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夫君舌戰群儒論禽獸,本公子情何以堪
喧鬧的洛陽城正中心,麗景街、瑞豐街、清嚴街、不翻街四條街三十裏長的主幹道,人山人海,水洩不通,這四條街道的十字交叉口,赫然聳立着一座九尺高的大紅擂臺。
擂臺之上各色姑娘紅綠妖嬈,擂臺正中,立着一婦人,那人着一條束腰袒胸的鮮綠襦裙,外披一件鮮紅薄紗的大袖衫,搖着美人扇,刷了厚厚□□的臉上,一張塗得血紅的嘴一開一合,尖着嗓子喊道:“承蒙各位爺關照,今日我萬花樓小倌霜月公子在此招親,不分男女老幼,只要府上的能人異士,通過本次招親的文試和武試,即可迎娶霜月公子!來,有請霜月公子!”
衆花之中,珠玉之間,緩緩步出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俊美的臉龐清秀淡漠,長長的睫羽在陽光的照射下,在眼睛上投下一片陰影。直挺的鼻梁下唇色淺淡,側臉的輪廓線條柔美俊朗,一身白衣更是被他穿的豐神優雅,饒是天上最美的仙官也不過如此。
那白衣郎君只出場點了點頭,并未言語就又退回了座位,淡然地坐回那一群莺莺燕燕之中,仿佛這是一場無關于己的擂臺決戰。
“好,想要迎娶霜月公子的,請帶領自家幕僚上臺報名!”蘇媽媽說罷,伸出藕白手臂,迎向臺下的豪門世家的公子哥:“趙公子,您這邊請;錢公子,您來了,這邊這邊,司大公子,司二公子,請您屈尊這邊來……”
不多時,擂臺之上諸公子已紛紛落座,門客們分別列于諸公子身後,俨然一副國寶拍賣現場的盛況。蘇媽媽掃視一圈,笑嘻嘻道:“既然各位公子都已到齊,那咱們的擂臺招親現在正式開始!秀禾,擊鼓!”
立于鼓旁的紅裙女子正要落槌,卻從臺下人群中傳出一聲高亢洪亮的“慢着!”
衆人回頭,只見人群正中立着三人,為首男子身着水墨衣衫,雖非新衣,卻纖塵不染,細長溫和的雙眼,白皙的皮膚映襯着那雙墨瞳熠熠發亮,他朝着臺上大聲道:“小生孔後,也來報名參加擂臺賽,迎娶霜月!”
他剛說完,原本緊張肅穆的擂臺賽整場哄然大笑。那穩穩坐着的霜月公子睜大了雙眼瞧着孔後,看了半晌,嘆了口氣,垂眼別過頭去。
“醫治禽獸之人,也敢對霜月公子存有非分之想,真是好笑!”坐在臺上的錢公子擡手指向霜月,甩下袖子。
不待孔後回答,自他身後緩緩步出一人,笑道:“對啊,既是醫治禽獸之人,那孔後兄您就費費神,抽空好好治治臺上這位吧?”沈和指着錢公子,面朝孔後,粉嫩如櫻花的兩片唇瓣一開一合地說着。
沈和說完,四周又是一波比剛才低了些許的哄笑。
臺上的錢公子指着沈和:“你,你……”
沈和望着錢公子:“牙尖者獸也,嘴利者禽也,牙尖嘴利者,禽獸是也!就閣下這嘴皮子說話的不利索勁兒,我看還不如禽獸呢!”
錢公子猛地拍案站起,“你,你……哼!”
在又一波的哄笑聲中,沈和擡頭朝着旁邊的赭衣男子使了個眼神。收到沈和的示意,陳通跨步上前,一路撥開人群,帶領孔後和沈和走向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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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登上擂臺,就被蘇媽媽攔住:“喂,你們下去,下去,一個與禽獸為伍的,也想娶我們家霜月,去去去!”
沈和笑着湊近那婦人:“是,我們站您旁邊,可不就是與禽獸為伍嘛!”
