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七(上) 四娘六娘都是有“出身”……
07
正月過完,天氣就漸漸暖和了,四娘嫌正院那邊無聊,二娘總是霸占着大娘子,防着她,她就拿着針線來六娘這邊做針線。
自從上次發現這花園能偷聽外書房壁角,四娘無論如何是坐不住的,日頭好的時候,就死活拉六娘出來,或者坐到假山下,或者坐到水榭旁,做針線,說閑話。
這一日早晨,七娘又在正院大鬧一場,為了些個瑣碎的小事,似乎渾身有鬧不完的精力,氣得越氏跳腳大罵,連帶四娘六娘都被掃了臺風尾。
唯獨二娘穩坐泰山。
大家散了之後,四娘悄聲罵二娘看似忠厚實則奸猾,她好容易踩在大娘子那邊露了一回臉,上房屁股還未坐熱,就被二娘三兩下蹩摸走了。
她又對六娘道,“幸好這個人只是對大娘子使力氣,若是她有本事對付老爺,我就服了她!”
葉玉杏笑道,“那我也服她。”
兩人說着話,走到花園這邊,四娘又來六娘屋裏坐着,不一時就能聽見隔壁院子裏七娘發脾氣的聲音。
劉象前段日子去揚州做買賣,有許多日子不來後院,前兒回來了,也只來六娘屋子裏,七娘氣的沒辦法,只會罵人解恨。
四娘聽見那叫罵的聲音,就說笑話,“看把她曠的。”
葉玉杏挑了一個料子,只因自己總剪壞了布料,就喚來金釵做旁邊幫忙裁剪,等會去外頭做活。
此時聽四娘這樣說,她便拿了針線籃子裏金釵與金環等人做的墜子,一圈圈纏在自己手指上,又松開,偏着頭笑道,“我倒想把老爺都送給她,貼上銀子都行。”
四娘不由得沒好氣道,“好沒良心的,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真是氣死個人。”
葉玉杏不妨這句話引了她的心事,想了想,對四娘道,“你來。”
她拉着四娘走到卧室外面紗櫥下,推開窗子,房內金釵認真做活,外邊金環金帶兩個在月亮門那裏玩耍,正是四下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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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玉杏與四娘走出來坐在廊庑下的廊椅,低低附耳與她說,“方才咱們從大娘子屋裏出來,你先說你去小解,你曉得二娘與我說了什麽嗎”
“她與你說什麽了?!她不待見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會兒與你說話?”
葉玉杏做疑惑狀,“她說,叫我不要總和七娘置氣,弄得家裏烏煙瘴氣每每都吵得大娘子腦仁疼。還說一家人和和氣氣 * ,比什麽金銀珠寶都好。——你說她是什麽意思?或者說,是大娘子借二娘來敲打我?”
四娘啐道,“這個老娘皮,仗着是老太太留下的人,眼睛長到頭頂上了。她就喜歡這樣教訓別人,跟大娘子沒的關系。你別聽她的,不過是個婢女出身,說出來,還不如咱們呢。”
說到出身,四娘與葉氏一樣,都是寡婦再嫁,不一樣處,四娘是別人家的小老婆,沒了相公,被大老婆四處尋了好人家,重新嫁到劉家。
葉氏卻是正經人家的正房,因小人作祟,才失了身份,再嫁嫁成了小老婆。
因此這些個小老婆裏,越氏最喜歡的就是做過正房卻又軟弱可欺的葉氏。
七娘雖然也與六娘差不離,但身上多了個誘因老爺與她“私奔”的罪名,越氏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
不論怎樣,四娘六娘都是有“出身”的。
二娘自小賣身為奴,看起來都是劉象小老婆,實則與她們是兩路人。
“越是這樣的,越要強。加上大姑娘是她生出來的,她又總能懷上,……總之,就是甭理她。”
金釵裁好了布料,甚至連基本陣腳都為六娘做好,其餘的部分,只需六娘按部就班往上面縫納即可。
四娘與六娘不想悶在屋裏,聽七娘那邊聒噪,就手拉着手去外頭日光好的地方做針線。
然而兩人從月亮門出來,經過七娘門前,葉玉杏腳步一頓。
四娘問,“怎地?”
葉玉杏拉着她的手,然後揚聲沖七娘屋裏喊道,“你也別總拿丫鬟撒氣,她才多大,你就這樣打人?把人打死了,少不得你也得去一趟堂官那裏見識見識。”
說畢,她挽着四娘的手,快快疾步走出院子。
七娘沖出來要對罵,卻不見了那些人,叉腰怒道,“小賤人,看我那日不捉住你的小把柄,呸!管到老娘頭上來了,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貨色!”
四娘看她逃得快,笑話她,“瞧你,既不敢招惹她,為何要開口救那小丫頭?”
“我就是閑得慌,吃飽了撐着的。——你說她這樣的,也是秀才家的女兒?咱們老爺怕不是中了什麽仙人跳罷!”
“這誰知道呢。”
兩人走到花園裏,尋了一處涼亭要去,繞過假山春柳,隐隐聽見那邊有些聲音,四娘眼睛一亮,提裙就望着聲音來處走去,葉玉杏攔都攔不住。
小厮寶福兒剛好在這邊,百無聊賴地蹲在一塊太湖石上,四下裏閑瞅,替主子望風。
“喲,這不是寶福兒嗎!”四娘佯裝訝異,滿臉笑容,對寶福兒招手,悄悄與六娘講,“瞧這孩子長得多好看,怪不得能頂了寶果兒的差事,進書房裏頭聽吩咐。”
葉玉杏來這府裏有大半年了,總算如今能聽懂四娘的話中話,她紅着臉不肯上前和四娘一起。
那邊寶福兒正用大樹杈子在地上描畫什麽,一時不慎,險些從太湖石上滑下去,努力穩住身形擡頭時,瞧見 * 這邊假山下轉過來四娘與六娘來,扭身就要去裏頭報信。
四娘眼疾手快上前扭住他的耳朵,笑吟吟道,“小東西,在老娘面前裝個乖兒罷,你這手段,須得再歷練兩年才能成氣候。跑得這樣快,莫不是要去偷人?小小年紀,鳥兒才多大,就敢在這裏撒野?”
“娘饒了小的罷!小的哪裏敢在娘們面前做那等臊事!哎呦呦,疼!娘仔細手疼!”
葉玉杏心裏記挂七娘有沒有再打罵小紅那孩子,聽見這小厮讨饒,就對四娘道,“他在這裏,想必老爺在裏頭,我可不想去。”
真不想去。
四娘叫自己的丫頭牽制住寶福兒,死活硬要六娘陪她去裏面聽壁角。
兩人潛行至花園外,一輛棵老樹遮住她們身影。
可惜從此再去亭子裏再無遮掩,兩人只能躲這裏偷看。
劉象坐在亭子內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不停的抖,他對面跪着一個泣訴的丫鬟,不是別人,正是越氏屋裏的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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