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只鞋飛到了物理老師身上
“什麽事這麽高興?整個樓道都是你們的聲音,我在辦公室都能聽見。”
王雨站在教室門邊,笑盈盈的看着大家。
她的出現,像上帝突然按下暫停鍵。
偌大個教室,霎時間,鴉雀無聲。
同學們臉上的笑、眼裏的光,在一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泯滅。
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飾的反感、厭惡和排斥。
玩得最嗨的王斌斌略顯嘲諷的撇着嘴角,一聲不吭的從椅子上跳下去,彎下腰,拍了拍椅子上的鞋印,一屁股坐下去,拿起手機,跷起二郎腿,繼續玩游戲。
其他同學的反應大多和他相差無幾。
顏與站在講臺上,将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蹙着眉,若有所思。
“顏與,你跟我出來一下。”
聽到班主任的聲音,顏與偏頭應了一聲,放下手裏的碳素筆,擡腳往外走。
出了教室,她被班主任拽着往前走了幾步,停位于在前後門中線的位置。
“我聽他們說,你胳膊受傷了,嚴重麽?”
“還好,問題不大。”
“哦~”王雨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下周六就要文藝彙演了,咱們班能不能拿到名次,就全看你了。”
顏與笑:“您別這麽說,樂隊一共七個人,他們每一個都比我厲害,我是最沒用的那個。”
王雨沒有接茬兒,順滑的轉到下一個話題:“下個月要評選貧困生了,你看看,要不要參加,要的話,提前把資料準備一下。”
貧困生?
顏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說:您不知道我爹是顏濟成嗎?那個年年上福布斯富豪榜的男人。就我這家世,也能申請貧困生?
王雨知道她在想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說:“沒事兒,想報就報,剩下的交給我。”
顏與是真的驚了。
她見過富二代裝窮申報助學金的,但她真的是第一次見,老師鼓勵富三代申請助學金的。
難不成,班主任知道她馬上就要被顏家趕出來,馬上就要從天堂到地獄,流落街頭,上街乞讨了?
顏與回教室時,兩條腿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飄忽忽的,有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
她剛坐下,王斌斌就跑過來了,撅着個屁股,趴在她和宿昕昕的課桌上,隔着身材嬌小的宿昕昕和她講話。
“她叫你幹嘛?”
聞言,宿昕昕轉頭,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沒幹嘛,就是随便問問,讓我好好準備文藝彙演。”
王斌斌切了一聲,偏頭,望着講臺的方向,一副心浮氣躁、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顏與不解。
“沒什麽。”王斌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敷衍極了。
顏與小幅度的歪着頭,看着他那張寫滿“不高興”的臉,問:“你們是不是不喜歡她?”
王斌斌挑眉:“你喜歡她?”
顏與被問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說:“我覺得,她挺好的,對學生溫柔客氣,也不管事。你看我的頭發,染成這樣了,她都沒有罵我。”
王斌斌翻了一個超大的白眼,“你覺得這叫好?”
“呃——”其實顏與第一天就發現了,這個班主任根本不管事兒。
說得好聽點,叫寬容。
說的難聽的,叫不負責任。
遲到、早退、曠課……這種在其他班能被班主任訓半天的事,擱在17班,簡直就和家常便飯一樣。
原身就經常遲到早退,而且從不寫作業,也不參加晚自習。
“這——也不能怪她吧?”顏與覺得,任誰攤上17班這樣的學生,都會崩潰,會選擇放棄,讓他們自甘堕落。
王斌斌撇撇嘴,直起腰,伸手拍了拍宿昕昕圓圓的腦袋,“你跟她說。”
宿昕昕擡手就是一巴掌,氣呼呼地皺着眉毛:“你別碰我頭,煩死了你。”
顏與的視線在他倆之間來回打轉,“你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宿昕昕嘟着嘴,悶悶的說:“高一一個班的。”
王斌斌補了一覺:“她家住我家對面。”
“?!”顏與的驚訝之情呼之欲出。
宿昕昕偏頭瞪了他一眼,側身面向一臉懵逼的顏與:“王雨是我們倆高一的班主任。
“她以前是帶畢業班的,對學生特別嚴格,每年都有人被她逼得退學。
“前年,她們班一個女生談戀愛,被王雨發現了,她不僅叫來了那個女女生的家長,還讓女生在全班同學面前做檢讨,還要拉着那個女生去剪頭發……”
“剪頭發?”顏與不懂這個操作,談戀愛和剪頭發有什麽關系?