婦人面上惱怒,擡手就要去扇沈和,可她手掌剛剛揚起,就被另一個寬厚的大手鉗住了手臂,婦人仰臉看着身形偉岸的陳通,剛要叫人,就聽得一聲:“飯牛屠狗之類,報名就報名,司大公子,你說是吧!”
說這話是是臺上的李向前李公子,坐于他旁邊的華服男子冷哼一聲:“有辱身份!”
蘇媽媽一聽司大公子和李二公子都允許這卑賤的禽獸大夫參賽了,那也就沒有攔的必要了,強忍怒意,放他們登上了擂臺。
蘇媽媽命人擡出一副題板:萬花之花年年開,蜂蝶尋香紛紛來。她指着題板說道:“第一關文試!霜月公子是我萬花樓的人,我想借此霜月出嫁之際,為我們萬花樓讨個好彩頭,請各位公子或幕僚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按照‘萬花之花年年開,蜂蝶踏香紛紛來’的“什麽之花怎麽開,什麽什麽什麽來”這種格式,對出一句吉祥話,當然也可對出多句,最多限制是四句,對的最佳的前三十名獲勝,獲勝者方可進入武功比試關,請大家按時間限制交上自己的答案!答題現在開始!來人,上題板!”
孔後轉頭去看端坐上方的霜月,卻見他正緊鎖眉頭地看着自己,孔後朝他點了點頭,跟随諸位公子去領題板。發放題板的紅衣姑娘在發到孔後時,告知他沒有多餘的題板給他,說話的同時卻還在給別人發題板。一番争論,終是無果。
看着空手悻悻歸來的孔後,沈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孔兄,別擔心,我有辦法!等會咱們以我的衣服為題板作答!”說完便拉着孔後一起去研磨。
那柱燃燒着的香一點點短下去,各位公子的答題板也在紛紛上交,沈和慢悠悠地脫下外罩的青衫,招呼陳通和孔後把衣服鋪平,提筆開始書寫。撂下筆的同時,那燃着的香熄滅了。
孔後拍着胸口,緩了口氣,陳通站在一旁抿嘴偷偷憋笑。臺上手心緊握的霜月公子眉頭也終于舒展開來。
蘇媽媽念着文試比賽對佳句這一關:沒對出來的32位,對出一句的89位,對出兩句的23位,對出三句的14位,對出四句的2位。
在李家念完答案後,蘇媽媽瞥了孔後一眼,走到司志塵跟前:“司大公子,麻煩念一下您的答案!”
“好!”
旁邊的幕僚開始大聲唱道:“我們司公子的答案是:迎春之花三月開,黃花翠蔓報春來;牡丹之花五月開,姚黃魏紫簇蕊來;瘦菊之花九月開,愁煙泣露重陽來;紅梅之花臘月開,淩寒傲雪清氣來。”
剛剛念完,臺下掌聲雷動,叫好聲一片。
待掌聲稍停,那幕僚接着道:“我們按照蘇媽媽的意思,照着萬花之花年年開,蜂蝶尋香紛紛來這句,分別用四句話寫春夏秋冬四季花開,祝福咱們萬花樓四季生意興隆!”
“好!好!”臺下又是一片掌聲。
“啧啧,白瞎了這副好嗓子啊!”沈和閑閑碎步踏至擂臺中央,“報一下四時之花就行了?這也忒簡單,格局也忒小了點,吟詠出來有什麽意思,唉,白瞎了這位仁兄的好嗓子呀!”
“哦?萬花之花年年開,蜂蝶尋香紛紛來這句難道還能接出不是花的句子?”那幕僚反問沈和。
司志良望了望大哥,朝沈和問道:“難道公子有更好的佳句?”
“展開!”在沈和的一聲令下,孔後和陳通揚起那寫有字句的外衫,上面的楷體赫然寫道:
霜雪之花歲歲開,梨姿鵝絨沉聲來。
月季之花月月開,榮謝四時吟誦來。
孔方之花日日開,士農工商為利來。
□□之花時時開,靜等他日君再來。
沈和吟誦道:“霜雪之花歲歲開,梨姿鵝絨沉聲來。月季之花月月開,榮謝四時吟誦來。孔方之花日日開,士農工商為利來。□□之花時時開,靜等他日君再來。”在說最後一句時,還朝陳通抛了個媚眼。陳通一個站立不穩,想起上次他給自己講的小黃詩,心道:你這小混蛋,這麽嚴肅地講詩,還不忘調戲我,真是,嘿嘿……看我晚上怎麽收拾你!
