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站不起來的原因
◎裴總,你這只是憂思過度,睹物思人了。◎
“裴總,有件事我覺得您需要知道。昨晚我無意間發現,沈雪偷偷使用了太太的舞蹈房還擅自穿了太太的衣服……”
一大早,薛蕙羽就見鄭慧文拿着手裏的視頻證據向裴溫瑜打小報告。
但望向戴着眼鏡的裴溫瑜,昨晚臨睡前想起他失明着還需要人幫忙隐瞞的薛蕙羽就自知自己鐵定不會被趕走。
但解釋,還是需要解釋的。她可不想好不容易上去的好感度又再次暴跌!
順便,她也想光明正大地跳芭蕾。
于是上前道:“裴先生,非常抱歉我昨晚的确使用了舞蹈房。我的夢想是當一名芭蕾舞者,偶然發現地下室有舞蹈房,以為舞蹈房和其他房間一樣是可以使用的,所以忍不住在那裏跳了舞。但我絕對沒有穿太太的練舞服!練舞服是我自己買的,我有小票證明,可能是練舞服都差不多款式被鄭阿姨誤會了。”
裴溫瑜自稱喜歡芭蕾,那對夢想成為芭蕾舞者的人應該是友善的。再加上練舞服的确是大同小異,裴溫瑜又看不見,自己完全能蒙混過關。
冷不丁,就聽到他問道:“既然沈小姐的夢想是想要成為一名芭蕾舞者,為什麽現在卻願意在這裏做煜祺的老師呢?沈小姐是放棄了原本的夢想了嗎?”
“沒有。”薛蕙羽想也沒想,就斬釘截鐵道,“我從沒有放棄這樣的夢想,只是生活所迫,再加上懷孕導致身材浮腫不得不暫停一段時間。”
謊言裏摻雜真實的言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薛蕙羽真實的情緒。
“現在看見了舞蹈房,又見到舞團招募的信息,所以想重拾以前的夢想。”
裴溫瑜抿了一下唇,臉上沒什麽表情,板着臉冷冷道:“沈小姐的意思是……若是被舞團成功招募,是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裏做煜祺的家庭教師嗎?”
“我那麽多年沒有跳舞,基本功還需要紮實地練習。所以等我被舞團招募時,煜祺肯定已經變得更有底氣和勇氣,去面對陌生的世界。那時,已經能在學校裏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煜祺肯定不再需要我時時刻刻地陪伴,也肯定比家裏由家教輔導學習更幸福快樂。而且請裴先生放心,練習芭蕾的時間我會放在煜祺睡覺之後,絕對不會因為練習芭蕾而耽擱照顧煜祺。”
“而且,我跳芭蕾這件事煜祺也知道……”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莫名地浮現出熟悉的影子,裴溫瑜的眼睛立馬有些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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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慶幸着自己有墨鏡遮掩才不至于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狼狽,壓了壓情緒,半晌才開口:“好。”
兩人的對話發展完全偏離了鄭慧文最初的設想,就聽到裴總說了一聲“好”,她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望着裴總,不由急道:“裴總,您是要讓她用太太的舞蹈房?!太太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
“蕙羽的确是不喜歡別人進她的舞蹈房的,她讨厭別人在她跳舞時打斷她的練習。但蕙羽同樣是惜才的。她默默幫助了很多和她一樣摯愛着芭蕾的人去達成她們的夢想。如果她今天在這裏,她一定也會同意的。她刀子嘴豆腐心,一直以來都是很溫柔善良的人。”
回憶的語氣帶着信任和篤定,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落入薛蕙羽的耳中。
她的心就仿佛被這樣溫柔的話語一瞬間地擊中。
裴溫瑜沒有說錯,她的确默默贊助了很多擁有芭蕾舞夢想的女孩子。
能成為自己夢想成為的人,是多麽幸福快樂的一件事。她不希望那些孩子們因為家境等問題而放棄……所以遇到那些學生芭蕾舞團預備團裏有天賦但經濟困難的女孩子們,她都盡可能地伸出援助之手。
因為是默默贊助,她并沒有把這種事情宣傳出去,鬧得人盡皆知,博熱搜博美名。一直以來都是以贊助商的名義對她們進行贊助。
沒想到,裴溫瑜卻知道。
不僅知道,甚至明明自己留給他的最後印象,應該是個歇斯底裏、天天發脾氣的作女,但他,卻說她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
想到自己背地裏是怎麽罵他的,薛蕙羽心裏五味雜陳,又聽到裴溫瑜補充道:“所以,以後不用偷偷摸摸地在晚上練習,想使用地下室的舞蹈房就用吧。蕙羽現在雖然不在,但那個房間也不是禁忌的房間,能發揮出它的作用才是這個房間存在的意義。”
“謝謝裴先生。”事情比想象中還要完美解決,反而讓薛蕙羽心中漫出了一絲絲愧疚的感覺。
另一旁,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就這麽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鄭慧文恨恨咬牙,甚至危機感越來越強烈,覺得必須盡快将沈雪這個女人剔除出去。
就在鄭慧文又被差使洗衣服時,她突然接到了女兒董麗梅的電話。
“媽!你今天見到裴總了嗎?”