“不是剪頭發。”王斌斌一言難盡的撇着嘴:“是剃光頭。”
“我去!”顏與驚了。
宿昕昕繼續說:“然後,那個女生就自殺了。”
王斌咬了咬嘴皮子,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多了一抹凝重:“就從咱們這個教學樓跳下去的,送去醫院的路上,死了。”
宿昕昕:“家長跑來鬧事兒,學校就停了王雨的課。”
王斌斌:“其實,那個女生的成績一點都不差,每次考試都能進年級前五十,談戀愛,沒有影響她學習。”
宿昕昕:“那個女生自殺後,跟她談戀愛的那個男生,也退學了。那個更厲害,年級前十。”
“我操!”顏與是真的驚呆了。
這踏馬是什麽劇本啊?
梁祝嗎?
孔雀東南飛都沒有這麽慘。
王斌斌撇撇嘴:“然後,我們倆倒黴,一入校就落到了她手裏。去年她也是這樣,不管事兒,不過那個時候,我們班的平均成績還可以,其他老師願意來給我們上課,班裏的風氣也不錯,沒有像現在這樣無藥可救。”
宿昕昕說上頭了,情緒激動起來:“還有還有,他成績不差的,就是因為高一的時候因為一點小事兒,和王雨吵了一架,分班的時候就被分到這個垃圾堆了。”
“啊?還能這樣?”
宿昕昕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們班有好幾個人都是因為得罪了老師,被分到這裏的。”
“你,你們沒想過找年級組長,找校長反映嗎?”
王斌斌翻了個白眼,露出一副“你是不是撒”的表情。
宿昕昕:“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一切解釋權歸裁判員。分班的時候,除了高一的成績,那些老師的意見也很重要。”
“我們班當時有一個,也是跟各科老師都不對付,但人家成績好,回回考試考第一,老師不敢拿他怎麽樣,照樣讓他進了火箭班。”
“像我們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如果得罪了老師,那就只能被發配寧古塔了。”
“……”顏與抿着嘴,說不出話,她從沒想過,社會上的那套勾心鬥角,居然會應用到校園裏。
她看着王斌斌,有一點心疼。
“诶,對了,你是怎麽進17班的?”
對上宿昕昕那雙好奇的大眼睛,顏與嘴角一抽,幹咳了一下:“我……我是考進來的。”
“放屁!”拆臺小王子王斌斌同學,再一次展示出自己不怕死的勇氣:
“你明明就是花錢進來的。上次在我辦公室,看見你高一的成績單了,沒有一科及格,數學考了個鴨蛋,我閉着眼睛能比你考……”
“啪!”顏與一拍桌子站起來,“皮膚還要不要了?”
王斌斌愣了一下,然後給大家表演了一出花式變臉,嘴角上揚,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眼,雙眼微眯,一臉狗腿地點着頭:“要!要要要要……”
顏與還沒說話,宿昕昕就忍不住吐槽:“瞧你那點出息,像個要飯的一樣,天天讓別人給你買皮膚。”
王斌斌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單手叉腰,伸手去捏她的臉,“我又沒讓你買,你一天到晚意難平個什麽勁啊?”
宿昕昕掄起兩只小手去打他,但王斌斌仗着皮糙肉厚不怕疼,愣神掐着她臉上的肉不撒手。
顏與看不下去了,伸手打了他一下,“你去跟大家說一聲,不管是要皮膚的,還是要禮物的,都可以找我私聊,我争取在下周一之前,把欠你們的還上。”
王斌斌一聽到“皮膚”兩個字,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兩眼冒金光,“真的?”
顏與輕輕點頭。
聞言,王斌斌又彎下腰,趴在桌上,雙手托腮沖她賣萌,“我能申請要一個貴一點的皮膚嗎?”
顏與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好吧。”王斌斌一臉失望的站起來,像小學生下課似的,一蹦一跳的跑到講臺上。
“都靜一靜,聽我說。”
衆人停下手裏的事,齊刷刷地看向他。
王斌斌裝模作樣的扯了扯不存在的領帶,清了清嗓子:“與哥說了,送咱們班每個人一個三百以內的禮物,想要啥,自己跟她私聊。”
“當然,你們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勉為其難幫你們接收這份愛心。”
話音剛落,班裏幾個和他關系好男生,唰的一下站起來,抄起桌上的書就往他身上砸。
王斌斌抱頭逃竄。
混亂中,一只球鞋飛出去,砸到了正準備進教室上課的物理老師身上。
現場再度安靜下來。
同學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顏與看見物理老師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脖子上的青筋全一根一根的暴突出來。
過了不知多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物理老師走進教室,勃然大怒的看着還沒來得及坐下的同學,大吼道:
“你們!”
“都給我滾出去!”
“去操場上跑圈!”
“一直跑到下課!”
剛才帶頭起哄的幾個男生,低下頭,悻悻的撇着嘴,低着頭往外走。
“我是說全部!”
“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物理老師振聾發聩地吼道。
▍作者有話說:
我覺得我今天還能再寫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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