抛完媚眼,沈和收斂視線,繼續道:“天有四時,霜雪為終;地生萬物,月季最榮;人間熙攘,錢財流通;五音八聲,樂和雅情。我以天地人樂為吟詠對象,祝福天下的同時,暗藏字頭,大家請看句首四字:霜月孔後,我希望霜月和孔後兄能夠喜結連理;第二個四字為雪季方庭,是霜月公子所居之處,整句倒數第三字是沉吟為君,講的是霜月公子在雪季方庭沉吟為君。另外,四句詩裏的歲歲、月月、日日、時時,是希望孔後兄和霜月公子一生幸福,時刻快樂!”
“好好好!”“對的妙啊!”排山倒海般的掌聲“嘩嘩”響起,人聲沸騰,為這俊雅公子的妙語佳句歡呼,鼓掌,大家都用力地拍着,掌聲經久不息,在這方圓三十裏的四條長街回響。
得到司家兩位少爺的眼色示意,蘇媽媽趕緊上前,公布進入武試關的三十個名單,宣布武試關正式開始。
武試第一關:雀屏射箭。
三十只孔雀屏風立于臺前,二十九名武士齊齊執箭,只有陳通空手立于自己的屏風前。又是因為萬花樓的丫鬟故意刁難,只給屏風,不給箭只。
孔後小聲問沈和:“沈公子……”
沈和小聲道:“放心吧,他肯定能射中。我們既已答應幫你比贏這招親,就肯定能讓你把心上人娶回家!”
“可他手裏沒箭!”
“哎,這點難不倒他,你好好看着便是!”沈和雙手環于胸前,唇角上彎,微眯雙眼,盯着陳通。
随着蘇媽媽的一聲“開始”,三十名武士身形齊動,只不過二十九位是抽箭,蓄勢而發,只有一位彈跳向前。只見那人飛身向前的同時,右手拔出腰間軟鞭,左手輕輕一甩,幾十枚飛镖接連飛出。那飛镖和軟鞭飛出之後,并不攻向臺上的衆人,而是像長了眼睛一般,齊齊追向另外二十九人發出的飛箭。
衆人驚詫之際,陳通和着鞭聲旋身飛向雀屏方向。只一陣電閃一樣銳利的鞭子鳴動,忽然風聲一閃,就見五十八只箭只齊齊飛向陳通的雀屏,穩穩插中雀兒的雙眼。
不光臺上,就連臺下的衆人都愣住了。這雀屏射箭,講究的是自己的箭射中自己的雀屏雙眼,可是還從來沒有過五十多只箭同時射中一只雀屏的雙眼的。這,也太神奇了吧?
“好!好!好!”沈和連叫三聲,開始鼓掌。随着他的鼓掌,衆人終于反應過來,開始叫好。
“既然這樣,那就直接開始第二關吧!”說話的是臺上的李公子。
在蘇媽媽的一聲“開始”後,臺上的武場內人數瞬間翻了五倍,并且所有人的攻擊目标都是陳通,自由格鬥關變成了群毆場。
聽着臺上呼嘯淩厲的劍風鞭羽,李向前又抿了口茶:“這個獵物,怕是司公子搶不到了!”
司志塵:“哼!我本來也沒興趣,只要那個人不是你,他歸誰跟我無關!”
李向前語氣一挑:“哦,最好是這樣!”
司志塵:“不過我妹妹的仇,我是不會忘的!”剛剛說完,手中的茶杯已被捏碎。
說話之間,臺上衆人已經躺倒一片,只餘中間一身形挺拔偉岸的赭衣男子,他手執長鞭,昂揚而立,睥睨衆人。目光接觸到沈和時,看到他居然還傳過來一個飛吻,陳通登時面上緋紅。
“蘇媽媽,宣布答案吧!”李公子端着茶,淡淡說道。
聽得李公子這話,蘇媽媽臉上一陣尴尬,本來內定是司公子勝出比賽,可中途卻殺出這麽一個獸醫孔後,這,蘇媽媽朝司志塵喏道:“要宣布這位公子獲勝嗎?”