“見到了。”鄭慧文不滿地把早上的事情一股腦地說了一遍,就聽到女兒急急打斷道:“媽,你的意思是……裴總現在還在室內戴着墨鏡?”
“是啊,和醫院裏一樣,好像現在還不宜見光。”鄭慧文是覺得有些奇怪,但車禍傷得那麽嚴重,眼睛還沒完全康複也是正常的。
“昨天不是給你拍了裴總的藥瓶嗎?有什麽問題嗎?”那藥瓶是鄭慧文倒垃圾時看見的。
“那是治療失明的藥!”想到醫院裏莫名被加密的病案信息,有一種猜想浮現董麗梅的心中。
“裴總可能是失明了……你再幫我确定确定,裴總是不是真的失明了!”
“你在瞎說什麽啊,裴總怎麽可能失明……”覺得女兒胡思亂想,鄭慧文下意識地否決。
但董麗梅不依不饒道:“媽!你別管那麽多,我需要知道裴總到底是什麽情況!”
以為女兒是關心裴總病情,對裴總還沒有死心的鄭慧文連連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低聲嘀咕道:“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還關心什麽裴總……”
“媽!”“男朋友”三個字讓董麗梅非常刺耳,突然拔高的語氣也讓鄭慧文察覺到了奇怪的異樣。
“怎麽了?你們吵架了?”
董麗梅支支吾吾,鄭慧文頓感不妙:“你們不會是分手了吧……?”
“媽……我被騙了!”在鄭慧文的再三追問下,董麗梅終于哽咽地道出了事情。
她最近真的快瘋掉了!
她沒想到到了約定的分紅日期,網站突然不能正常打開,賬號內的分紅也無法提出。她連忙打電話給賀正楠,沒想到竟已經變成了空號。
這時做着美夢的董麗梅才驚覺自己受到了殺豬盤詐騙——因虛榮心作祟而輕信“男友”,成了“殺熟”對象。
她第一時間報警,但騙子早已銷聲匿跡,騙到的錢也已經迅速轉移到了境外,警方根本沒辦法保證能追回所有損失,甚至警方破案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向親朋好友借錢,更是用幾張信用卡和各種網貸套現的董麗梅根本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她非常缺錢!很缺錢!否則……她的裸!照會被網貸發得到處都是!
可一時間,到底怎麽樣才能得到那麽一大筆錢。
這時,董麗梅突然想到裴總住院期間,有狗仔曾向她遞過名片。
豪門間的恩恩怨怨一向是被人津津樂道的娛樂八卦,裴總車禍後所有消息都封鎖得過分嚴密,如果自己能找到什麽猛料,說不定能獅子大開口拿到一筆爆料費……!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找裴總要封口費……
雖然上次裴總對她劃清界限的行為讓董麗梅自尊心受挫,又氣又恨,但她還是不想和裴總徹底鬧僵,讓裴總意識到她的威脅性。
對他們這種普通人來說,裴總要封殺他們簡直是分分鐘鐘容易的事情。所以将爆料賣給狗仔,将自己隐藏在背後,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什麽……那麽多錢你都……”鄭慧文聽聞氣得差點當場暈過去,“你怎麽能蠢得像豬一樣……就這麽相信一個認識了才多少天的人……!”
“媽,不是你跟我說多投一點多賺點錢嗎?怎麽成了我一個人的問題……”董麗梅的心情越來越煩躁,語氣也急躁起來,“所以,我真的很缺錢……你有什麽裴總的消息,都盡快打電話給我。不方便打電話的話就發短信……”
“裴總有護理師傅照顧,我根本沒有理由進裴總的房間……”鄭慧文愁眉苦臉,也跟着急躁起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明啊……萬一不是失明,你又能拿到什麽爆料費……”
鄭慧文越想越頭疼,突然道:“要不,我先拿點薛惠羽的首飾給你……要早點把網貸還了才行,你這個小姑娘的照片如果發出去,以後還怎麽嫁人啊……”
鄭慧文不是第一次偷拿薛蕙羽的東西。一個已經去世的女主人,一個不知道女主人有多少珠寶首飾的男主人,首飾盒裏這些年陸陸續續消失一些擺在底層的小東西,衣帽間裏悄無聲息地消失幾套壓箱底的衣服,壓根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甚至,就算薛蕙羽在,那麽多親朋好友和贊助商送的禮物,她自己恐怕也察覺不到壓箱底的東西少了哪些。
董麗梅知道自己媽媽小偷小摸的習慣,沒有勸導不要這樣做,反而因為太缺錢了,急急地叮囑道:“那你小心點,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在別墅,還有沈雪那個女人,小心別被她發現了。”
“知道了知道了。”計上心頭,鄭慧文輕聲道,“我到時候偷點東西放她包裏,全部栽贓給她,正好能把她趕出去。”
兩人悄聲地嘀咕着作戰計劃,而不知情的薛蕙羽則帶着好奇寶寶裴煜祺在舞蹈房裏。
“是第一次來嗎?”
