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可以吻你嗎 程一一

蒙蒙亮的天色被新升的太陽的光染過,變得清朗起來;屋內兩人情愫交織,目光因染上暧昧的味道而愈漸迷離。

年少時的程一很少會在這事上主動。他今天反常的舉動,無疑讓周肆如蒙大赦。

周肆趁着酒意,順勢攬過他的腰肢,手臂箍緊了眼前人,半醉半醒地開口:“程一一。”

程一和周肆唇齒相離時,他聽到周肆低啞的聲音。

“嗯?”程一應他。

程一的拇指摩挲着周肆的右臉臉頰,那處挂着酒醉惹起來的酡紅,可愛得很。

周肆沒有程一那樣吻了人撩了火還要玩賞的閑情。他喝了酒,本來就容易精蟲上腦,何況眼前人是程一。

周肆不耐地皺起眉頭,認真地打量起眼前人。之前程一說他要出去學習一段時間的時候,他就老做夢,夢見程一,夢見程一回來,夢見程一跟他做些快樂的事,夢見程一跟他說一些類似“肆哥,我想你了”的情話。

他太了解程一了,所以他把程一會說什麽會做什麽,都在夢裏演練過好多遍了,他甚至把所有對策都想好了,想好了怎麽哄他,想好了怎麽待他,想好了怎麽跟他解釋,想好了自己可以退一步,尊重程一的選擇,讓他去找工作。

只要,程一在他身邊,在他眼前,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好。

他這二十多年,沒了父母,沒了自由散漫的夢,不能再沒有他的程一了。

他真的怕自己,一無所有。

所以他睜大了眼睛,格外認真地觀察着眼前人,他的手還順着向下捏了捏,像是依憑同樣的手感确認道:“是你吧,不是夢吧,程一一?”

周肆滿懷期待地說着,目光越過程一,落在客廳對過去的窗戶上。

那扇窗戶外,是朝陽初升的光景。

似火燒了流雲,沿海夏日的光第一次透過了雲層照進了周肆和程一的家裏。這窗棂上的光,有晨晖分出來的一脈,這一脈照到了周肆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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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他第一次在這小出租屋裏看到晨光看到朝陽吧。

之前的周肆下了夜班就倒頭躺在床上了,早上的太陽,他好久沒看到,小小的,光不刺眼,照到眼裏,暖暖的。

好巧不巧,他眼裏的朝陽被程一的腦袋一整個遮去了。

自此,周肆的醉眼裏又只剩下一個人了。

那人披着晨晖,成了他的朝陽。

“我……我最近做過太多這樣的夢了。”周肆對着他的朝陽說道,他說的話裏帶着莫名的委屈,“我太想你了,程一一。”

程一的手指在周肆提到夢的時候停住了,他屈指,像他們還在高中時周肆說他不省心的時候一樣,在周肆鼻尖上輕輕一刮,趕走周肆的委屈:“現在不用想了,你眼前的,是我。”

程一怕周肆不信,還補了個稱呼:“肆哥。”

親昵的動作,熟稔的愛稱裏透着年少時的約定,周肆不禁喜上眉梢:“我……可以吻你嗎,程一一?”

在他們年少的一個暑假裏,在程一家的院子裏,在那個挂了蚊帳的花架下,在程一父母都不在的午後,在周肆陪程一午睡的時候,他問過程一同樣的話。

那時候周肆以為程一睡了,便把他當時的沉默當作默許,他俯身吻了程一,吻落時,假寐的程一眼睫毛心虛地動了動。

那之後周肆知道了程一假寐騙他,之後的親吻便再沒征詢過程一的意見了。

今天,是這句話幾年後的一次重演,情話青澀、含蓄,一如年少時的。

程一沒想到今天的周肆會這麽溫柔地征詢他的意見,也給了他帶着羞赧青澀點頭的機會。

“嗯。”他應了。

程一原本以為周肆該是迫不及待的,所以他閉上眼,等着周肆落吻。可周肆的吻卻先落在了程一的鼻尖。

他像是留戀,還故意吮了一下程一的鼻尖。

“程一一。”

“嗯。”

“你回來了?”

“是,回來了。”

“還要走嗎?”

“……”

他沒得到程一的回應,但周肆不急,他的唇緩緩向下,複制了程一之前吻他的動作,他的唇銜住程一的上唇瓣,舌尖叩開了程一隙了口的齒關,而後他才像是被解放了一般,手按着程一後腦勺,反客為主,攻城略地。

仿佛剛才所經歷的溫柔都是程一的錯覺,實際上,都只是眼前人先禮後兵的鋪墊。

周肆溫軟濕潤的舌沒給程一留一點喘息的機會,它勾過程一的舌,讓周肆汲取着程一的味道,有思念,有愧疚,有快樂,有海邊的鹹味,有兩個人心中的五味雜陳。

明明已經一起生活了那麽久,明明都把一顆心剖出來,完完整整地感受過彼此熱烈的情意,明明都對彼此之間的情誼心知肚明,明明……兩個人都在乎對方,可就是跌跌撞撞,一路争吵地過了這大半年。

是程一後來看到周肆脖頸上的唇印,不該生氣?

還是周肆一開始在看到程一和師兄一起下車之後,不該氣急了,掐他脖子呢?