“難道這結果還不夠明顯嗎?”李向前反問一句。
看着司志塵甩手而去,蘇媽媽宣布此次擂臺招親的最終獲勝者是城西的獸醫孔後。
看着孔後和霜月面兩兩相望的深情模樣,沈和終于松下一口氣,答應他的事,自己辦到了。
十天前。
鎮北大将軍的副将陳通與中書侍郎沈和雙雙離開京城後,中途陳通找水的間隙,沈和被毒蛇咬傷,等陳通回來幫他把毒液吸出後,二人俱是奄奄一息。
打聽到離他們最近的大夫就是洛陽城城西的獸醫孔後,沈和背着昏迷過去的陳通前去尋求醫治。
當到達那個所謂的動物大夫那兒之後,沈和終于明白為什麽路人不建議來找他。果然半死不活!草房前樹下的大石上,蓬頭垢面的男子正抱着一大壇酒對着月亮發呆,嘴裏還念念有詞:“為什麽?為什麽!”
沈和掙紮着放下已經暈過去的陳通,上前求這位動物大夫給陳通治療,卻被他一把甩開:“治什麽治,我連,我連自己都沒本事治的人,憑什麽治其他東西?”
看着醉醺醺的大夫,又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陳通,沈和咬牙道:“大夫,你先救命要緊,先給他看看行吧?”
“不行!”那個醉鬼一把把酒壇扔了出去,“他要嫁人了,要擂臺招親了,我,我卻沒本事去!嗚嗚……”說着抱頭痛哭。
沈和一看這情形,就試探着問:“她要嫁人,就是說她還沒嫁人,你還有機會,這樣,你先幫我救他,我替你想辦法打擂臺娶新娘子怎麽樣?”
這下那人的眼睛瞬間亮了,看了一眼沈和之後,又繼續迷離:“你,你一個文弱書生能幹什麽,他,嗚嗚……”
沈和眼睛模糊:“哎,你小瞧我可以,但是你不能小瞧他,他可是武功蓋世的大俠,曾經勇率三軍,只不過現在他為救我被蛇毒所侵,你只要把他救回來,你的親事包在我們身上……”指着陳通的沈和,話沒說完就軟軟倒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沈和一路拽着陳通:“兩米八,你揍他們的樣子,簡直太帥了!沒想到離了亭勻刀,你還是這麽威武霸氣,我真是太愛你了!”聽到孔後刻意的咳嗽,沈和又道:“那鞭子你不是好久都沒練了嗎?你是什麽時候把他藏到腰上的?”
陳通轉頭,摸了摸沈和後頸:“是有幾年沒練了,不過保護你,還綽綽有餘!至于什麽時候藏腰上的,不告訴你!”
沈和用頭蹭了蹭陳通肩膀:“嘤嘤嘤!兩米八,你說嘛,什麽時候藏腰上的?”
陳通一臉邪笑:“你先給我解釋解釋那最後一句詩是什麽意思,我就告訴你!”
“咳咳!”沈和用手遮住陳通耳郭,悄聲說:“等晚上咱們再說哈!”轉頭看向孔後,沈和問:“孔兄,這下你可以跟我們講講你家霜月了吧?”
孔後微微一笑,問:“不知公子想聽關于霜月的什麽?”
沈和:“當然想聽你跟他的相遇相知,嫁娶就不用說了,你後天娶他,我們肯定在場。”
孔後頓步:“相遇相知?相遇相知嗎,我剛剛才真正知道他!”
沈和:“什麽意思?”
孔後:“剛剛擂臺賽之後,我問他‘此局是我獲勝,你可願意?’他說‘能與公子相守玉樹堂,我心甚歡。’沒想到,他心中也是歡喜的!”說完臉上的笑容慢慢漾開。
沈和:“有情人終成眷屬啊,那跟我們講講你們倆的相遇呗!”
