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釋然了
不過,随即顧參商淫浸官場這麽多年,變通能力自然是極快的。
“怎麽突然心血來潮,想問這個?”
他俯首微微一笑,裝作是毫不在意的一般,輕輕的聳了聳肩:“明日便是花朝宴了,那詩詞冊子你可都背熟了?”
“背熟了背熟了背熟了!早就都背熟了!”謝春秋心中是真的着急,一疊聲的回答了好幾句。
不管,是對前世的自己負責,還是,對現在的自己負責。
她都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可往常,不論何時,只要她開口問了,不管顧參商的回答是在損她,還是在誇她,但至少還算的上是有問必答。
可這次,他卻這次似乎十分回避有關于“謝家寶庫搖光夢”的問題。
一來,顧參商确實是不清楚搖光夢是何物,二來……
他回憶起記憶中那最為痛苦,久久都不敢回憶的那一幕。
顧參商清楚的記得,前世的太子,便是為了逼迫謝春秋說出搖光夢的藏身之處,而用了一杯落雁沙斷送了她的大好年華。
那一年,謝春秋才堪堪不過十八歲,正是天真浪漫的最好年紀。
他知道謝春秋的所有與全部,知道她遇見不同的事情會用怎樣的态度、怎麽樣的行動去解決,更知道……
謝春秋的這一輩子來的是多麽的不易。
所以……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輩子的謝春秋,可以簡簡單單的只當一個普普通通、無憂無慮的民間小姑娘,永遠,永遠都不要和搖光夢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哪怕是一星半點的關系都不行!
顧參商雙眉不自禁的下意識狠狠擰了一下:“你似乎并非是那般在意身外之物的人,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必定是有人向她問起過此事。
顧參商腦中飛速的旋轉思考着。
如今在謝春秋的身邊的人,除了他便是尹長晴最多,可是尹長晴大概是連搖光夢這三個字都沒聽過的吧?
不過,這尹家的小姐不知道,尹家的大公子尹長風,或許……
他面色微變,斂眸沉思。
百越城的強龍,便是百越城城主尹家,而百越城內還有一個富可敵國的謝家。
尹、謝兩家明面上素來交好,可暗地裏,卻又是互相滲透。
果不其然,謝春秋放下了小玉勺:“昨日長風給我來信,信上提過此事。”
謝春秋表面上淡定萬分,坐的端端正正,仿佛是一個在等待私塾先生來答疑解惑的學生一般。
可她內心裏,卻納悶非常:
為什麽,顧參商會這般回避這搖光夢的問題呢?
若是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那他必定會一邊損損她整日裏不學無術,然後在一堆調笑的言語之間,帶上幾句那問題的回答。
若是他不知道,那他依然也會先不動聲色的逗弄她幾句,然後,說着說着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的轉移開了話題。
她眼看着顧參商的眉在聽到尹長風名字的時候,忽而放松了一瞬,随即,卻又立馬緊緊的鎖了起來。
謝春秋不動聲色的将顧參商那些的表情盡數收入眼底,可心中卻是越想越奇怪。
她眼瞧着顧參商這表現,不像是不清楚搖光夢的底細,可他……
為什麽知情卻不願意告訴她呢?
為什麽偏偏就只是在搖光夢這件事情上,顧參商不願意告訴她呢?
謝春秋真的是把顧參商那張臉看穿了,看的都刻在心裏去了,都百思不得其解。
是什麽事情讓顧太傅知而不告呢?
症結究竟出在了哪裏呢?
如果,問題不是出在尹長風的那封信上,那麽……
問題必定就出在了顧參商的身上。
謝春秋側頭,微微思忖了片刻,須臾後,她問道:“你要看看尹長風那信嗎?”
