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談興致
雨歇雲霁,莫名來的一陣薰風把for one旁臨岸的柳條撩動,不知道該算是今年的第幾個太陽天。
這樣的天氣如果不是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應該能看到咖啡館人滿為患。不像for one 只有行色匆匆的打工人,匆匆地來買一杯美式,又匆匆地轉身離開。
程一端了一杯自己新做的“dirty”倚坐在臨岸的一方小桌前。
流水潺潺,曉風依依,柳枝清揚,而周遭,适逢熙攘,只有他這一隅安靜如常。
程一瞥了眼手機裏剛買好的機票,才将目光收回,落在這近乎浮生半日的悠閑景致上。這,像極了他在國外喝咖啡的那幾個白天。那是每個項目才做完的空檔期,他都會去公司樓下一間叫白日薔薇的咖啡店坐坐,點一杯花魁。
好像對他來說,那時那種平淡又漂浮無依的白晝沒有那麽漫長了,就看人來人往就能把落日給看過去。
直到有一天有個黃種人端着一杯“dirty”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個小孩子,一個帶着笑眼的小男孩,應該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很陽光,眼睛裏都盛滿了午後陽光的活力與青春。
“在笑什麽呢?”一個男聲突兀地響在程一耳畔。
程一回頭,看到了消失三天的周肆。周肆那天從咖啡館走後就沒再聯系過程一了,程一也沒去問他,兩人置頂的聊天都還保持在三天前。
程一是不急的。從他猜到周肆和融融的母親只是捆綁之後,他反而不急了,好像他要東西早晚也會變得名正言順一樣,好像他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來掩蓋周肆和他“偷腥”的事實。
“沒什麽,你怎麽來了?”程一仰頭看着周肆,他指了指相對的位置,“坐會兒。喝點什麽嗎?”
說着程一要站起來幫他點單,沒想到被周肆拿過面前的玻璃杯:“不用拿了,我喝你的。”
周肆就着程一的眼神,抿了一口那咖啡,苦得他快緊擰眉心了,也把他苦清醒了,話題又回到了剛才:“所以你在笑什麽呢?”
程一對上周肆認真的眼神,大概是他今天不交代出來,周肆就不走的架勢把他攝住了。他笑着開口:“沒什麽,想起了我在國外喝咖啡的一點舊事。”
周肆放在桌上,做好了傾聽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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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低頭笑了一下:“是個小男孩,華裔。父母應該是在唐人街做餐廳生意的。”
提及別的男人,周肆的眉頭不可控地皺了皺,程一被他的舉動逗笑了:“還要聽嗎?”
周肆勉強地舒開眉頭:“你繼續。”
程一:“他在我經常去喝咖啡的店裏打工。是個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的孩子。他和我說他打零工是為了給弟弟擦屁‘股。因為他們家有個頑皮的弟弟,弟弟是在父親的餐飲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出生的,母親在生下弟弟不久也加入了父親的事業。這使得弟弟沒有人教養,和他小時候經歷不太一樣。”
“所以他弟弟經常闖禍?”後來的事,周肆大概可以預見了,因為他好像也經歷過。
程一點點頭:“小孩子學好可能要花一整個童年,學壞,可能就要十秒——他說可能就是借個火機,點根香煙,拜個大哥,就讓他弟弟自以為是這個唐人街可以橫着走的崽子了。他弟弟每天都在闖禍,一開始還是誰家的玻璃被他砸碎了,後來是拆栅欄,再後來是打人,醫藥費什麽的都是哥哥零工錢裏出的。”
“再然後呢?”周肆對這樣嬌慣着弟弟的哥哥舉動嗤之以鼻,不過成年人大多擅長把表面的不認同隐藏起來,“弟弟又闖了什麽禍嗎?”
程一拿回了自己面前這杯dirty,咖啡在慢慢向下滲透,讓整個杯身都看起來髒髒的,他頓了頓才說道:“哥哥死了,死于找弟弟報仇的人的刀下,躺在一個不知名的後巷子裏。”
“弟弟呢?”
“弟弟也死了,死于幫哥哥報仇的路上,也是那個不知名的後巷子裏。”程一抿了一口咖啡,“不過,這事是後來我聽咖啡廳店長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不算一個好故事。”周肆跟着嘆了口氣。
程一晃了晃杯子,讓深色的咖啡和奶色的基底混合起來:“哥哥說他最喜歡的咖啡,就是這杯了,dirty 像他弟弟。和他比起來是髒的,但是他有一天他身上的善意會感染弟弟,就像現在這樣,深色裏帶點奶白色……這種善意,哪怕零星半點也是好的。”
周肆認同地點點頭:“可惜,就是太苦了。”
程一回頭跟路過的服務員點了一杯不苦的拿鐵:“那,周先生今天下午又來找我做什麽呢?”