孔後陷入沉思,緩緩開口:“相遇?雒河岸邊,楊柳拂面。有美一人,出塵絕豔。他當時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雒河岸邊,他看了一下午的風景,我看了一下午的他,這便是我和他的相遇。”
沈和:“啊,沒想到孔兄對霜月公子是一見鐘情啊!”
孔後:“不是,當時我見他面有淚痕,怕他出事,便在那守着了。要說一見鐘情,是後來的事!”
沈和:“快說快說!”
孔後:“那日,他來找我喝酒。我聽他嗓子略有沙啞,就問他:‘你有枇杷嗎?’他愣了愣,告訴我說:‘琵琶沒有,你想聽什麽曲子,我用琴彈奏給你聽也是一樣的!’當時看他那稍迥的神情,我就心動了。我告訴他:‘我說的枇杷是一味中藥,能清肺胃熱,降氣化痰。不是彈奏的那個琵琶。我聽你嗓子略有異樣,應該多吃些枇杷,如果你家沒有的話,我給你找些我這裏的,只是你別嫌棄是給小動物吃的就好。’他說:‘不嫌,沒想到你這麽在意我,的嗓子。’他當時羞赧的表情,我記憶猶新。我對他的感情,大約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孔後說完,低頭一笑,仿佛萬千甜蜜都融化在那日霜月的羞赧裏。
“哇,一個枇杷引發的浪漫愛情啊!”沈和雙手捧臉。
孔後笑笑,說道:“沈公子,你就別笑話我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幫我準備娶親的事兒吧!”
“嗯!”
院外粉牆環護,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五間挾屋上懸“雪季方庭”匾額。
“霜月,我希望,你幸福!還有,以前,對不起!”立于屏風之側的李向前盯着霜月沉聲道。
霜月也不看他,自顧自把玩着腰間的香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我會幸福的。”
李向前略一沉吟:“可是,那個孔後?”
霜月把香囊解下,舉到面前,仔細撫摸端詳:“今天他來擂臺,我就已經很高興,至少,我的歸屬他是在乎的,幸運的是,他還贏了比賽,從今往後,我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不管他是把我當小動物看待,還是真的憐惜我,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就知足。”
“好吧!既然這樣,那恭喜你!”李向前垂下頭,轉身往外走去。李向前一門心思地低頭走路,卻沒發現轉角處有一袍角一閃而過。
霜月把香囊系回腰間,回眼望向窗邊。那窗下的桌子上擺着一張微黃的素絹,旁邊放着一枚端硯,筆筒裏插着幾支毛筆。
走到桌邊,霜月伸手在桌子底端一按,從厚厚的桌裏彈出一個暗格小匣。霜月從那小匣中取出一把泛黃的油紙傘,緊緊抱在懷中,回憶着那天。
瓢潑似的大雨,不及街上各色人等的羞辱來的猛烈。
一大早就被接去了張府,可去了之後霜月才發現根本不是張公子找自己,而是他的夫人們給自己設的陷阱,霜月就像肮髒的抹布一樣,被丢在大街上,跌坐着,受各種人随意辱罵毆打。
雨就那麽一直下着,霜月的心也冷到極點。有那麽一刻,頭頂上的雨突然就停了,霜月仰頭,那是一柄油紙傘,破了一個大洞的油紙傘。轉過身去,撐傘的是個墨衣的男子,眉眼好看,卻滿臉擔憂。他溫柔拳拳地說:“雨大,公子如此傷心,不能淋着,不如撐傘回去吧!”說完,他蹲下把傘塞給了霜月,自己淋着大雨,跑走了。
沈和看着一身紅衣的孔後,笑意盈盈:“孔兄真是一表人才啊,霜月公子嫁給你真是好福氣!”
孔後理了理領口:“哎,你可別這麽說,幸虧這會兒陳公子不在,要不然,就你這一句話,我的小命怕是就要不保了!”
沈和笑道:“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
孔後瞥他一眼:“沒有?就咱們上次商量迎親,咱倆在屋裏說話有超過一刻鐘嗎,他在外面踱步踱的都要把我這玉樹堂給震塌了,你這麽誇我,他指不定又腦補出什麽呢,你還是離我遠些吧!”