想到這裏,程一不禁一激靈,他下意識地向後仰了仰頭,想退開,卻被周肆扣住了後腦勺。

程一這個動作讓周肆生出了一點恐慌,他怕程一會逃跑,怕這又是一場半醉半醒的夢,他更具侵略性地糾纏過去,他深吻着程一,唾液交換,銀絲牽連。他将程一抵在牆邊,大有要将程一整個人都吞進自己骨血裏的架勢,把程一囿在巴掌大的地方,帶着他沉溺在一往而深的愛情裏。

程一捧着他臉的手也緩緩落下,勾過他的脖頸。

“肆哥。”程一喚。

周肆順勢蹲下去,将程一整個人摟起來,讓程一的長腿環過他的腰,他連人帶着目前來說算是多餘的衣物一起抱進了房間。

程一似乎也起了興致,他的手壓在周肆的肩頭,在周肆微微仰頭的時候,吻回去。情熱在朝霞入室的時候升了起來,思念在兩人深吻時宣洩而出。

“程一一。”周肆回應。

“我也想你了。”

情話從程一的嘴角逸出,聽到周肆耳朵裏,就像往他的熱烈情愫裏加了一把柴,在他心頭生了把大火,直接把他對程一抱有的帶點歉意的溫柔都燒幹淨了。周肆把他丢在了床上,在程一還沒緩過勁的時候,跪坐過去。

他替程一脫下多餘又礙事的布料。

程一躺在柔軟的床上,晨光熹微,光線落在他的身上,讓他宛如擺在周肆眼前的珍馐,引誘着周肆細細品嘗。他把手遮在自己眼睛上,遮住了落在眼裏的晨光,就這麽安靜地躺在床上,安靜地感受着酒醉後并不算溫柔的周肆,也感受着他那甚至可以算是粗魯的動作。

周肆的耐心一向不好,剛才的吻,似乎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溫情,而後他放肆起來,他側頭吮吻程一的脖頸,程一的喉頭微動,他便立馬追吻過去,舔過他的脖頸喉頭。程一微微仰頭,推了推他,他才一路向下,在這肥沃的土壤裏找到自己可以落根的地方,他努力生根,發芽,日漸粗壯。

忽然,夏日晨間的熏風吹開了房間窗前半合着的窗簾,霎時,帶着熱氣的日光照進室內,将整個房間照亮,也照進了程一的眼裏,他看着眼前動作的人。

是他的周肆。

他從小喜歡到大的人。

不知道是驕傲還是心動,反正總歸是有一樣莫名的情感在他的胸腔裏蓬勃*來,他攀着周肆,追着他的唇吻上去,看着周肆的眼裏映着的那個人影,他突然滿足地咧嘴笑了起來。

就是這麽一笑,讓周肆愣了下。

他就這麽看着自己懷裏的人,他的手輕輕撥開程一被汗水浸濕的額發。

“你笑什麽,程一?”

“開心。”

“有什麽開心的?”

我回家了,能不開心嗎?

程一心裏這麽想着,到嘴邊卻膩歪起來:“看着肆哥,就會開心。”

同樣,周肆也看着自己懷裏的人。

這是他的程一。

還是那年流蘇樹下守着他的人,還是趁着月色替他舔傷口的人,還是跨年夜的那片煙花下把他許進願望裏的人,也還是和他一同睡在栀子花裏的人。

日光照耀下,有什麽東西野蠻而生,在兩人的接吻,吮舐,情感的潮漲潮落中,逐漸深刻逐漸明晰起來。

周肆在他的沃土裏開拓了一方天地,在那處找到了可以落下自己情感的地方,他将情深不變、至死不渝的種子播撒在沃土裏,而後依偎在他最愛的人身邊,貼着他輕聲問道。

“程一,一會兒睡醒了,你還在吧?”

“嗯。在的。”程一窩在周肆的懷裏。

“不走了嗎?”周肆又一次問道。

程一翻了個身,正對着周肆的胸膛,他貼過去,聽着周肆有力的心跳,好像就能忘掉自己心裏藏着的事。他攬過周肆的腰,貼得更近,也靠得更緊,就像是躲在港灣裏避風的船一樣,他躲在了周肆給他制造的溫暖裏。

那裏無風無波,只有情長。

但,風平浪靜只是一瞬。

他在周肆懷裏,輕聲:“肆哥。”

“怎麽了?”

“你最近老喝酒嗎?”

“嗯,不喝酒,怎麽做夢?不做夢,怎麽見到你呢?”

“真的是為了見到我嗎?”程一小聲嘟囔了一句。

周肆卻在他頭頂笑了一下:“不是。我得賺錢,我不想你跟着我吃苦。我想——”

周肆的話戛然而止,程一坐起來,追問他:“想什麽呢?”

“想……”周肆擡手摸了摸程一被自己吻腫的唇,“想你一直做你想做的,想你不要因為我做那些傻了吧唧的決定。”

周肆的臉上仍染着酡紅,程一卻突然不知道眼前的人腦子裏還有幾分醉意,他覺得周肆好像清醒了,但真正清醒的周肆應該不會跟他說這些。

周肆将人攬進了懷裏,懶洋洋地開口:“快睡吧。”

“嗯。”

程一窩在周肆懷裏,迷迷糊糊的,他聽到周肆湊在他耳邊,說道。

“我想,你不被生活所累。”

“我想,你仍是那個肆意妄為的人。”

“我想,你是程一。”

…………

有三聲耳語,情長脈脈。

但兩心相隔,千山迢迢。

怪只怪,有人裝醉,有人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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