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因為這個分手的呢

“老爺子說,是我爸拉着他照的。”周肆的手指又挪到了自己父親的笑眼上,嘴巴緊抿了一下,他哪裏還能恨起來呢?

他,也有過一個寵他,愛他的父親。

就是時間太久了!童年他記事之後的那些挨打的經歷太深刻了,深刻到他忽略了,這個男人真的愛過自己。

“周城——”

周肆的話到這個名字就戛然而止了。時過境遷,知道這種事,又有什麽意義呢?恨都恨了這麽久了。

盡管腦子裏不願意承認,但情緒上,還是到了。

周肆咬着唇,強忍着要溢出來的眼淚,眼眶卻紅了不少。程一從他手裏拿走了褪色的照片,把照片揣到了自己兜裏,手牽過周肆的手,拖着他往前走。

“今天高興,喝一杯吧,肆哥。”

“好,背着老爺子,淺喝一杯。你也喝嗎?”

程一酒精過敏,周肆一直記得。

程一觍着臉,小聲征詢:“我喝一口?”

“行,反正醫院近,随你。”周肆小跑着跟上程一,把他拉回自己身邊,并肩走着。

他們倆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下去,路燈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亮起來的,把他們倆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直到走到下一個路燈處,他們倆的影子又縮短了,短到程一站在路燈下,一伸腳就能踩到周肆影子的腦袋。

周肆嫌他幼稚,他拿出跟衛恣學的那套“男人至死是少年”的說辭,說完還義正詞嚴地說了他一句:“你懂什麽,土狗!”

“我懂什麽?”周肆聽到程一的挑釁,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我懂你得叫我肆哥,而不是狗!”

“可你之前,就是狗啊。”程一不服氣。

周肆之前在P城當校園扛把子的時候,他的朋友們就叫過他一次“周狗”,後來他招惹程一,程一生氣,也罵他是狗,叫他一聲“周狗”。現在,舊事重提。

程一貼着周肆的耳朵,用氣音調笑:“周狗周狗周狗。”

周肆無奈地擡手捏住程一的下颌,捏得程一嘟起了嘴,才止住他那一聲聲幼稚的稱呼。周肆借機威脅:“你再叫一聲,我今晚就在病房陪你守夜。”

程一不希望周肆在病房裏和自己離太近,一是他怕自己忍不住想要靠着周肆,二是怕老人家撞見受刺激。所以當時分工的時候,他就說了他要一個人守晚上,讓周肆陪着程母回去睡覺,白天再來換班。

所以他對着周肆眨巴眨巴眼,整個人乖巧了下來,周肆才放開他。

周肆剛放開他,他就忍不住又叫了起來:“土狗!”叫完他轉身就要跑,人都要沖出去了,想起自己的手還和周肆牽着,周肆一用力就給他拽了回來。

“跑?”周肆憋着笑,揶揄他,“跑呀,怎麽不跑?”

程一立馬夾起尾巴做人,小嘴一撇,眉毛一耷,寸步不離地跟在周肆後面:“不跑了。喝酒喝酒。您喝,我給您滿上。”

周肆被程一灰頭土臉的樣子逗笑了,他牽着他順着路往前走,走到一個岔路口,那處冒出了燒烤的油煙,岔路口的路邊還順着停了好多輛車,停了車的人都陸陸續續往岔路口這家叫“大吉燒烤”的燒烤店走來。

這家燒烤店是周肆和小野花的一個老朋友大吉繼承的家業。聽周肆說,是之前大吉的爸爸開的,大吉的爸爸出了事故去世了,兒子就從外面回來繼承了這家店,也繼承了烤燒烤的父業。

周肆帶程一去了菜架子前:“還是你拿菜?我進去和吉哥打個招呼。”

“嗯,去吧。”程一照例每樣肉都拿了兩三串,然後他的目光跟着移過去,移到周肆身邊,落在那個被周肆叫“吉哥”的燒烤店老板身上。這個老板是個很潮的人,小辮紮在腦後,耳後、手臂都文着張牙舞爪的圖案,看起來不太像一個燒烤店老板,可身上系着一個油脂麻花的圍裙,圍裙的裙邊都沾着油污,看着又像一個燒烤店主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程一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可能周肆在P城的朋友程一多少都見過,所以每個人對程一而言都是眼熟的,可他又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周肆走上去,拍了拍老板:“吉哥!”