裴煜祺興奮地點點頭,好奇地四處張望着。
“鏡子好大呀……比我房間還要大……好厲害……”他一會摸摸鏡子前的舞蹈把杆,一會趴在鏡子前好奇地做着鬼臉。
薛蕙羽忍俊不禁,在裴煜祺頑皮地想要趴坐到杆子時,她一個箭步将他抱了下來。
“在這裏乖乖坐好,我跳芭蕾給你看。”
太陽西落,鏡面的大片反射令陽光一點點地灑進地下室內。
女子足尖輕點,單腳支立,柔韌的右腿向上伸展。随着音樂的鼓點,她輕躍當空,如蝶起舞,優雅地露出如天鵝般修長的脖頸曲線。
“裴總?裴總?”
連續的呼喚,令裴溫瑜的目光從手中緊握的手機上移了開。
“怎麽突然又要開鎮定劑?……你現在才剛剛複明,不能亂吃藥。而且你又不坐車……”顧嘉勝皺起眉,但見裴溫瑜面色奇怪,不禁遲疑道:“不坐車也出現……幻覺了嗎?”
“總是産生奇怪的錯覺,這樣的錯覺讓我無法靜下心來,心率也變得不正常……”
自車禍後,裴溫瑜對乘車就有心理陰影,會出現心慌恐懼,心率過速嚴重,為此才開了鎮定劑。可現在沒有坐車,就已經有了幻覺,難道是創後應激變得更嚴重了?可之前都好好的啊……
“還是車禍的幻覺嗎?”
裴溫瑜搖了搖頭。手機裏,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映着落日的餘晖,就像是一副暖色調的油畫。
他遞給顧嘉勝道:“我總是産生一種錯覺……好像是蕙羽在跳舞……”
顧嘉勝:“……”
他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看了看監控視頻,半晌尴尬道:“因為都是跳芭蕾吧。裴總,你這只是憂思過度,睹物思人了……”
“如果看着覺得心裏不舒服,盡量不要再看了……”
顧嘉勝忍不住補充道:“裴總,你如果總是要聯想到你的太太,就說明這次車禍加深了你的創後應激,你該接受心理咨詢了。”
裴溫瑜收回手機,固執地問道:“如果我乖乖接受咨詢,你會開藥給我吧?”
“藥物只是輔助手段,最重要的還是解決裴總你心裏的那個結。已經過去三年半了……”
顧嘉勝嘆息道:“手術很成功,不應該落下殘疾,但裴總你卻需要拄拐走路。”
“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是當時裴總過早地下地走路導致雙腿沒有很好地愈合,但後來一次又一次地複查,讓我确信并非是術後沒有養好,而是裴總你的心理問題。”
“那個事故,讓你感到很後悔,這種後悔讓你抵觸自己成為唯一的幸存者,甚至是健全的幸存者。所以才遲遲沒辦法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路。”
“這次事故令裴總你失明了一個月,如果創後應激變得嚴重,裴總你可能連先前的拄拐走路都無法做到。所以裴總,你必須盡快克服所謂的錯覺,盡快擺脫輪椅練習走路。而不是依賴藥物麻痹自己!”
顧醫生直白的的話就像一根刺,紮在了裴溫瑜的心裏。
裴溫瑜比誰都清楚,自己一直站不起來的原因。
因為後悔,因為愧疚,因為恐懼。
他比誰都害怕,那場車禍只有他幸運地活了下來。
只有殘疾的雙腿才讓他清晰地意識到,他遭遇了多麽恐懼,甚至奪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一場車禍。
甚至如果不是他那天騙蕙羽出門,蕙羽根本不會遭遇那場事故。
而始作俑者制造車禍的目标,也是要殺他,蕙羽完全是被他害死的。
這種情況下,他如何能遺忘掉傷痛,像一個健全人一樣獨自幸福。
作者有話說:
為啥選董麗梅,是因為裴溫瑜住院期,薛蕙羽也不能出VIP樓層,出院後薛蕙羽随行都有保镖,不太好下手。而且醫院裏,薛蕙羽滿腦子都是崽崽,壓根沒注意到碰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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