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蘇梅

午後的C城雲層低壓,天昏地暗。

這不算是一個好天氣,C城的國際機場開始出現了延誤,等小野花的那趟航班晚點落地時,周肆的車已經在的停車場停了有一會兒了。

周肆的手搭在搖下來的車窗窗沿上,藍牙耳機裏,方曉正在給他彙報今天開會宣布完撤銷秋桐弟弟秋成雲的副部長職務的決定,并且為了他面子好看,只是以洩露公司數據安全的名義勸退。

“沒想到那潑皮竟然耍起賴來。”

“那就讓上訴吧。讓他法庭見。他要敢上庭,證明跟家裏還沒斷幹淨。要是不敢上庭,那正好,讓他噤聲滾蛋。”周肆說着抽起了煙。

他這一包煙上周就拆了封了,還是第一次,耗了一周都沒抽完。都是拜程一盯着,每次在融融面前拿出煙盒,程一就一眼盯過來,也不說話,就陰森森地笑一下,再不耐煩地“啧”一聲。

周肆每次見眼色行事,當着程一的面,又把煙推進煙盒收了起來。

不過今天程一不在,程一趕了最早的一班航班去了泰國,說是見什麽人。

周肆本來也想調個年假跟過去,但是處理秋桐弟弟賣數據的事刻不容緩,方曉和他悄悄組的團隊這半個月都在熬夜整理,昨天秋桐打電話來,他又順嘴跟秋桐提了,秋桐除了興致寥寥地說了句:“落水狗早該痛打”以外,就沒再對這個弟弟的事交代更多。

周肆今早就開了高層會,說了這事。

“那真要上庭,找我們的法務嗎?”方曉問道。

周肆的手指在窗沿上扣了扣,沉默了兩秒才開口:“我來找,別走公司,我現在信不過……另一位。”

當時周肆建這個公司的時候,是和另一位c城圈子都知道的女人王瑩合夥的。但利益牽扯的東西,總沒有長久的,尤其是上個月項目上突然出了問題,公司內部又有人嘴碎秋桐,這事,讓周肆嗅到了不平常,他才和方曉私下養了團隊做事。

“你幫我查查衛恣的資料,發我一下,我看看。”

“衛恣?”突然一個女聲響在周肆耳邊,他擡頭看到小野花托着行李箱站在自己車門外。

周肆和方曉交代了兩句,下車接過她的行李放到後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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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不坐經紀人的車,一定讓我接你。”

“我去看幹女兒,我要是坐經紀人的車,還指不定明天被粉絲怎麽說呢。”眼前紮了髒辮,穿了皮褲,戴了鉚釘手環的丫頭,就是周肆高中一直玩到現在的學姐。

和往年無異,仍然是一身反骨的樣子,讓人很難想象,将來她會和什麽樣的人組成家庭,或者用她自己的話說,她應該不會結婚,她喜歡一個人,足夠自由的生活着。

她的唇釘銀閃閃的,修長的眼線向上挑着,狹長的狐貍眼顯得格外桀骜,而少了媚色。

周肆發動車子:“那我把你送去別墅。”

“行,對了,秋桐應該今年不回來。她說她要去蘇梅島上住幾個月,她心情不太好。”

“她去泰國不就是散心?怎麽散着散着,心情更不好了?”周肆輕嗤了一聲。

小野花轉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環:“分手了。她的對象為了錢爬上了影後的床,被她知道了。就分了。把你煙給我抽根呢。”

周肆點燃了一根煙,把煙盒丢給小野花,小野花自如地掏出一根,聽到周肆在前面駕駛座兒上嘆了口氣。

“又是為了錢。唉。”

“那不然呢?沒有經濟基礎,這世上的情情愛愛,哪個能長長久久?”

周肆聳聳肩,無法反駁。

“也就秋桐,還相信真情真愛,要我是她,早花錢養個小白臉了,長不長久什麽的哪有活着的時候讓自己快樂重要。”

“你還活得多透徹了?”周肆挑眉,“一會兒下車別在屋裏抽煙了,程一說對融融不好。”

小野花對他谑言啐了一口:“哦對,那還是不如你,人是透徹,遇到程一還要往上舔。他有什麽好?在出國深造面前,他選過你嗎?唉,卧槽,你能不能好好開車?”

“小野花,”周肆踩了急剎,停在紅燈前,“我和程一之間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清的。那時候,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那又怎樣,結果呢,”小野花透過後視鏡看着周肆,嘴上不饒人,“結果還不是在出國和你之間,選了出國。有什麽差別嗎?哦,也有差別,他現在回來,可以當你無償炮友?讓你這潔身自好好幾年的人,釋放釋放?”