周肆被程一這麽一提醒,忙叫住服務員說不要了,然後拉着程一:“跟我去車庫。”
程一跟着他,嘴裏谑言:“怎麽,突然來興致了?”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周肆停了下來,回頭看他,那目光過于深情,騙得程一一愣:“對你,我天天都有興致。”
說完周肆搖着程一的手,帶着略勝一籌的愉快,大步往自己的車走去。
程一緩了緩,還擊道:“那可得先說好,之前是喝多了沒算錢,今天都清醒着,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周肆坐進駕駛室,示意副駕駛的程一安全帶:“那你只有明天找那小丫頭要了。她明天生日,你幫我參考參考給她送個什麽禮物比較好?”
程一明顯有些怔愣,但他沒細問。可能是周肆想通了,想當一個稱職的父親,也可能,只是他一時興起,因為程一說了,所以試試;又或者是有別的安排。
但周肆問了,他就老老實實地幫他:“之前送的什麽啊?”
周肆目視前方:“沒送過,她之前,不過生日。”頓了頓,周肆又解釋了一句:“秋桐,就是她母親,沒給那小丫頭過過生日。我,也沒時間給她過。”
“那今天有時間了?”程一調侃。
“嗯,下午沒別的會要開,就給自己放個假呗。”周肆等着紅綠燈,“你說,送她洋娃娃好,還是什麽比較好?”
程一想了想:“她缺洋娃娃嗎?”
周肆搖搖頭:“應該不缺。王野每次看她都給她買一堆洋娃娃。”
“王野?”程一覺得莫名耳熟。
周肆:“小野花。”
“哦~”程一恍然,“你們還有聯系啊。”
周肆漫不經心地應了:“嗯,秋桐就是她朋友。不過她現在玩音樂,交集不是很多。她的心還年輕,我們這些早就老了。”
“老了?那我豈不得叫你一聲周叔叔?”
周肆把車停好,睨他一眼,替他按了安全帶扣,在程一幸災樂禍的表情裏低聲補了一句:“叫爸爸,我更樂意。”
程一極不樂意地推開車門下車,嘴裏嘟囔:“那你別問我意見了,自己去買禮物吧。”
周肆讪讪地走過去,貼了貼程一:“別別,程一一,你說我們買啥我們就買啥。”
程一那一點佯裝出來的小脾氣,瞬間就被周肆瓦解冰消了,他帶着周肆上了商場二樓的書店,在一書架的繪本面前蹲了下來。
周肆跟着蹲了下裏,随手拿了一本《大狼與白鹿》,翻了翻:“故事書?”
“嗯。”程一篩選了幾本畫風看着簡潔明了的。
“啊?”周肆滿頭疑惑。“不是真要,真要我去給她讀故事吧……”
“嗯。小姑娘不是說想你給她讀故事?你買什麽洋娃娃都不如讀故事。”程一講道理。
周肆不是很想講道理,但迫于程一直接把書放到了他手上,還一本正經地寬慰他說:“融融有畫畫的天賦,我們咖啡廳的那個廣告手繪板,是她和我一起畫的,你不讀,她自己也可以看。”
周肆懵頭蒙腦地點點頭,去把賬結了,就和程一漫無目的地逛了起來。兩個人從二樓逛到四樓,又從四樓逛到一樓,聊了些沒頭沒腦的事,大概是程一這三天遇到了什麽客人,周肆這三天聽到的茶水間小八卦。
說到這,程一還笑他好好當總裁的人,卻愛聽些八卦。
周肆不以為然:“要不是偷聽了這些妹妹的八卦,我也不知道你在公司樓下開了咖啡廳。”
程一被他說得哭笑不得。周肆帶着人回到車庫,說起了明天的安排:“你明天也要去的吧,我下了班來接你。”
程一經這麽一問,才突然想起這茬:“我就不去了。”
周肆不解:“那小丫頭可說了,你得去呢。”
程一咬了咬唇:“明天我飛曼谷,有點事,要不明天我定個蛋糕,你帶過去?”
“那就提前過,今天,我倆去給她把生日過了。”說着周肆沒等程一反對,就把在手機上翻了半天的融融幼兒園的地址輸進導航裏,載着人過去。
臨近時程一看到了一家歐點店,還叫周肆臨時停了下車,他趕鴨子上架地買了個現成的小蛋糕。
他提着蛋糕上車的時候,周肆瞥了一眼,上面是他不認識的什麽動畫人物:“這紫色兔子,她會喜歡嗎?”
“不知道,老板說是賣得最好的。”程一把蛋糕放在腿上。
“早知道該讓你在店裏抓一把糖的。”周肆說到,“我看她挺喜歡的。”
程一搖搖頭:“那不一定,她跟我說,你的衣櫃裏都是那樣的糖紙。本來父母的喜好就會對孩子有影響。”
“什麽意思?”周肆反應了一下,“你覺得是我對她潛移默化了?她不一定是喜歡,因為我喜歡,所以她也喜歡。”
這話說者無心,聽者卻不由得心下悸動。
“因為我喜歡……”
因為,周肆喜歡程一之前給他留下的糖紙……
“可能是吧。”程一緩了一會兒,才開口。
“那她喜歡你,也是因為我喜歡?”周肆順勢開口。
程一這下聽出了他的戲谑語氣,眄他一眼,無奈開口:“你,好好開車。”
“好的,程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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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本來應該更新的,實在是吃了感冒藥堅持不住了 只有今天早上更新了 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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