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忍一忍

俗話說的好,這民以食為天。

謝大小姐也沒嬌氣到不食人間煙火,自然也不例外,為了顧太傅的一碗甜湯便折了細腰。

然而,膳廳內卻十分安靜,甚至連玉碗瓷勺相碰的聲音都沒有。

顧參商不說話,慢條斯理的吃着晚膳,謝春秋當然也不會主動開金口,她心裏還憋着那話本子的氣呢。

不知道的,只當是此時膳廳內是空無一人,唯有進來瞧上一眼,才知道是顧太傅又帶着那小姑娘來喝甜湯了。

她差點都以為這是從前東宮裏的晚宴,心裏是十分別扭。

謝春秋這次吃的是食不知味,不知為何覺得這甜湯渾然沒有初次喝的那般甜了。

可正當她魂魄離體的喝完這碗小甜湯,正準備回清雲院休息時,突然眉頭一鎖。

——她覺得自己腹部仿佛在抽筋。

謝春秋第一反應是:不會吧不會吧?

她狠狠的瞪了顧參商一眼,滿心的怨念:

是納豆,還是毒藥?

他堂堂顧太傅給碗甜湯喝不甜就算了,居然還讓別人有機可乘,她吃壞了肚子?

忽然察覺到謝春秋投來的火辣辣的視線,本是安安靜靜用着自己碗中的膳食的顧參商,這才擡頭望了過去。

只是這一眼,卻恰似雷霆乍驚一般,謝春秋整個人仿佛是脫力了。

瓷碗玉勺猛的碰撞在一起,銀瓶乍破水漿迸,哐啷一聲,皆落在地上,碎了滿地。

但是,謝春秋和顧參商兩人根本沒無暇顧及這滿地的狼藉。

謝春秋只有一個感覺:

——疼!

——太疼了!

她緊咬牙冠,眉頭緊鎖,面色慘白堪比白紙,身體蜷縮成一團縮在了椅子上,坐都坐不穩,整個人抖抖索索,宛如一只受了驚的幼鳥。

顧參商則先是呆愣了幾秒,随即立馬眼疾手快的将謝春秋攬入懷裏,一邊示意侍從們去請張白蘇過來,一邊替她擋住夜間透來的涼氣。

他那雙穩穩接過無數聖旨的手,此刻卻也跟着謝春秋的動作一同抖抖索索着。

“……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他順撫着謝春秋的背,“還是舊疾發作了?”

說話一字一句清晰的很,可那向來是寵辱不驚的聲音,卻分明都帶上了幾分顫音!

謝春秋只是緊緊的捂着肚子搖着頭,本能的靠近周身唯一的溫暖。

她一個勁的往顧參商懷裏縮,嘴裏卻只能嗚嗚出幾聲,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腹部仿佛有一條惡龍在翻滾着,叫嚣着,似乎是誓要把裏頭攪出一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偏偏這疼,是一陣一陣,一抽一抽的,痛覺一路順着脊背傳來,炸開在腦裏,疼得謝春秋更加清醒了。

謝春秋疼的很不得在顧參商懷裏打滾,她汗涔涔的想:

為什麽她還沒有疼暈過去?

要命!

這痛的謝春秋完全受不了,都恨不得劍走偏鋒,隐隐約約希望能來個人能狠心把她打暈……

昏睡過去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謝春秋這般想着。

可顧參商一手将謝春秋攬在懷裏順着她的背,一手輕柔的捂着她柔軟的腹部。

掌心的溫度隔着衣物源源不斷的傳來,腹中那劇烈的絞痛感,也神奇般的,似乎微微緩解了幾分。

顧太傅一反常态,既沒有嚴厲的訓斥她身子怎麽如此嬌弱,也沒有調笑她怎麽會如此狼狽。

而是以一種謝春秋從未聽過的,溫柔而又耐心的語氣輕聲的哄着她:

“忍一忍啊……”

“蘇禦醫馬上就來,不怕的,萬事有我在呢。”

也許是顧參商的動作真的能起一定的安撫作用,這聲音落入謝春秋的耳中,她竟然能“垂死病中驚坐起”,執着的問道:

“你在又有什麽用?”“她疼的近乎暈厥,卻依然執着于找藥的事情,“國庫的藥你不也……”

不過,不需待謝春秋說完,顧參商便輕輕的将兩指相并,輕點在了謝春秋的唇瓣上,近乎是讨饒般的,急急說道:

“先別說話,保持體力,我有辦法,信我好嗎?”

“先睡一會兒吧……”

謝春秋瞪大了眼,似乎想從顧太傅的表情中辨認出他是否是在哄騙自己。

對方的眼中,有哀求,有焦急,有心痛……

天下的感情千千萬萬般,而他的眼底唯獨沒有敷衍之色。

謝春秋從來都沒覺得顧參商的聲音會如此蘇麻、催眠。

他的話語飄入腦中,竟緩緩的将那陣陣的痛麻之感平複了幾分。

顧參商摟着謝春秋,輕聲道:“……醒來我就什麽都告訴你,好嗎?”

“……好,那你可千萬不能騙我。”

她無意識的呢喃回應着。

謝春秋記憶裏,最後的畫面便是遠處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噪雜混亂之間,似乎有誰激動的說道:“蘇禦醫來了!”

·

謝春秋緩緩的睜開了眼,入眼的卻不是那熟悉的紫鳶花樣的輕紗薄帳。

她微微皺眉。

這是哪裏?

古色墨香,香爐微燃,燈漏悠長。

啊……

只要一聞這味道,謝春秋立馬便意識到,這裏是顧參商的寝居之處!

果不其然,謝春秋微微側頭,便見顧參商半靠在床榻邊,閉眼小憩着。

窗外一抹斜陽灑落在他的身上,為他渡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似乎是有所感應似的,謝春秋一看過來,顧參商便睜開了眼。

——罕見的帶上了血絲。

謝春秋拉高了棉被,只露出兩個水靈靈的大眼。

她心非木石,豈會無感?

顧參商昨夜對她的關心呵護,緊張焦慮,确确實實是出自真心的。

她略微有些心虛的想:

顧太傅也許……

對她真的挺好的。

然而,顧·真的對她挺好·參商冷笑一聲。

僅隔一夜,似乎昨天那個對自己呵護有加憐惜萬千的顧太傅只是謝春秋的一場夢。

此刻的顧參商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副不太正經的模樣。

他怒其不争的給了謝春秋一計眼光,順手将那棉被拉的更高了些,把謝春秋的小腦袋都蓋了起來。

聲音冷冷的:

“知不知道你昨天為何會腹部突然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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