小野花在對程一的事,總是言辭犀利,要說利刃也不過如是。

“下車。”周肆眉頭陰翳濃郁,他把車停在了路邊,冷聲命令着。

小野花愣了一下,才坐起身:“行啊。你愛聽不聽,你最好祈禱着他還會選你,選你這個有了孩子的已婚男人。如果他不覺得背德的話。”

“砰”的一聲,小野花把門砸了回去,重重地一聲響,砸在周肆的心口,發出無聲的悶響,比頭頂破長空的夏雷還要轟隆。

周肆捏緊了方向盤,手上因為過于使力而青筋暴起,但周肆卻恍然未覺,他只是擡頭漫無目的地看着前擋風玻璃外的大道盡頭連着天的地方,瞬間而起的一道鏈狀閃電在烏壓壓的濃雲裏馳掣,雷聲轟然炸響在周肆耳邊,像極了剛剛周肆心裏陡然升起的那陣狂怒。

一陣要将世界都炸碎的怒氣。

而一旁的人行道上髒辮姑娘迎着雷電,腳步堅定地向前走着,背影筆直,帶着自成一派的狂野和凜然,又多了點不可名狀的不顧一切,倒比游動雲間的風馳電掣更吸引目光。

周肆反悔了,他輕踩油門,緩緩追上她。

又要搖下了車窗。

“上車。”

“上車。”

另一邊晴空萬裏的泰國,程一站在酒店門口。

他的師兄Kevin把車停在了程一面前,程一看到副駕駛上的女孩,好像是剛剛談事時,坐在末尾的,那個老板的女兒,如果沒記錯的話。

程一同她禮貌地問了好,才拉開後座門上了車。

剛坐上車,就聽他師兄說道:“果然還是要有你,這筆合作才能談成。導師說,給我們放兩天假,到時候簽合同的時候,你再到一次場,做個見證就行。”

“那我們現在是去?”

“去蘇梅!是蘇梅的島呢。”說着師兄側首瞥了眼身邊穿着吊帶的白皮美女。

這個小姑娘也大方得很:“yep,我的島,你們玩兒就行,我請客。”

“所以,是女士請客,男士出錢嗎?”程一補問一句,故意坑着自己師兄,“我記得Kevin錢挺多。”

“那你這記性不行,我已經窮得叮當響了。”說着kevin還翻出了自己沙灘褲的褲兜,很嘚瑟地展示着自己的窮。

“哦?”程一跟着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沒想到從自己的口袋裏翻出了一塊錢人民幣,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揣進去的。“那我幫你衆籌1塊錢。”

kevin從後視鏡看到了這一塊錢,哭笑不得地擺擺手:“算了。還是我來,偶爾一次,還是為美女付錢,我可以。”

一車歡聲笑語,載着去了碼頭。

程一他們趕在天黑前落腳在蘇梅的一家海邊別墅。這裏沒有太靠近海灘,但視野極好。

遠處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潮漲潮落,浪濤嘩嘩,時有時無地傳來;霞光裏溫柔的風,在別墅前的回廊裏來回穿梭。

程一坐在門口的小矮凳上,拍了一兩張彼時的海邊落日,剛要感嘆這裏的斑斓霞光,是多迷人,就看到自己的師兄牽着小姑娘的手出現在鏡頭前。

兩人應該是安置好了房間下來的,連衣服都換成了泳衣。

“幹嘛?”程一揮了揮手,示意這兩人讓一下。但兩人仍然站在原地,這讓程一不得不出聲:“Kevin,你擋鏡頭了。”

後知後覺的人挪了步子退開來,等程一拍完,才開口。

“我們要去海灘邊上玩水,你去嗎?”

“你們?”程一沒想到他們的進度這麽快。

Kevin供認不諱:“嗯,我和我的缪斯。”

“我還沒換衣服呢,你們先去,我一會兒來。”

“好,”Kevin一邊說着一邊把程一拉到一邊交代,“老板跟我說,你房間對着的那棟別墅,昨天住進去了一個亞裔姑娘,你換衣服可得拉好窗簾哦,別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程一沒在國外說過自己的性向,所以都把他當直男看,大男孩之間的玩笑話也都沒有什麽禁忌。程一掄了一拳在Kevin胸口:“知道了,照顧好你的缪斯姑娘吧。”

kevin挑眉,小聲:“臨時,臨時缪斯。”

“ok,”程一早知道自己的師兄是個“playboy”,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他無權置喙,“快去吧。我換了衣服就來,幫我占個好位置。”

“沒問題,給你找個女孩子多的地方。”

“讓我去當婦女之友嗎?”

“呸呸呸,你太不行了,哥們。”kevin失望地搖搖頭,“要我是你,一定左擁右抱。”

程一瞥了一眼他身後站着的姑娘,學他:“要我是你,一定珍惜現在眼前的這個。”

“那我可沒你這麽純良了。”Kevin惋惜道。

程一攤手:“那我也不像你想的那麽純良。”

“我聽說過,你18就不是處了,還聽說,你這次回國也是為了那個缪斯?”Kevin好奇地竊竊起來。

“那你聽說的還挺多。”程一拍了拍他,轉移話題地提醒着,“你再不去,你的缪斯要不耐煩了。”

“哦對。”Kevin眼裏仍然透着八卦的光,“希望下次能見到你的那位缪斯,我得看看她有什麽魅力,讓我的哥們兒放棄銀行高薪回國。”

“有緣的話,一定讓你見見。”

程一目送着這兩人離開才上樓,他在樓上發了照片,本來是發給周肆的,又覺得不太好,悉數撤回了,改發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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