觸碰到那片柔軟的神秘地帶,小萊僵住不動。

撫開她頸後濃密卷曲的長發,細碎的吻落在脖頸和耳後細嫩的皮膚,鼻尖是姜小萊身上那股難以言說的淺淡香氣,大概可以稱之為荷爾蒙?

方簡不懂,只覺這味道令人着迷,身前緊貼她着滾燙的後背,聽見她近乎哀泣的求饒,脊背如蓄力緊繃的弓弦,口齒溢出難耐婉轉嘤咽,眼前陣陣發着黑。

體內鮮血沸騰,熱意湧動着灌滿四肢百骸,她背上起了一層薄汗,過長的劉海在翻身仰躺時遮住了眼睛,貼着床單的後背幾乎要着了火。

方簡從來沒感覺到這麽熱,手背摸到臉頰也滾燙,她張嘴大口喘氣,眯眼回味餘韻自身體中心地帶持續不絕擴散。

小萊一動不動,側躺在旁,背對着人,肩膀一抽一抽,方簡慌忙翻身,撥開她臉上的亂發,吓一跳,“怎麽哭了!”

哭得小臉紅通通,委屈極了,肩膀扭一下甩開她的手,高聲喊:“弄疼我了!”

典型自尊受挫。

“啊!”方簡拍一下腦門,“對不起……我看看,出血沒。”

小萊:“不給看!”

方簡:“看看嘛——”

小萊:“不給。”

方簡:“看看。”

“不給。”

“看看?”

……

這麽你來我往重複十幾遍,兩個人也不嫌無聊,倒是肖逢又發消息問她們在哪,他都到樓下餐廳了。

小萊吸着鼻子給他回消息,說剛起,馬上來。

已接近晌午,肖逢問她們吃什麽,他去買幾個炒菜,小萊讓他自己看着辦。

手機丢到一邊,小萊抱着膝蓋坐在床上賭氣,方簡爬到床邊,彎腰伸個腦袋東瞅西瞅,嘟嘟囔囔,“也沒見血啊……”

她腦袋都快鑽到人腿根,小萊一把推開她,有點憋不住笑,“臭不要臉!”

果然是演的,被人弄了,覺得丢臉了。

方簡輕輕把她推倒在床上,“你倒是繼續威風。”

小萊快速爬起來,“你弄了人家也不哄人家,你給我等着……”她趿上拖鞋光着小屁股跑進衛生間,探出半個身子,手指着她,幾乎是咬着牙根,“你給我等着,你看我晚上弄不弄你就完事了。”

方簡說:“我等着,我洗幹淨等你!我求之不得!”

“不要臉!”小萊在衛生間吼。

“臉有啥用啊!”方簡在床上開心打滾,“臉能當錢花還是當飯吃?”

水聲嘩嘩響,過會兒小萊又叫嚷起來,“還不快點過來刷牙洗臉!”

今天要拍照,小萊換了身黑白格的jk裙,白襪子小皮鞋,梳高高的雙馬尾。

方簡眯眼盯着她看了半天,臨出門飛快在她臉蛋上親一下“今天真好看。”

還沒和好呢,小萊白她一眼,“謝謝,我哪天都好看。”

“不一樣,今天不一樣,不信你看肖逢怎麽說,我們打賭。”

“賭什麽?”

“賭洗內褲。”

小萊說行。

果然,在樓下餐廳碰面,肖逢說她今天氣色不錯。方簡墊着腳尖身子來回晃,“我也覺得氣色好,特別特別好,愛情真偉大啊!”

吃飯時候趁着肖逢不注意,方簡在桌子底下用膝蓋碰她,給她遞眼色,小萊輕輕踢她一下,方簡踢回去,兩個人又在桌子底下幹起仗。

她興奮得不正常,小萊陪着她瘋鬧,吃完飯擱下筷子兩個人一前一後跑出去,順着臺階和破爛的水泥路下到湖邊的草坪,小萊氣呼呼:“本來就一直是我洗!”

肖逢的機器放在湖邊空地上,不遠幾個部門主管在組織大家玩游戲,肖逢選定的地方在樹林深處,那邊安靜。

汪霞遠遠看見,貓腰偷溜出來,幫着她們一起搬東西。

七八月的天,太陽明晃晃,湖邊草木帶着雨後新嫩的綠意,樹蔭下很涼快,小萊提着化妝箱邊走邊說:“今天可以多拍幾組,以後你要想拍,提前跟我說,我們就約時間拍,随你安排。”

“這是怎麽了,突然轉性了。”肖逢一臉見鬼的表情,下意識地看向方簡,跟她告狀,“以前叫她拍,跟要她命似的,問她想不想掙錢,她說随便,問她畢業了幹什麽,她說回老家當音樂老師,要種果樹,搞養殖,當鄉鎮企業家……”