顧參商舌尖輕輕抵着下颚,單眉一揚:
“好啊。”
·
清雲院
謝春秋昨夜讀了那封信便上床睡了覺。
以至于這會,謝春秋帶着顧參商來看信,她是爬到床上來來回回的翻翻找找,從某一處不起眼的小角落裏那出的那封信。
謝春秋到底是個姑娘家,當着男子的面爬床找東西,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漲紅着臉将信紙從信封中取出,遞給顧參商。
不過,好在顧參商似乎在思考些什麽別的問題,渾然沒有注意到謝春秋是從何處、又是如何拿來的信件。
他信手接過,一目十行的飛快的掃了幾眼。
大概意思便是:
待花朝宴會結束後,尹長風會帶謝春秋會百越城,而尹長晴将擇吉日嫁與太子沈懷明為太子妃,希望能将謝家寶庫中的搖光夢當做尹長晴的嫁妝,作為陪禮帶入宮中。
顧參商讀完,整張臉頓時黑的比墨水還要黑。
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顧參商長臂一伸,便将那封信放在燭火上燃燒了個殆盡。
那動作那叫一個幹淨利落,動作快的謝春秋伸手攔都沒能攔住。
謝春秋眼睜睜的看着那封信,那封信上的搖光夢三個字被燭火吞噬殆盡,只餘下一片灰燼。
可她的心中,卻莫名的生出了一種近乎是釋然了的感覺。
仿佛是她在沙漠中扛着一瓶大銅水壺,水壺厚重不堪,燙手非常,壺內卻沒有一滴水。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那般執着的不肯放下,帶着連廢鐵的算不上的水壺,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中,茫然的行走着。
直到顧參商将那信給燒掉的那一刻,謝春秋才覺得有人幫她丢走了毫無用處,卻讓人疲憊非常的大銅水壺。
不過,輕松了歸輕松了,謝春秋心中的迷惑卻更盛了。
以她對顧參商這兩輩子的理解來看,顧太傅,他,絕對不是會做出,未經他人同意便直接銷毀別人的私人信件的人。
顧參商看着那信被燒盡,似乎也卸下了什麽重擔,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樣便好了。”
謝春秋:“???”
“什麽好了?”謝春秋完完全全是雲裏霧裏,不知所以,“好了什麽?”
顧參商掏出一塊手帕,狠狠的擦着自己的手,仿佛是方才接過了什麽髒東西似的。
“你呢……”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就當沒見過那封信好了,尹長風說了什麽屁話,你也不用聽,我看着那話都不像是人能說出口的。”
謝春秋:“……”
看來,問題是出在尹長風的身上了?
第一次聽顧太傅如此直白的罵人的謝春秋,心中如是想到。
謝春秋仔仔細細的在心中回憶了一下。
似乎從神廟湖邊開始,顧參商便不是非常待見尹長風,再到後來,春風拂欄遇見了尹長晴,顧太傅對尹長晴也是連損帶嘲。
難道……
顧參商是同百越城城主的尹家,有什麽深仇大恨?
謝春秋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顧參商見謝春秋如此,只當是她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便順口多提了一句:
“這信呢,是我燒的,尹長風日後,若是問起了這封信件的事情,你便只管說從來都沒有見過,可能是被太傅府的人攔了下來,就讓他來找我,知道嗎?”
謝春秋愕然:“為什麽要讓他來找你?他為什麽要來找你?他上哪裏來找你?”
“……你”
顧參商欲言又止,頓了頓:“你剛剛……聽見我說了什麽嗎?”
謝春秋茫然臉:“……啊?”
顧參商又将那話重複了一遍。
謝春秋點了點頭,以為顧參商是覺得尹府的人在無理取鬧。
“你說的這些呢,道理我也都知道。”她對顧參商解釋道,“尹長風說的那些話,我當然也不會傻到真的就要去做。畢竟她尹長晴嫁太子,我謝春秋完全沒有必要為她,賠上我謝府的東西。”
“但是……”
“但是那謝家寶庫裏的搖光夢,是我謝家的東西。我總不能游手好閑一輩子,到了最後還守不住家中的一點物件吧?那樣的話,我恐怕,都無言去見我的爹娘,更別提去見我家那一排擺開的列祖列宗了!”
顧參商将謝春秋的話,是聽在耳中,卻苦在心裏。
難道他要直接對謝春秋說,這搖光夢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像上輩子的你一般,恐怕這搖光夢就是一張催命符啊!
顧參商心中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問:“你想知道搖光夢,難道就只是想在百年之後,去見你家的列祖列宗的時候,能有幾分臉面?”
謝春秋心中當然也有她的考量。
她心中糾結了片刻,是對顧參商說實話,告訴顧參商,她想要弄明白這搖光夢只是因為這是她上輩子的心結,她想要解開。
還是要臨時編一個理由,先将這搖光夢的事情糊弄過去?
啊……
電光火石之間,謝春秋果斷的選擇了後者。
重生這種事情,子不語怪力亂神,顧太傅飽讀聖賢之書,大概,她要是如是告訴了顧參商,顧參商才會覺得這事就是她不走心,随口給他糊弄出來的一個理由。
至于後者嘛……
那可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多了。
理由,顧參商不都幫她編好了嗎!
謝春秋點點頭:“是呀是呀,我可怕百年之後,無顏羞見列祖列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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