“喲,周肆啊,你小子!好久不見啊。”本來還在和店裏的服務員說着什麽的人立馬回身把周肆一摟,像極了舊日當扛把子的時候的動作,他熟稔地寒暄起來,“你回P城來玩啊?”

“不是,有點事來P城。”周肆遞了煙給大吉。

大吉接過周肆的煙別在耳後:“一個人來?”

“不是啊,”周肆叼了根煙,領着人到程一面前,“和一一來的。程一一,我的——”

“程一一啊?!”那個叫吉哥的人似乎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語氣裏有一種相識已久的熟悉感,讓程一以為是自己記不清人,還挺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下,禮貌地伸出手:“你好!吉哥。”

程一跟着周肆的叫法去叫眼前的燒烤店老板。大吉卻有些局促地把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才和程一的掌心輕輕地拍了下:“不用這麽正式。我和周肆都十多年老朋友了。還有你,小學霸,我記得你。”

程一一臉疑惑,他投了一個求助的眼神給周肆,大概是在問:我什麽時候和這個人見過?

周肆跟着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麽認識你的。”

大吉推了推周肆的腦袋:“你怎麽不知道?你那年回P城,在我這兒喝麻了,随便抱着個人都叫程一一。媽的,還抱着我親了兩大口,把我爸媽吓得一直以為我取向不正常,這事這麽大,你都不記得了?”

程一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嘴角也不禁揚了起來。

“是嗎?肆哥?”他将手邊的肉遞給了一邊的服務員,“這麽大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那,喝多了……”周肆皺着眉頭,開始裝蒙,“斷片兒也正常吧。”

吉哥的手在半空虛點了點,嘲笑周肆裝傻充愣。

周肆趕緊把自己手裏的煙盒塞到大吉手裏,連着那幾根煙一起拍進了他手掌,像是當封口費一般。大吉煞有介事地翻看了一眼煙盒:“行,吃人嘴軟。我不說了,進來坐。坐江邊的位置行吧?”

大吉帶他們去了店後面的露天小陽臺,給周肆和程一拉了凳子,又不知道從哪裏變了塊抹布出來,麻利地把桌面打掃了一下:“這兒啊,清淨,人少。你倆聊,一會兒東西烤好了端過來,還有什麽別的吩咐不,周老板?”

周肆聞言,趕緊當面擺開姿态,人往椅背一靠,翹着二郎腿,兩指夾着那根沒點着的煙:“那就再來兩瓶啤酒吧。要最……”周肆故意頓了頓,大吉立馬接話:“得嘞,拿最貴的,懂了。我給您抱一件來吧,您和學霸喝開心?”

程一一聽趕緊喊住人:“不用了,一瓶就行,我酒精過敏,喝不了,就肆哥喝。我們晚點還有事,不能上頭。”

“肆哥喝?肆哥喝半件沒問題的,肆哥那酒量,你是不知道,之前他陪人富婆喝,多少都能喝下——”

“咳咳!”周肆努力地清了清嗓子,打斷了大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

倒是程一坦然道:“我知道。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分手的呢。”

“是嗎?那哦豁了!”大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他趕緊“呸呸”了兩聲,回頭就拿着酒上來,給周肆面前的玻璃杯子滿上,才開口,“哎呀,不好意思了,兄弟。這酒算我的,一會兒再請你吃兩串肉賠罪哈。”

“沒事,你快去烤吧。”周肆把人攆走,就看着程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又裝蒙:“怎麽了?”

“肆哥,你不講講?”

“我?我講什麽?要講不也該是你先講?”周肆抿了一口自己杯裏的啤酒,“出國之前,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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