肖逢是想讓方簡幫她說說話,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倆談戀愛了,小萊突然變得上進都是因為方簡。

可方簡還‘恨’着他呢,恨他跟小萊認識得久,恨他頭一次見面就給她下馬威,恨cp粉昏天黑地磕生磕死。醋勁兒大得很。

“随便咯,反正小萊去哪我去哪,小萊種樹我給她挖坑,小萊養雞我給她孵蛋,我是鄉鎮企業家的賢內助,軍功章有她一半,有我一半。”

小萊和汪霞哈哈大笑,肖逢摸摸鼻子,“行吧。”

但她肯定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的,照片也得繼續拍。

跟肖逢合作時間也不短了,兩個人都是從一竅不通開始的,養出了默契,肖逢甚至都不需要怎麽說話,小萊就知道該怎麽站怎麽躺,擺什麽樣的姿勢,做什麽樣的表情。

汪霞好熱鬧,在一邊幫着忙東忙西,方簡就抱胳膊站那看,越看心裏越窩火,一甩手一跺腳,鑽旁邊林子裏去了。

她們已經走得很遠,走到了湖水極淺的堤岸邊,水邊有一大片荷花開得焦焦燦燦,岸邊有殘破的公園設施,經四季風雨侵蝕,斑駁掉色,只有大紅色的滑滑梯叫附近的野孩子們梭得光亮。

湖邊淺水處窩了兩只大水牛,岸邊臺階上水泥花壇裏五顏六色的胭脂花與車軸草、蒲公英、稻槎菜争奇鬥豔,幾個農村小孩在玩梭梯梯。

方簡走到他們面前,指着小萊她們拍照的方向,“那邊那幾個人幹嘛的?”

幾個小學生愣頭愣腦看着她,兩手搓着褲縫困惑眨眨眼,方簡說:“就那邊那幾個人呀。”

打頭年紀稍大點的小男孩頂着一腦袋熱汗問:“什麽什麽。”

方簡淺淺白他一眼,“你自己去看。”

小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玩滑梯了,朝着樹林裏隐約透出的白色人影走去,方簡立馬爬到最高處,占領滑滑梯。

塑料滑梯給數不清的小屁股梭得油亮油亮,太陽底下反着光,方簡想起小時候,沒搬家之前爸媽住的老小區,也有這樣的滑滑梯,她從來搶不過那些胖小子,常瞪着眼睛傻站在一邊。

這時坐在滑滑梯上,兩手攀着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塑料扶手,在記憶的沙灘,她忽然發現不遠處一點耀眼的光亮,急忙跑過去,發現那竟是一顆漂亮的水晶海螺,它的大半個身體藏在黃沙之下,只在沙灘上露出很小的一個尖尖,太陽底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奇怪,也許是以前天氣都不夠好,陽光不夠燦爛,不足以發現那一小片光華。

方簡松開手,身體慣性往前,風短暫吹拂過面頰,她長高長大了許多,小時候長長、長長的滑梯,一下就到了頭。

她把那只水晶海螺從沙裏刨出來,發現它大得驚人,也漂亮得驚人。海螺晶瑩剔透,五彩光芒裏她看見一個面目模糊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是坐在高高的滑梯上,下頭有個小胖用身體堵住滑梯口,不讓她下來。

方簡聽見她說話了,她的聲音又脆又嫩,說話聲卻壓得很低,聽得出脾氣不怎麽好。

“我叫你讓開,死胖子。”有一副黃鹂嗓的小女孩說。

堵着滑梯口的小胖擡高下巴,“你叫誰死胖子?”

“叫你呢死胖子,不讓信不信我踹死你。”

小胖說你有本事來。

記憶裏短暫窺見的一幕,更似夢境,夢中看不清人臉,只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方簡隐約知道這是她的童年,滑梯是小區裏的,小胖她後來也見過,長得高高壯壯,笑起來憨憨的。

将來會高高壯壯的小胖,現在幹不過胳膊竹竿細的小黃鹂,她甩着長辮從滑梯上飛下去,兩只圓頭黑色小皮鞋踹在他肚子上,小胖被頂個底朝天,反手揪住她的長辮子,小黃鹂騎在他的圓肚子上,兩手死命摳他的臉。

方簡看見一直電線杆子似杵旁邊的細長條女孩動了,小胖和小黃鹂吵架的時候,電線杆子弱唧唧勸:“你就讓她玩一會兒嘛。”

小胖和小黃鹂打起來,電線杆子拉不開,哭唧唧求:“你們不要打了。”

這根電線杆子當然就是方簡了,她從小就窩囊,方簡通過這股窩囊勁兒認出了自己,可那小女孩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童年故事以後也許會寫成番外,也許……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穿插着寫。

雖然我知道大多數人都不喜歡看小孩子,春信那篇許多人都選擇跳過,但越長大才越知道童真可貴,越懷念回不去的童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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