沈和:“哈哈,哎,你說他們怎麽還不回來啊!”
孔後:“陳公子這才去多久啊?不過也是,這都快到時辰了,他們怎麽還沒到?會不會……”
話未說完,一行二三十個手執刀劍的人動作麻利地闖了進來,把沈和和孔後圍在大紅喜堂正中。
“擡進來!”來人稍有弧度的劍眉之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深褐色瑰麗眼眸,眼角微微上挑,顧盼流轉間風情無限。他朱唇輕啓:“孔公子,你的新娘子,我要了,這是轉讓金,黃金一千兩,你如果嫌少,我還可以再加!”司志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是在菜市場談一件無足輕重的配菜輔料價格,任由侍衛們擡進來幾個大箱子。
“你給我滾!”孔後指着司志塵就要上前,卻被一旁的侍衛一把按住。沈和見勢不妙,欲要溜走去找陳通,身形剛動,就被侍衛反手按住。
“不識擡舉,叫你一聲孔公子是給你面子,今天這霜月,你答不答應,他都是我的!”司志塵大手一握,那眼神滿是狠絕淩厲,他語氣微微上挑:“不妨告訴你,就在擂臺賽當晚,霜月還在跟老情人李向前私會呢,當時霜月想要送他香囊,卻遲遲沒送的糾結勁兒,想想還真是叫人心疼呢!即便娶了他,他的心也不在你這兒,倒不如把他送給我,我替你好好對他,如何?”
“你休想!霜月是我的,你休想搶走!”孔後一口唾沫吐到司志塵臉上。
沈和趕忙道:“孔兄莫慌!不要……”
“給我打,打到他同意為止!”司志塵抹掉臉上的唾沫,惡狠狠地吩咐。
看着雨點般的拳頭鐵靴落在孔後身上,沈和掙紮着向司志塵問道:“司公子,你為何一定要娶霜月?”
“為何?因為李向前喜歡他,李向前喜歡的人,我統統都要搶過來,絕不容旁落!”司志塵眼神一冷,轉頭看向沈和:“我勸你還是不要強出頭的好,不然到時候長安第一才子暴斃洛陽街頭,那可就不好了!”
“你!”沈和氣急,“你就不怕上頭來查!”
“上頭?我姑丈是當今刑部尚書,誰敢來查?哦,對了,我姑丈和你爹還是至交好友呢,你可不能因為一個外人而破壞了咱們兩家的關系啊!”聽着地上那人仍在高叫着“霜月是我的!”司志塵怒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不流點血能行嗎!”
沈和眼睜睜地看着幾十把刀劍一把一把刺向孔後的胳膊、腿、肩頭,卻怎麽也掙不開背後的手臂枷鎖。
反複暈過去三次,直至霜月踏入玉樹堂,孔後的口中斷斷續續念叨的仍是那句:“霜月是我的!”
霜月一把扔下手中紅綢撲向地上的孔後,陳通也抽出了腰間的軟鞭,直指司志塵。
抱起奄奄一息的孔後,霜月哽咽道:“陳兄住手,我們的事,你們已經幫了太多,這次,我們自己解決!請二位莫再插手!”
陳通望向沈和,看他淚眼朦胧地點頭,陳通默默收起軟鞭,別回腰間。走到沈和旁邊,那押着沈和的二人,在陳通的逼視下竟然自動松手了。
霜月低頭把額頭抵着孔後,聽他嘴裏含糊地喊着“霜月是我的!”流下兩行淚珠:“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孔後慢慢睜開疲憊的雙眼,擡手撫上霜月的臉頰,為他擦去淚痕:“你,你來了……別哭,我,我怕是,我怕不……以後,你自己……”
霜月語氣堅定:“不用擔心我!”手緩緩撫上孔後的胸口,那劍還在随着胸口起起伏伏。
霜月放開孔後,起身,朝着心不在焉的司志塵道:“你妹妹司志天為李公子自殺的事,我很同情,但是感情的事,勉強不得,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其實你自己心裏也明白,你娶進府的那三十八個小倌,李公子跟他們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根本就不是導致你妹妹自殺的間接兇手,司公子,你該停手了!”
司志塵一把掐住霜月脖子:“你給我閉嘴,就是因為你們的存在,志天才走上這條路的,你們個個都是罪人,罪人!”
陳通一聲驚呼,被沈和拉住了衣袖。
滿臉漲紅的霜月正苦苦掙紮,卻從堂外擠進一人:“志天她已經死了,當年的黃玉,他也已經死在你刀下,你到底還要遷怒多少人才肯罷休?”
司志塵松了掐着霜月的手,轉頭朝李向前:“遷怒多少人才肯罷休?這要看你這輩子究竟能看上多少人!只要是你喜歡的,我統統不遺餘力搶過來!”
李向前:“你!你這個瘋子,你有本事沖我來!”
司志塵盯着李向前:“你知道志天的遺書裏特意交代不讓我動你,你才在這裏跟我叫嚣是吧!我告訴你,她的遺書,我可以遵從,也可以不遵從,你最好給我放老實點!”
李向前急得跺腳,扶住司志塵的雙肩:“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停手?”
司志塵咬牙切齒道:“停手?這輩子,不死不休!”頓了頓,接着道,“你這麽在乎這個霜月,那他這第三十九個,我娶定了!”
“那好!”霜月說完,猛地拔下孔後胸口的那柄長劍,直直刺向司志塵左側後背:“既然司公子這麽說,那我便成全你!”
就在司志塵中劍的同時,霜月也被刺成了刺猬。
皎潔的月光下,濃郁的桂香被血腥之氣所代替,樹下的大石上兩身紅衣癱在一起。
霜月抱着孔後的屍體,低低說道:“夫君,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天,我去找我的親生父母,他們因為我被拐進了勾欄瓦肆,不願認我,說我丢了他們周府的臉,叫我不要再去找他們,當他們拿着掃帚把我趕出來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太殘忍,我就跑到了雒水邊,準備尋死。恰好,你也在雒水邊。你把我帶回了玉樹堂,咱們一起在桂花樹下背對背徹夜飲酒。”
霜月擡頭望着月亮:“那晚的月亮,也像今天這般漂亮。”
擡袖擦了擦眼淚,霜月繼續道:“那時的玉樹堂還叫草堂。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半醉半醒的我跟你說‘你這門前桂樹玉立,不如改名叫玉樹堂吧!’等我後來再來的時候,你門上的匾額就換成了‘玉樹堂’。”
一陣抽噎之後,霜月輕笑一聲:“哈哈,玉樹堂,哪是因為堂前有桂樹啊,而是因為你就是我心中的玉樹。你喜歡釀菊花酒,我就在雪季方庭種滿了菊花,每到菊花盛放之時,我就能提着采好的菊花去找你,求你釀制菊花酒,這樣,你釀的酒就有我的功勞,我就又有借口三番五次來找你。我一個勾欄之人,本不該奢求什麽這世界什麽,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你,忍不住來找你。是我太貪心,妄想與你相伴一生,終究害了你性命,嗚嗚嗚……”
霜月從腰間解下香囊,慢慢扯開封口的線,從裏面取出4個皺皺巴巴的紅褐色的果子幹。把其中兩枚放進已經冰涼的孔後手中,再讓他握住。另外兩枚緊緊握在自己手中,抵着孔後冰涼的額頭:“這是當年你給我的枇杷,你拿好!下輩子我還來找你要!願來世,我們還能在玉樹堂前斑駁的樹影下,一起背靠背喝菊花酒!”
看着氣息漸弱的霜月,陳通眼睛濕潤。沈和轉身,抱住他:“本來是想帶你來看看東都不同于長安的繁華,沒想到卻讓你為他們傷心難過,兩米八,都是我不好!”
陳通沒說話,擡手緊緊抱住沈和。
天隆十八年九月十八,洛陽城城西的玉樹堂前的桂花樹下,多了一個大大的墳茔。玉樹堂的牆壁上,也多了四行小楷:
盈盈黃花閉雪庭,
玉樹堂前吊孤影。
嚣塵暗天侵華色,
獨留墳冢咽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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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